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块石头半淹在水中,露出水面的部分约有一人高,
通体呈青黑色,形态瘦削,却带着一股冲天而起的锐气。
石身上有几个天然的孔洞,溪水从中穿过,发出悦耳的声响。
它的表面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沟壑,仿佛刀劈斧凿,充满了力量感。
就是它了!
陶渊的心脏猛地一跳。
这块石头,简直就是为主峰量身定做的!
他兴奋地冲了过去,用手试着推了推,石头纹丝不动。
他估算了一下,这块石头连同水下的部分,恐怕得有七八百斤重。
要把这么个大家伙,从溪谷里弄出去,再运回几里地外的院子,光靠他一个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
“系统,这玩意儿怎么搞?”
他有些犯难。
【古法搬运,巧用杠杆与滚木。】
系统光幕上,立刻浮现出几张示意图。
一张图,画的是如何用几根硬木作为杠杆,配合石块作为支点,将重物撬动。
另一张图,画的是如何在重物下方垫上几根圆润的木头作为滚木,以滚动代替滑动,大大减少摩擦力。
还有一张图,画的是如何利用绳索和山坡的斜面,来控制重物移动的方向和速度。
这些都是最基础的物理学原理,但组合在一起,却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陶渊恍然大悟。
他立刻在附近找了几根足够结实的硬木,又砍了些手臂粗细的树干,削去枝丫,做成滚木。
先用砍刀和石块,清理出一条从溪边到平地的缓坡。
然后,他将两根最粗的硬木,深深地插入主峰石的底部缝隙中,再用一块大石头作为支点。
他深吸一口气,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杠杆的另一端。
“嗨——起!”
伴随着他的一声大喝,那块重达七八百斤的巨石,发出了“咯吱”一声沉闷的声响,被他硬生生地撬动了!
虽然只是微微晃动了一下,但陶渊的脸上,却露出了狂喜的表情。
有用!
他调整了一下支点的位置,再次发力。
一次,两次
巨石被一点点地撬起,脱离了水底的淤泥。他趁机迅速地将准备好的滚木,一根根地塞到石头底下。
当巨石完全落在滚木上时,陶渊只用了一根麻绳,就相对轻松地将它在平地上拖动了起来。
虽然依旧很费力,但比起之前那纹丝不动的绝望,已经是天壤之别。
他就像是古代修建金字塔的工匠,用着最原始的工具,和最基础的智慧,挑战着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这个过程,充满了汗水和艰辛,但也充满了无与伦比的成就感。
就在他吭哧吭哧地,将第一块主峰石拖出溪谷时,一个不速之客,正在他的直播间里搅动风云。
陶渊今天没开播,但他的直播间里依旧聚集着数万名观众,
他们都在黑屏的直播间里,聊天打屁,讨论著昨天的神迹,期待着今天的注水。
这时,一个id为“国风公子羽”的用户,进入了直播间。
他的粉丝牌是顶级的,显然也是个主播。
“听说这里有个主播,靠抹泥巴就火了?”
“真是什么牛鬼蛇神,都能火的年代。”
公子羽一进来,就发了一条充满嘲讽的弹幕。
陶渊的粉丝立刻就不干了。
“你谁啊?嘴巴这么臭?”
“公子羽?没听说过。滚出去!”
公子羽的粉丝也立刻涌了进来,双方瞬间吵成一团。
“我们家羽少,是正经的国风传承人,留英硕士,主攻艺术史!”
“会弹古琴,会画水墨,你们那个泥瓦匠能比吗?”
“就是,羽少随便一件汉服都上万,戴的玉佩都是古董,那才叫品味!”
“你们主播呢?穿着一身地摊货,浑身臭汗,也配叫国风?”
公子羽看着直播间里的争吵,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随即开启了自己的直播,标题就叫:【带大家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国风园林艺术。】
镜头里,公子羽穿着一身飘逸的白色汉服,手持一把折扇,风度翩翩。
他身后的背景,是一个极其奢华的园林建材市场。
“家人们,造园呢,讲究的是意境,但更讲究效率和品质。”
他对着镜头侃侃而谈,“像这种太湖石,都是有专门的开采和切割工艺的,每一块的造型和纹理都经过了大师的设计。”
“我们只需要选择自己喜欢的,然后请专业的团队来施工,半天时间,就能拥有一座完美的假山。”
他指著一块标价十八万的巨型太湖石,语气轻描淡写:
“没必要像某些人一样,为了作秀,非要去山里自己搬石头,又脏又累,效率低下,”
“最后弄出来的东西,还不一定有美感。”
“那不叫传承,那叫愚昧。”
这番话,指桑骂槐的意味,再明显不过了。
他的粉丝们,立刻刷起了满屏的“羽少说得对”、“格局大了”、“那搬砖的懂个屁的艺术”。
然而,就在公子羽得意洋洋地,对着镜头展示他那昂贵的石头时。
山林深处,陶渊正赤著上身,古铜色的皮肤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肌肉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
他用麻绳将一块,造型奇特的石头绑在自己身上,正一步一个脚印地,艰难地走在崎岖的山路上。
他的脚下,是刚刚被他从溪谷里拖出来的主峰石。
他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正在被另一个直播间里的大聪明,大肆批判。
他只知道,当他亲手触摸到这些石头,感受到它们身上那份来自大自然的、沉甸甸的重量和沧桑时,
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从心底油然而生。
傍晚时分,当陶渊拖着那块巨大的主峰石,浑身泥土地回到院子门口时,
他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村里的老木匠,鲁爷爷,正拄著拐杖,静静地站在他家门口,仿佛已经等了很久。
老人的目光,没有看狼狈不堪的陶渊,而是死死地盯着,那块被麻绳和滚木簇拥著的青黑色巨石。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浑浊的老眼里,迸发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光亮。
他伸出那双布满老茧、微微颤抖的手,
轻轻地抚摸著石头上,那刀劈斧凿般的纹理,良久,才用一种近乎梦呓般的声音,吐出了几个字。
“好石头,有根,有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