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娄室的命令被严格的执行了下去。
突厥大军并没有急着发动全面进攻。
第二天一早,四门红衣大炮被推到了泾水北岸的高地上,黑洞洞的炮口斜斜的指向天空,对准了河对岸李靖的中军大帐。
“开炮!”
随着完颜娄室一声令下。
轰!轰!轰!轰!
四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几乎同时炸开,脚下的大地也随之剧烈颤抖。
四颗烧红的铁球呼啸著划破长空,带着尖锐的嘶鸣,拖着淡淡的烟迹,一头砸向了唐军的营地。
其中一颗铁球精准的落在了一座箭塔附近。
轰隆!
木质的箭塔被巨大的力道瞬间撕碎,碎木和人体残肢一起飞上了天。
另外三颗炮弹则落在了营帐之间的空地上,砸出了几个巨大的深坑,泥土被炸的四处飞溅。
唐军的营地里出现了一阵明显的骚动。
泾水北岸的突厥士兵们,看着这这威力骇人的一幕,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汗王万岁!”
“大元帅无敌!”
完颜娄室面无表情地看着对岸的混乱。
“继续。”
他淡淡的下令。
“每隔一个时辰,给我打一轮。日夜不休。”
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雷鸣般的炮声成了泾水两岸唯一的主旋律。
突厥人并不急着进攻,每天就是定时的开几炮,像是猫捉老鼠一样,戏耍著对岸的敌人。
炮击的同时,萨尔娜的先锋营也没闲着。
她每天都会驱赶着数千名唐军降卒,乘坐着简陋的木筏,从正面强渡泾水。
“冲!冲过去!第一个登上对岸的,赏牛羊十头!”
萨尔娜骑在马上,用马鞭指著河对岸,对着那些瑟瑟发抖的降卒大吼。
在他们身后,是耶尼切里新军黑洞洞的三眼铳口。
“后退者,死!”
降卒们别无选择。
他们哭喊著,哀嚎著,被逼着推著木筏下水。
迎接他们的,是唐军营地里射出的漫天箭雨。
箭矢像雨点一样落下,不断有人中箭,惨叫着从木筏上栽进冰冷的河水里。
鲜血很快染红了浑浊的泾水。
这完全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一场用降卒的生命,来吸引唐军注意力的血腥表演。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三天。
到了第四天,一个让所有突厥将领都意想不到的情况出现了。
“报!大元帅!唐军唐军大营后撤了!”
一个侦查骑兵冲进牙帐,气喘吁吁的禀报。
完颜娄室正在擦拭他的马槊,闻言动作一顿,抬起头。
“后撤了?”
“是的!整个大营都向南后撤了五里地,脱离了我们大炮的射程!”
“哈哈哈!”扎木合第一个大笑起来,“我就说嘛!李靖那老小子扛不住了!被我们的大炮吓破了胆!”
阿巴亥也满脸喜色:“大元帅,这是天赐良机啊!李靖一退,军心必乱!我们该进攻了!”
完颜娄室站起身,走到沙盘前。
他看着代表唐军营地的模型,向后移动了一段距离,眼神危险地闪烁著。
李靖的后撤,让他嗅到了一丝进攻的味道。
这不像是计谋。
更像是真正的胆怯。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计谋都是无用的。红衣大炮带来的威慑,显然已经超出了李靖的承受范围。
“传令下去。”
完颜娄室的声音冰冷而果断。
“萨尔娜,今夜对唐军发动总攻,制造出主力渡河的假象,把李靖所有的注意力都给我吸引过来!”
“遵命!”萨尔娜的眼中闪过一抹凶光。
“其余各部,拔营,随我前往下游百里的浅滩!今晚,我要在那里渡过泾水!”
“是!”
所有将领齐声应和,帐内充满了嗜血的兴奋。
夜色降临。
泾水北岸的正面战场,火光冲天,喊杀声震天动地。
萨尔娜将剩下的数万先锋营全部压了上去,无数木筏密密麻麻地冲向对岸。
而在下游百里外的浅滩,河面宽阔,水流平缓。
突厥大军的主力已经悄无声息的集结于此。
完颜娄室站在河边,看着对岸漆黑的树林,眼神锐利。
“扎木合,阿巴亥。”
“末将在!”
“你们率领重骑兵和轻骑兵,作为第一梯队,立刻渡河,为大军创建滩头阵地。”
“遵命!”
扎木合兴奋的舔了舔嘴唇,第一个催动战马,踏入了冰冷的河水中。
三千重骑兵紧随其后,黑色的甲胄在月光下泛著寒光。
数万轻骑兵也散开,如同黑色的潮水,涌入河道。
河水不深,刚刚没过马腹。
骑兵们沉默的在水中跋涉,只有哗啦啦的水声和沉重的马蹄踩在河底卵石上的声音。
眼看着就要抵达河中央。
就在此时,变故陡生!
对岸原本漆黑一片的树林里,突然亮起了成百上千支火把!
一面唐军的旗帜在火光中猛然升起!
“放箭!”
一声怒吼划破夜空。
咻咻咻!
密集的破空声响起,无数箭矢黑压压一片,从对岸的树林中腾空而起,兜头盖脸的朝着河中央的突厥骑兵射来!
“有埋伏!”
阿巴亥神色大变,大吼道。
冲在最前面的轻骑兵顿时乱作一团。
噗噗噗!
箭矢入肉的声音不断响起,不断有轻骑兵惨叫着中箭落马,被河水冲走。
战马的悲鸣声和士兵的惨叫声混成一片。
然而,这阵箭雨对于身后的重甲骑兵,却没有造成太大的威胁。
大部分箭矢射在他们厚重的黑漆扎甲上,只是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乱响,然后无力的弹开。
“冲过去!碾碎他们!”
扎木合躲在马后,躲过几支射向面门的箭矢,发出愤怒的咆哮。
他猛的一夹马腹,战马吃痛,开始加快速度,顶着箭雨,向对岸冲去。
三千重甲骑兵仿佛一堵移动的铁墙,开始加快渡河的速度。
对岸的唐军显然也没想到这支重骑兵的防御力如此惊人。
眼看突厥重骑兵即将上岸,领头的唐军将领果断下令。
“撤!”
火把开始向后移动,埋伏的唐军弓箭手们开始向着后方的黑暗中有序撤离。
“想跑?没那么容易!”
扎木合第一个冲上了南岸,手中的马槊一挥,“给我冲!杀光他们!”
三千重骑兵发起了冲锋,沉重的马蹄踏在地面上,发出雷鸣般的巨响。
阿巴亥也指挥着已经渡河的轻骑兵,从两翼包抄上去,试图截断唐军的退路。
一场追击战,在黑暗的河滩上展开。
唐军的步兵两条腿,哪里跑得过四条腿的战马。
眼看着,突厥骑兵的兵锋就要追上那群撤退的唐军。
扎木合的脸上露出了狞笑。
可就在这个时候。
轰隆隆
一阵沉重无比的马蹄声,从远处的前方,那片更深的黑暗中传了过来。
那声音低沉、密集、有力。
仿佛有千军万马,正在列队冲锋。
大地,在可怕地颤动。
扎木合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他猛的勒住缰绳,胯下的战马不安的刨著蹄子,发出一声声嘶鸣。
不只是他。
所有正在冲锋的突厥骑兵,都感受到了这股令人心悸的震动。
他们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惊疑不定的望向前方。
黑暗中,一排排黑色的骑兵轮廓,缓缓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