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庭大殿内，炭火盆烧得正旺。
墙上的羊皮地图被热浪熏得有些发脆，上面用红笔圈出的长安两个字，格外醒目。
“贞观二年。”
他的声音低沉，在大殿里回响。
“现在的中原，正是秋末冬初，庄稼收完了，粮仓满了，战马也长膘了。”
“李世民刚坐稳位置，还没消化渭水之耻，现在的大唐，正是最松懈的时候。”
他猛的一挥手，带起的风让炭火盆里的火苗蹿高了一截。
“这是他们最肥的时候。”
“也是我们动刀子最好的时候。”
大殿里顿时一片寂静，只剩下炭火的噼啪声。完颜娄室、萨尔娜、纥石烈良弼三人的呼吸都重了起来。
“养了两年，练了两年。咱们的刀磨得太快，再不饮血就要生锈了。”
“是时候把咱们的狼崽子都放出去，让南边的人见识见识，什么叫绝望。”
他停在完颜娄室面前。
这个一米九高的壮汉，激动得微微发抖。
“娄室。”
“臣在！”
完颜娄室单膝跪地，膝盖甲片砸碎了地砖。
“你为主帅，萨尔娜为先锋。”
“你们两人，带领本部二十七万主力军团。”
“再加上那三千重甲骑兵，两万耶尼切里精锐步兵，还有那六千陌刀重卒。”
“带上所有的红衣大炮，带上所有的三眼铳。”
他的手指重重的指向南方。
“即刻拔营，全速向南推进。”
“我要你们在半个月内，把这三十万人带到朔方城外。拿下朔方，大唐的门户就向我们敞开了。”
完颜娄室猛的抬头，眼神凶狠。
“汗王放心！”
“俺的刀早就饥渴难耐了！”
萨尔娜也单膝跪地，手按著刀柄，声音有些沙哑。
“耶尼切里的枪管已经擦得发亮。谁敢挡路，就炸碎谁。”
“去吧。”
“遵命！”
两人起身，甲胄碰撞声响成一片，大步流星的走出大殿。
这位帝国的管家依旧没什么表情，手里一直拿着那本厚厚的账册。
“良弼。”
“臣在。”
纥石烈良弼微微躬身。
“娄室他们是刀刃，负责在前面放血。但光有刀刃不行，还得有刀背，有源源不断的力气。”
“我要你动用猛安谋克令。”
“召集二十六个猛安。”
“无论他们在草原的哪个角落，无论他们在放牧还是在睡觉。只要是拿得动刀的男人，全部给我集结起来。”
“合计十二万战士，要在三天内集结在王庭之外。”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深沉。
“我和铁浮屠，还有那一千拐子马，会亲自带着这十二万人随后出发。”
“这是举国之战。”
“我要让大唐看看，什么叫全民皆兵。”
纥石烈良弼翻开账册，手中的炭笔飞快的记录著，头也不抬的说道：
“二十六个猛安的动员令已经拟好。户籍册上每一个名字都在监控之中。精武晓税徃 追蕞鑫漳結谁敢迟到半个时辰，全家贬为矿奴。”
“另外，这十二万人的粮草和备用马匹，牧野部已经准备了七成。剩下的三成，让他们自己带。这是规矩。”
“很好。”
“去办吧。”
王庭外，天色阴沉。
刺骨的北风卷著雪沫子，打在人脸上生疼。
但此刻的王庭，却一片火热。
巨大的牛角号声连绵不绝，战鼓声一阵接着一阵，振奋著每个人的心。
完颜娄室骑在那匹如同怪兽的黑马之上，马鞭指天，发出一声咆哮。
“开拔！”
轰隆隆——
地面开始震颤。
二十七万大军开始移动，队伍黑压压的一片，望不到边。
最前面的是萨尔娜率领的耶尼切里新军。
两万名少年兵，身穿皮甲，背着沉重的三眼铳。他们没有骑马，而是整齐的坐在数百辆特制的大车上。
拉车的全是精壮的公牛，鼻孔里喷着白气。
大车中间，混杂着盖著油布的红衣大炮。黑洞洞的炮口偶尔露出来，令人望而生畏。
紧随其后的是那六千名陌刀重卒。
这些身高体壮的巨汉，迈著沉重的步伐。每一步落下，地面也随之震动。他们背上的陌刀在雪光下闪著寒光。
再后面，是漫无边际的骑兵方阵。
骑兵黑压压的一片，望不到头。
战马嘶鸣，马蹄轰响，甲胄碰撞。各种声音汇集到一起，甚至压过了呼啸的北风。
每一名士兵的脸上，都没有离别的愁绪。他们眼中只有南方的丝绸、粮食和女人。
王庭的城门口，几十匹快马冲了出来。
那是传令的轻骑兵。
他们没有穿沉重的铠甲，只穿着轻便的羊皮袄，腰间系著代表最高军令的金狼令箭。
每人三匹马。
一匹骑着，两匹牵着。
“闪开！军令急件！”
“挡路者死！”
骑士趴在马背上，用马鞭狠狠抽打着坐骑，向前飞奔。
一旦坐骑力竭，他们甚至不需要减速，直接在飞奔中跳上旁边备用的马匹，割断力竭战马的缰绳，任由其倒在路边，继续狂奔。
这些骑士带着汗王的命令，奔赴草原的各个角落。
几十道烟尘从王庭向四面八方散开。
草原深处，阿巴亥猛安的驻地。
这里刚下了一场薄雪，白茫茫的一片。
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冬日的宁静。
“王庭令下！全员集结！”
传令兵的声音嘶哑又尖锐。
他甚至没有下马，直接将手中的令旗扔在地上，然后调转马头，奔向下一个谋克的驻地。
“南下！南下！”
听到这两个字，原本安静的营地瞬间炸开了锅。
阿巴亥猛安是个满脸横肉的壮汉，正坐在帐篷里啃著羊骨头。
听到声音，他猛的跳起来，一把掀开门帘，甚至顾不上擦嘴角的油渍。
他捡起地上的令旗，看了一眼上面的金狼标志，眼中瞬间燃起战意。
“小的们！”
他扯著嗓子大吼，声如洪钟。
“汗王下令了！”
“别他娘的睡了！都给老子爬起来！”
“抄家伙！南下吃肉去了！”
整个驻地瞬间沸腾。
没有哭喊，没有告别。
所有的男人，无论是在喂马的，还是在打磨箭矢的，动作出奇的一致。
扔下手里的活计，冲进帐篷。
一个干瘦的汉子，手脚麻利的从床底下拖出一个大木箱。
箱子打开，里面是一套擦得铮亮的铁扎甲，还有一把锋利的弯刀。
这是他的命根子，也是他全部的家当。
“当家的，这就要走了？”
他的婆娘正在熬奶茶，看到这一幕，手抖了一下。
“废话！”
汉子一边往身上套甲，一边骂骂咧咧。
“汗王的命令，谁敢不听？再说了，不去哪来的钱给娃娃换新衣服？”
他熟练的系好甲胄的带子，又去马厩里牵出那三匹早已喂得饱饱的战马。
这三匹马是他的心头肉，平时自己都舍不得骑，全靠精料喂著。为的就是这一天。
“袋子里装满肉干和奶疙瘩，别让老子在路上饿肚子。”
汉子吼了一声。
婆娘不敢怠慢，赶紧把早就准备好的行军粮袋挂在马鞍上。
这样的场景，在整个驻地各处上演。
每一个谋克都在集结。
这不是以前那种乱糟糟的部落出兵。
这是猛安谋克制下的动员。
“点名！”
百夫长骑在马上，手里拿著名册，眼神严厉。
“阿尔普！”
“到！”
“备马三匹，弯刀一把，强弓一张，箭矢三十支，干粮五日份。齐了吗？”
“齐了！”
“入列！”
没有人敢偷奸耍滑。
因为他们知道，完颜娄室的刀很快，纥石烈良弼的账很细。少带一壶箭，可能就会掉脑袋。
不到半个时辰。
一支三千人的骑兵队伍就在雪地里集结完毕。
虽然装备五花八门，有的穿着铁甲，有的穿着皮甲，但那股子凶悍的气息却是一样的。
“出发！”
阿巴亥猛安挥舞著大刀，一马当先。
“去王庭！”
“跟着汗王，去把大唐的金銮殿搬空！”
轰隆隆——
无数支这样的队伍，从草原的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目标只有一个，向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