听说老伴出院回家了,陈淑芬便要回家,秀萍跟老娘讲道理:“我爸,才刚刚出了院,他照顾自己,都照顾不过来,还怎么照顾你啊?我的老娘,你别瞎折腾了行吗?”
“我不需要别人照顾,我自己就能照顾自己。”陈淑芬也上来了倔脾气:“反正,我不在你家住了,住你家,跟蹲监狱有什么区别?一天到晚的,就在这楼上待着,我连门都出不了。”
秀萍便给姐姐打电话,老娘说什么,也不肯继续在我家住了,还要绝食,一天都没吃饭了,连口水都不喝。
秀峦自然知道,老娘是怎么想的,无非是在秀萍家,每天出不了屋,下不了楼。她在村上住惯了,忽然住城里,自然不习惯。秀峦主动请缨:把老娘送我家来吧,在我这,起码她能出屋。用轮椅把她推出屋外,让她坐在大门口,看看路边的路人,她也愿意。
结果,见回自己家无望,陈淑芬只能退而求其次,同意了去大闺女家住。
秀萍上班去了,邢荣军便一个人,开着车,将丈母娘从黄骅市区,送往大梨园村。一路上,邢荣军坐在前面开车,陈淑芬就坐在后排,看车窗外的风景。
她看着马路两边的农田,看着整整齐齐,绿绿油油,郁郁葱葱的玉米,心里很是开心:“嘿,这地里的棒子,都一人多高了,再过半个月,就该熟了。”
“嗯。”邢荣军只是开着车,却并不怎么想说话。
“今年雨水大啊,估计今年秋天,又是一个大丰收啊。”陈淑芬的嘴角上,挂着笑容。
“是啊。”邢荣军道。
“唉,我要是腿脚好,说什么,我的那些地,也不给李连财,我还得接这种。到时候,收上几千斤的棒子,我看着就高兴。”陈淑芬道:“种了一辈子地,突然不种地了,还真舍不得,看着别人家,又是收麦子,又是收棒子的,心里是真眼馋啊。”
邢荣军笑了笑,却没说话。
陈淑芬想和姑爷,多聊几句,但见姑爷,今天好像心情不好,自己便也不再说话。她的脑袋始终望着窗外,自己喜欢看农田,喜欢看农田里的庄稼。
开了半个多小时车,邢荣军将丈母娘,送到了秀峦家,国增和秀峦,俩人出门迎接。接着,国增背起丈母娘,背进了屋,轻轻放在了东屋的炕上。炕上,秀峦早已铺好了软和的被褥。
而后,秀峦和邢荣军,又将折叠轮椅、老娘的随身衣物等,从后备箱里拿出。俩人一前一后,进了屋。
“快歇会吧,坐了一路的车,不累吗?”秀峦问老娘。
“不累。”陈淑芬道:“哎呀,今年的庄稼,长得是真好,你家的棒子,也快熟了吧?”
“快了。”秀峦笑了笑:“这种地的人啊,到什么时候,心里还是惦记庄稼。”
国增从外屋,拿过来一盘香蕉,掰下几根,分别递给丈母娘和荣军:“来,吃香蕉。”
陈淑芬接过香蕉,但自己只有一个手能活动,自然无法剥香蕉,秀峦又从老娘的手里,接过香蕉,替老娘剥香蕉。
“我不吃,不吃了。”邢荣军接过香蕉,又放在了桌子上,他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我得回去了,回去还有事。”
“在这吃饭吧。”国增道。
“是啊,事着急吗?不着急,吃完饭再走,我刚买的鱼。”秀峦道:“菜园子里的菜,也都熟了,我给你摘点菜,你捎着吧。”
“不捎了,下次吧。”邢荣军起身,要往门外走。
“荣军,你走吗?不再待会了?”陈淑芬道。
“不待了,走了。”邢荣军扭头,往外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看了看坐在炕上的丈母娘:“在我姐夫这,好好住着,你自己,多保重啊。”
“哦,行,你要有事,就去忙吧。”陈淑芬道。
秀峦和国增,将荣军送出了门外,国增道:“荣军,借你的那三万块钱,我年底,至少还你一万。”
“哎呀,姐夫,不着急,你什么时候有钱了,什么时候再说。”荣军道。
国增笑着道:“现在,自己趟出路来了,开始见到钱了。再过一两个月,那批小母羊就能生羔,年底卖羔子,就开始回本了。你放心,今年我先还你一半,最迟明年,就把你那三万块钱还清。”
“不着急,姐夫。”邢荣军道:“行了,我走了,你们回屋吧。”
邢荣军上了车,发动车子,而后,他又降下车窗:“老娘,你们就多费心吧。”
“这话说的。”秀峦道:“我们再费心,也没你费心费的多。”
邢荣军冲着二人,摆了摆手,升上了车窗,车子奔着西边,扬长而去。
待到荣军的车,消失在了,国增和秀峦的视野中,俩人才转身回屋,国增道:“荣军刚才的话,什么意思啊?”
“谁知道呢,冷不丁的,冒出这么一句来。”秀峦道。
待到俩人进了屋,陈淑芬问:“荣军走了?”
“走了。”秀峦道。
“荣军今天送我来,我觉得他,脸上不高兴呢,心里像是,装着什么事似的。”陈淑芬道:“荣军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工作压力大吧。”秀峦道。她倒是听秀萍提起过,说荣军因为单位的事,最近挺上火的,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好。官场上的事,复杂着呢,她们这些农村妇女,知道个什么?
国增陪着丈母娘,说了会话,之后起身:“我放羊去了。”
“行,去吧。”陈淑芬道:“现在地里的草,长得可好了,这些羊们,可算是有口福了。”
“是啊。”国增笑了笑:“咱家这些羊,现在长得,可壮实了。”
“国增,等你放羊回来,推我去羊圈里看看,我年轻的时候,也养过羊。”陈淑芬道。
“哎呀,羊圈里,又脏又臭的,你还是别去看了。”国增道。
“没事,你就把我推到门口,我从门口看看就行。”陈淑芬道。
“行,明天,我就在家门口边上放羊。到时候,你就坐在大门口,就能看到。”国增笑了笑,之后便出了屋,奔向了羊圈。
秀峦走进了厨房,从洗菜盆里,拎出一个塑料袋。知道老娘今天来自己家,她中午从县城下班的时候,便去了海鲜市场,买了一些鱼,决定晚上炖鱼吃。她打开塑料袋,开始刮鱼鳞,剪开鱼肚子,掏出鱼的内脏,将鱼收拾干净。
国增扛着大鞭子,依旧一成不变的放羊。
夕阳西下,映红了半边天空。火烧云的颜色,是血一样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