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的门帘被掀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端著木碗走进来，步子很小，很慢。
“首领，你醒了。”
木碗递到面前，里面是几块煮得稀烂的肉干和野菜，气味古怪。
温热的流食划过食道，胃里有了些许暖意，但部落上空那股绝望的气息，分毫未散。
他走出帐篷。
营地萧瑟。
几十顶破旧的帐篷钉在草原上，风一吹，沙尘便贴着地面游走。
几个衣衫褴褛的孩子在嬉闹，笑声是这片沉闷中唯一的活物。
更多的是面色蜡黄的女人和佝偻著腰的老人，他们手上的活计不停，表情却空洞麻木。
这就是他的残狼部落。
一头没有了牙，只剩下残躯的狼。
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撞碎了营地的宁静。
地平线上出现五个黑点，迅速放大成五名骑手，他们直冲营地而来。
为首的男人裹着华贵的狐皮袄子，满面油光，腰间弯刀的刀柄上镶著宝石。
他身后的四名随从，个个剽悍，手都按在刀柄上，眼神桀骜。
部落里的人们停下手里的活，恐惧爬上了他们的脸。
孩子们也停了，躲进大人的身后，探出小脑袋张望。
他隆起的肚腩让身形显得臃肿，但双脚扎在地上，稳如山峦。
为首的税官勒住马，马匹不安的嘶鸣。
他居高临下的扫过这群穷酸牧民，视线最终钉在阿史那·云身上。
“你就是残狼部落的新首领？”
税官的汉语发音生硬，带着浓重的草原口音，话里的轻蔑却字字清晰。
税官也不在乎，从怀里掏出一卷羊皮纸抖开。
“奉毗伽可汗之命，征收今年的税赋。残狼部落，三百只羊，一百匹上好的毛毡，五十张狼皮。”
他念完，卷起羊皮纸，用马鞭指著营地里那稀稀拉拉的羊群。
“东西呢？”
“我的时间很宝贵。”
一个拄著拐杖的长老走上前，对着税官深深弯下腰。
“大人，求您宽限几日。您也看见了，我们部落的青壮都战死了。现在凑不齐这么多东西。”
“凑不齐？”税官冷笑，马鞭在空中甩出脆响，“那是你们的事。可汗的命令，谁敢违抗？”
他视线扫过一个抱着孩子的年轻妇人，那妇人吓得后退了一步。
“交不出羊，就拿女人和孩子来抵。一个健康的女人，抵五十只羊。一个半大的小子，抵三十只。”
人群骚动起来。
几个妇人死死抱住自己的孩子，用身体挡住税官的视线。
长老的身体抖动起来，他哀求：“大人，使不得啊！这是要我们的命！”
“要你们的命？”税官俯下身子，凑近长老，“你们这些贱民的命，在可汗面前，一文不值！”
他抬脚，踹在老者的胸口。
老者痛呼一声，摔在地上，挣扎着爬不起来。
税官的随从们发出哄笑。
部落的牧民们拳头攥紧，指甲陷进掌心，却只能用愤恨的目光瞪着那几人。
草原上没有道理。
拳头就是道理。
他们的拳头不够硬。
“一群废物。”税官啐了一口，坐直身体，“我数到三。再没人交东西，我就自己动手拿。”
“一。”
冰冷的数字吐出。
“二。”
他的目光已经在那些惊恐的妇人身上游移，盘算著先带走哪一个。
就在他张嘴要喊出三时，一个沉重的脚步声响起。
“三百只羊，一百匹毛毡，五十张狼皮。”
他开口，语调平稳。
“我一样都给不了你。”
税官愣住，随即怒火攻心。
这个肥胖无能的新首领，竟敢顶撞他？
“你说什么？”他拔高音调，手握住了刀柄。
“我说，”云重复，一字一顿，“你什么也拿不走。”
“找死！”税官怒吼，弯刀出鞘，“一个快饿死的部落，也敢反抗可汗的使者？我今天先砍了你！”
他身后的四名随从同时拔刀，催马向前，准备把这个胖子剁成肉酱。
人群中响起一片惊呼，有人闭上了眼。
他只在脑中，下达了一个指令。
【使用特殊兵种卡：铁浮屠。】
大地开始颤动。
不是错觉。
一种沉重、规律的震动，从营地后方传来。
税官和他的随从动作一顿，不解地望向声音的源头。
十个黑色的钢铁造物，从最大的那顶帐篷后方，迈步而出。
他们是骑在马背上的骑兵，人和马都被厚重的黑色甲胄包裹，不留一丝缝隙。
他们的出现悄无声息，却带来一股能让山峦崩塌的压力。
阳光照在黑甲上，没有反光，反而被甲胄尽数吞噬，只余下令人心悸的森然。
他们比草原骑兵高大一圈，人马一体，就是十座移动的钢铁堡垒。
没有呐喊，没有嘶吼，他们只是沉默的列队，站在阿史那·云的身后。
整个营地，一片死寂。
风停了。
呼吸也停了。
部落的牧民们张大了嘴，无法理解眼前的景象。
税官脸上的暴怒僵住，转为惊愕，最后只剩下恐惧。
他胯下的战马焦躁的刨著蹄子，打着响鼻，想要后退。
这是什么东西？
这些披着铁壳的怪物，从哪里冒出来的？
“你你们”税官的嘴唇哆嗦，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抬起手，指向前方那五个阵脚已乱的骑兵。
然后，他的手掌握成拳。
“一个不留。”
命令下达。
十骑铁浮屠开始移动。
他们没有冲锋，只是以一种恒定的速度，向前推进。
沉重的马蹄踏地，发出擂鼓般的轰鸣，每一下都敲在所有人的心脏上。
一道黑色的钢铁阵线，向着那五名税吏碾压过去。
税官终于反应过来，发出一声尖叫，调转马头就跑。
晚了。
铁浮屠的步伐无可阻挡。
最前方的两骑铁浮屠甚至没有挥舞武器，只是径直撞了上去。
砰！
巨响传来。
税官的一名随从，连人带马，被正面撞个正著。
战马的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随从在半空就被撞得血肉横飞。
另一名随从挥刀砍向铁浮屠的头盔，弯刀砍在厚甲上，迸发出一串火星，连白印都未曾留下。
铁浮屠骑士只是随手一挥，手中的重型长柄战斧，将他连人带马劈成了两半。
这是一场碾压。
税官和他最后的两名随从，被黑色的阵线吞没。
没有惨叫，只有金属贯穿肉体的闷响，和骨骼被踩碎的咯吱声。
一个呼吸。
两个呼吸。
三个呼吸。
十骑铁浮屠停下脚步时，身后只剩五具扭曲的尸体和一地狼藉的血肉。
浓重的血腥味，在空气中散开。
营地里，鸦雀无声。
所有的牧民，都用一种仰望神魔的眼神，看着那十个沉默的铁甲巨人，以及站在他们身前的阿史那·云。
【叮！】
【检测到有效杀戮。】
【正在收集恐惧】
他转过身，面对着自己那些被吓到失魂的族人。
之前被踹倒的长老，挣扎着爬了起来。
他看看满地的碎肉，又看看那些黑甲骑士，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阿史那·云的身上。
他的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额头重重磕在满是沙土的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