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去抓!”
“带上一队人,给我全城搜!”
他指著大门外,唾沫星子乱飞。
“不管是酒楼的大师傅,还是路边摊卖烧饼的,甚至是只会煮稀饭的老妈子,只要能把饭做熟,都给我请过来!”
“记住了!”
“别再让厨子死了!”
“谁要是再手滑把厨子当兵砍了,我就让他把自己炖了给我吃!”
“我吃够你们做的那些半生不熟的烤肉了!老子的胃也是肉长的!”
那士兵被踹的一个踉跄,连滚带爬的往外跑。
“是!是!汗!我这就去!这就去!”
肚子又叫了一声。
更响了。
当老大就这点不好。
外面几万人看着威风,结果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
“这叫什么事儿”
空的。
连水都是凉的。
“一群废物。”
他把茶壶重重的往桌上一墩,发出一声闷响。
这夏州城是打下来了,但城里就是个烂摊子。
到处是死人,到处是抢红了眼的兵。城里没有规矩,谁拳头大谁有理。
没人管事,就这样。
就在这个时候。
咚、咚、咚。
那扇破烂的大门,被人敲响了。
这敲门声不急不躁,沉得很。
“谁?”
“进来!”
吱呀——
大门被推开。
光顺着门缝挤进来,照在两个高大的身影上。
逆着光,看不清脸。
只能看到这两个人都很高,身形挺拔。左边那个异常壮硕,右边那个虽然瘦削些,但站得笔直。
两人站在门口,没急着进来,似乎在打量这满屋子的狼藉。
他以为又是哪个部落的千夫长来邀功,或是来分赃的。
“找到了?”
门口的两人愣了一下,好像没听懂。
“说话!”
“找到做饭的没有?”
“要是没找到厨子,就给我滚出去!别来烦我!”
“老子现在不想听什么军情,也不想看你们抢了多少娘们!”
“滚!”
这一声吼,中气十足,震得房梁上的灰又落下来一层。
门口两人被这劈头盖脸的一顿骂给整懵了。
他们相互看了一眼。
左边的壮汉挠了挠头,一脸的茫然。
右边的文士则是眼角抽搐了一下。
噗通。
两人齐齐上前一步,单膝跪地。
动作整齐划一,干脆利落。
左边那个壮汉一身沉重的铁甲撞在地上,把地砖都砸裂了几块。
“汗!”
两人的声音在大堂里回荡。
“某等听闻汗王神威,横扫朔方,特来投奔!”
“不知汗王刚才所言是何意?”
壮汉抬起头,一脸的无辜,甚至还有点委屈。
“难道汗王这里缺厨子比缺将军还急?”
他愣住了。
这声音
不对劲。
那不是突厥人带着羊肉味的口音,也不是本地汉人软绵绵的腔调。
那是带着金戈铁马味道的硬话。
他猛的抬起头,深陷的眼睛死死盯着地上的两个人。
视网膜上的系统光幕再次弹开。
两个淡金色的光圈,分别套在那两个人的头顶上。
【完颜娄室(金色传说)——已归顺】
【纥石烈良弼(金色传说)——已归顺】
名字后面那几个金灿灿的大字,差点晃瞎了他的眼。
这是两百万点数啊!
“哎呀!”
刚才的威严和暴躁,全都没了。
他大步流星的冲下台阶,动作快的带起一阵风。
“我就说今天怎么喜鹊在叫唤!原来是两位到了!”
他冲到两人面前,顾不上自己还沾著油的手,一手一个,抓住了两人的胳膊。
“快起!快起!”
“跪什么跪!以后都是自家兄弟!”
完颜娄室只觉得一股巨力传来,身不由己的就被托了起来。他心里一惊,这位汗王的力气,竟然不在自己之下?
纥石烈良弼也被扶了起来,但他更在意的是阿史那·云眼里的光,那种毫不掩饰的贪婪与欣赏。
“来来来,让我好好看看。”
先看左边这个。
完颜娄室。
真壮。
也是个一米九往上的巨汉,站在阿史那·云面前,气场一点不输。
他没戴头盔,露出那张常年被风沙和鲜血浸泡的脸。
那张脸不好看,甚至有点吓人。
一道狰狞的刀疤,从他的左眉骨一直斜拉到右嘴角,像一条蜈蚣趴在脸上。伤疤翻卷著,虽然已经愈合,依旧透著一股狠劲。
那是他在辽东战场上,顶着辽军的铁骑冲锋时留下的勋章。
他的眼睛不大,是那种单眼皮,眯缝著。但偶尔开合之间,流露出的寒光,透著独狼般的凶狠。
那是杀人太多后,沉淀下来的漠然。
他身上穿着一套漆黑的扎甲,是实打实的重甲。每一片甲叶都有巴掌厚,边缘磨的锋利。甲裙很长,一直垂到膝盖,护肩上更是打着狰狞的兽头吞口。
这身装备,少说也有八十斤。
但他穿在身上,却像穿着件单衣一样轻松。
特别是那双手。
指节粗大,手背上全是老茧和细碎的伤口。那是一双握惯了兵器的手,一双能把人的头盖骨当核桃捏碎的手。
“好!”
“真是一头好老虎!”
这哪是人,分明是为战争而生的怪物。
这就是那个能把北宋两个皇帝像抓鸡一样抓回来的金国战神。
这身板,这一脸的凶相,往阵前一站,不用打,光是瞪眼就能吓死几个胆小的。
值了。
这一百万,绝对值了。
纥石烈良弼。
这位的画风,跟旁边那位截然不同。
他看起来四十岁上下。
身材消瘦,穿着一件洗的发白的长衫,外面罩着一件半旧的羊皮袄子。
虽然穿的寒酸,但收拾的异常整洁。
领口扣的一丝不苟,袖口没有半点油污。就连脚上的布鞋,虽然沾了些尘土,但鞋面依旧平整。
这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严谨。
他的脸很白,是常年伏案工作透出来的苍白。留着三缕长须,打理的很顺滑。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
很亮,也很深。
不像完颜娄室那种带着杀气的冷,他的眼神很静,十分深邃。
那是智者的眼睛。
他的手里,还捏著一卷没来得及收起来的竹简,手指修长,指尖带着些许墨迹。
“纥石烈先生。”
在这个乱世,杀人的人多,会治国的人少。
这种人,可太稀缺了。
“早就听说先生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
他想拽两句文词儿,显摆一下自己虽然是蛮夷头子,但也是有文化的。
但搜肠刮肚了半天,脑子里全是卧槽、牛逼之类的词。
“果然是斯文败类不对,斯文斯文什么来着?”
纥石烈良弼微微一笑。
这一笑,那种疏离感顿时消散了不少。
他拱了拱手,动作标准得像是宫廷里的礼仪官。
“汗王谬赞了。”
“良弼不过是一介书生,读了几本死书,没什么大本事。”
“只是看到这天下大乱,百姓流离,心中不忍。”
“听闻汗王欲在此地创建新秩序,良弼不才,愿为汗王分忧,哪怕是做个账房先生,也是好的。”
看看。
这就是文化人。
“账房先生?”
“那可是大材小用了!”
“我这夏州城,现在就是个没娘的孩子,乱的一塌糊涂。”
“先生既然来了,那就是这夏州的大管家!以后这城里的一草一木,一人一马,都归先生管!”
“这”
纥石烈良弼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他没想到,这位看起来粗鲁的汗王,竟然有如此魄力。
刚见面,就把整个夏州的内政大权交出来了?
这是何等的信任?
“汗王如此厚爱,良弼敢不效死!”
纥石烈良弼深深一拜。
这一次,他是真的服了。
不管这汗王是不是真的英主,光是这份用人不疑的气度,就值得他卖命。
“好!好!好!”
左手完颜娄室,右手纥石烈良弼。
文臣武将齐了,这苍狼部落才算有了根基。
以后再也不用担心打下的地盘没人管了,也不用担心打硬仗没人带头冲锋了。
这系统,虽然坑钱,但给的东西确实是硬货。
咕噜——
一声极其不合时宜的响声,突兀的在大堂里响起。
声音很大。
很长。
就在这三个人的中间回荡。
大堂里顿时一片寂静。
完颜娄室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纥石烈良弼则是保持着那副儒雅的微笑,只是嘴角的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
他捂著肚子,刚才那股子豪气瞬间泄了一半。
“那个”
他干笑两声。
“两位这一路奔波,想必也没吃饭吧?”
完颜娄室是个实在人。
他点了点头,瓮声瓮气的说道:
“是没吃。”
“俺早上就啃了个冷馒头,为了赶路,连口水都没顾上喝。”
他说著,还咽了口唾沫,显然也是饿的不轻。
纥石烈良弼虽然没说话,但看他那有些发白的嘴唇,估计也是饿坏了。
三个大男人。
一个刚打下坚城的霸主,一个未来的帝国元帅,一个未来的宰相。
此刻面面相觑。
共同面对着一个严峻的问题,甚至比攻城还要困难。
午饭吃什么?
或者说。
谁来做午饭?
“这”
“刚才的情况你们也看见了。”
“厨子死了。”
“我现在手底下这帮人,杀人是个顶个的好手,让他们做饭”
“那就是谋杀。”
“所以,咱们现在的首要任务,不是什么整顿军务,也不是什么安抚百姓。”
“是找个能把饭做熟的人。”
完颜娄室皱了皱眉。
“汗。”
完颜娄室突然开口了。
他往前走了一步,那股子杀气又冒了出来。
“要不,俺去街上抓两个?”
“我看刚才进城的时候,路边还有几家铺子没被烧干净。”
“抓个活口回来,不给做饭就砍了他!”
简单粗暴,很符合完颜娄室的风格。
“抓?”
“现在全城的百姓看到咱们就跟见了鬼一样,躲都来不及。”
“你去抓,还没等你开口,人就吓死了。”
“再说了”
“强扭的瓜不甜。”
“万一抓来个心里有恨的,往菜里吐口水怎么办?或者是下点药”
“咱们这刚开局,别因为一顿饭全交代在这儿了。”
完颜娄室挠了挠头,不说话了。
这就触及到他的知识盲区了。
就在这时,一直没说话的纥石烈良弼突然笑了。
他上前一步,微微欠身。
“汗王。”
“若是为了此事发愁,良弼倒有一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