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幕的数量，已经多到手机屏幕变成了一片白色的瀑布，根本看不清任何一条的具体内容。
礼物的特效更是从未停歇，从最便宜的“点赞”到上千块的“国风画卷”，
像是不要钱一样地刷满了整个公屏。
陶渊的直播间，在短短几分钟内，从一个几千人的小众直播间，像坐了火箭一样，
人气值直接冲破十万、二十万，并且还在以一个恐怖的速度持续攀升。
他不仅在新人榜上一骑绝尘，更是直接空降到了“国风直播”平台总热度榜的第三名！
仅次于那两个平台签约的、粉丝数百万的头部大主播。
后台的提示音更是响成了一片。
【“爱喝三日醉”赠送主播“锦绣山河”x10！】
【“鲁班再世”赠送主播“锦绣山河”x5！】
【“想住四合院”赠送主播“锦绣山河”x3！】
一个“锦绣山河”就是一万块。
昨天的榜一大哥“爱喝三日醉”直接甩出了十个，也就是十万块，
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表达着他此刻的震撼与折服。
陶渊看着屏幕上那些炫目的特效，和后台不断跳动的数字，说实话，他有点懵。
他预想过会有效果，但没想过效果会这么炸裂。
他只是泼了一桶水而已。
可就是这简简单单的一桶水，却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所有现代工程学的常识上，抽在了所有质疑者的脸上。
那个之前言之凿凿，说他“毫无科学依据”的“园林设计-小李”，头像早就灰了。
有人在弹幕里狂欢，说亲眼看到他注销了账号，连夜跑路了。
这当然是玩笑话，但此刻，没有人再去关心那个小李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陶渊身上，聚焦在那面光滑如玉、滴水不沾的青灰色泥壁上。
“主播，收徒吗？我哈佛毕业的，学土木工程，现在感觉我大学四年白读了！”
“我爸是搞建筑的，我把直播分享给他看，他现在已经沉默了半个小时了，一直在抽烟。
“这才是真正的国风！不是穿个汉服，开个美颜，在仿古街搔首弄姿！这才是刻在骨子里的传承！”
“我宣布，从今天起，渊哥就是我在国风区唯一的爹！”
陶渊看着这些狂热的弹幕，心里那点因为打脸成功带来的得意，很快就平复了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厚重的情感。
他不是在炫技，他只是在复原。
让一项蒙尘的古老技艺，重新展现在世人面前。
这份由文化本身带来的震撼，远比他中一个亿的彩票，更让他感到骄傲。
他没有趁著热度去感谢礼物，也没有去和观众互动。
只是默默地转过身，拿起工具，继续用青膏泥，一点一点地修补著池壁。
他的这种平静，在观众看来，却是一种深不可测的从容和淡定。
“卧槽，主播这格局！”
“收了十几万的礼物，眼皮都不眨一下，继续干活？这是什么神仙主播？”
“他根本不在乎钱，他在乎的是他手里的活儿！”
“爱了爱了，这种专注的男人，该死的有魅力！”
陶渊的沉默，反而将直播间的氛围推向了另一个高潮。
观众们不再喧哗，很多人甚至关掉了弹幕，就这么静静地看着。
看着那个穿着朴素t恤的年轻人，如何用最原始的工具，将一坨坨青灰色的泥巴，变成一道坚不可摧的防水屏障。
他的动作不快，却充满了韵律。
每一次按压，每一次拍打，都像是在完成一个神圣的仪式。
阳光从院墙的豁口照进来，在他身上镀上了一层金边。汗水顺着他黝黑的脸颊滑落，滴在泥土上，悄无声息。
这幅画面，比任何精心制作的纪录片，都更能打动人心。
“国风直播”平台的总部，运营部已经炸开了锅。
“总监！快看三号直播间！数据爆了！”
一个年轻的运营指著电脑屏幕，声音都在发抖。
运营总监，一个戴着黑框眼镜、名叫赵雅的三十岁女人，快步走了过来。
她看着屏幕上那根几乎垂直拉升的人气曲线，和后台那恐怖的礼物收益，镜片下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
“‘中了千万，回乡搬砖’？”
“这什么主播？”
她立刻点开了直播间。
画面里，没有美女，没有才艺，只有一个男人在沉默地抹泥巴？
赵雅皱了皱眉，但她没有立刻划走。
她看到了那面青灰色的池壁，看到了那如玉般的光泽。
作为一个资深运营，她立刻就嗅到了这里面蕴含的巨大潜力。
“查！这个主播的所有资料！我要在十分钟内看到！”
她果断下令，“联系他！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把他签下来！”
“s级合同！级合同！”
“总监，他只是个新人，粉丝才几万。”
旁边的助理有些犹豫。
“你看的是粉丝数，我看到的是一个，能引爆全网的文化ip！”
赵雅的语气不容置疑，“他的内容，独一无二！”
“他这个人，更是充满了故事性！”
“千万富翁、返乡、古法传承，这些标签组合在一起，就是一座金矿！”
“快去！”
整个运营部，立刻高速运转起来。
而这一切，陶渊毫不知情。
他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青膏泥的制作和使用，比他想象的更耗费心神。
他必须时刻保持专注，才能保证每一寸泥壁的厚薄均匀，压合紧实。
一直到傍晚，夕阳将整个院子染成一片橘红，他才终于直起了酸痛的腰，将最后一块青膏泥拍打平整。
整个半月形的池子，内壁已经完全被一层光滑的青灰色覆盖，宛如一个天然形成的、巨大的青玉石盆。
在夕阳的余晖下，泛著温润而神秘的光泽。
他感觉身体被掏空，但精神上却前所未有的满足。
走到镜头前，看着依旧维持在数十万热度的直播间，终于露出了一个有些疲惫的笑容。
“今天就到这吧。”
他沙哑着声音说，“明天，让它干一天。”
“后天，我们往里面注水，看看漏不漏。”
说完，他不等观众反应，直接关掉了直播。
直播间里，观众们意犹未尽。
“别啊！主播再播会儿！我们给你刷礼物！”
“主播太真实了，说下播就下播，一点不拖泥带水。”
“期待后天！坐等见证奇迹！”
“已录屏！要是漏水了，我把这个视频发遍全网，让大家看看主播是怎么吹牛的（狗头）。”
关掉直播后，陶渊一屁股坐在门槛上，感觉连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他打开后台，看着那一长串零的打赏收入，心里没什么波澜。
这些钱，还不够他银行卡里利息的一个零头。
但不知为何，这笔靠自己双手挣来的钱，却让他觉得无比踏实。
就在这时，村里的小路上，传来一阵脚步声。
张二叔背着手，又溜达了过来。
只是这一次，他脸上没有了那种看傻子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好奇、探究和一丝敬畏的复杂神色。
“渊娃子，你那泥巴，是咋弄的？”
他凑到院子门口，伸长了脖子往里看，却又不敢靠得太近，仿佛那池子是什么圣物。
“二叔，就瞎和的呗。”
陶渊随口答道。
“瞎和的？”
张二叔一脸不信，“我刚在村头王麻子家看手机，上面说你这泥巴是宝贝，叫什么‘青膏泥’？说比水泥还结实？”
村里老年人多，陶渊直播火了的事，早就传遍了。
“差不多吧。”
陶渊不想多解释。
张二叔看着陶渊那张沾著泥点的、平淡的脸，又看了看院子里，那个鬼斧神工般的青灰色池子，吧嗒了一下嘴，半天憋出一句话来。
“渊娃子，你老实跟二叔说，你是不是在山里头，碰著神仙了？”
陶渊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他哭笑不得地看着张二叔，这想象力也太丰富了。
“二叔，这世上哪有神仙，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手艺。”
“老祖宗的手艺。”
张二叔喃喃自语，眼神里流露出一种近乎于迷信的崇拜。
他再也不敢多问，只是站在门口，对着那个池子看了又看，最后摇著头，背着手，满怀心事地走了。
陶渊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从今天起，自己在这个村子里，恐怕要成为一个传说了。
夜幕降临，繁星满天。
陶渊冲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
晚风习习，带着泥土和野草的清香。
远处传来几声蛙鸣，头顶是璀璨的银河。
这是他在城市里，从未体验过的宁静。
他看着那个在月光下，静静散发著清辉的半月池，心中一片安宁。
这时，脑海里，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
【叮！‘半月落影’庭院，第一阶段‘半月池’主体工程已完成。】
【即将开启第二阶段任务：叠石。】
【请宿主于后山落凤坡，寻觅符合‘瘦、漏、透、皱’四字真诀之山石，以古法掇山之术，于池畔构建咫尺山林之景。】
【系统提示：真正的园林，其魂在石。一块好的石头，胜过万千花木。】
光幕上，浮现出了一幅新的、更加复杂玄奥的图纸。
那是假山的设计图，每一块石头的形状、位置、角度，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奇妙的韵味和气势。
陶渊看着图纸，又看了看自己那双已经磨出老茧，但依旧酸痛不已的手。
去山里，搬石头？
他不仅没有感到畏惧和疲惫，反而胸中燃起了一股火热的期待。
把一座山，搬进自己的院子里。
这听起来，可比抹泥巴带劲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