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凡起身推开卧室门，大声询问正在厨房准备午餐的母亲：“妈，爸爸和杨叔叔又去钓鱼了？”
“是啊，他们一钓就是一整天，不到天黑不回家。”
母亲刘琼瞥了儿子一眼：“去洗手，十分钟后开饭。”
“您晚上还跟赵阿姨一起去跳广场舞吗？”李一凡拧开厨房水龙头。
他问到的杨叔叔和赵阿姨，是杨晓晓的父母杨华强和赵芳，老两口只有杨晓晓一个女儿。
“当然！我和你赵阿姨组织的广场舞，在区上可都是挂了号的！前天重阳节我们代表社区表演，每人都得了一条红丝巾，还是真丝的呢！你可别小看我们，平时特忙，每天都得去。对了，你问这干嘛？”
“哦！我晚上约了朋友，不在家里吃饭。”
洗完手后，李一凡准备离开厨房。
刘琼叫住他：“楼下王阿姨，你还记得她家女儿吗？”
“好象叫……温小暖，怎么了？”
“我们最近在筹备新年广场舞大赛，小暖今年从艺校毕业，进了市歌舞团，最近在帮我们排练舞蹈。”
“恩，好象听你说过。”
“小暖这孩子从小就崇拜你。你当兵那几年，每次见到我，都会拉着我问你在部队里的情况。今晚抽空过来看看我们排练……”
“妈，我晚上有约了，回头再说吧。”
“你整天待在家里，也该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了。”
“知道了，我会考虑的。”
李一凡径直走进客厅，打开电视，坐进沙发。
“过了寒露天气就转凉了，晚上出门多穿件衣服！”刘琼还在叮嘱。
李一凡嗯了一声，脑子里却仍在思索着杨晓晓的来电。
“晓晓的父母还不知道她今天要回来，看来她家里确实没发生什么急事。”
“去年听杨叔叔说，晓晓正在参与一个国家级的重点科研项目，难道是研究上遇到了麻烦？或者是她真的想家了？”
“又或者是……她跟马华之间出了问题？”
想到这，他拿起手机，打开了杨晓晓的朋友圈。
这个他翻阅过无数次的朋友圈并没有什么异常，依旧是杨晓晓日常的读书、工作、健身记录。三天前她还分享了一张与马华的自拍照。
照片中，她斜靠在图书馆的椅子上，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共形场论》，读得既专注又放松。
“共形场论？他不是学生物的吗？”看着照片，李一凡自言自语，眉头皱得更紧了。
“一凡，饭做好了，快来盛饭。”刘琼的呼唤打断了他的沉思。
……
午饭后，李一凡写了几行代码，却怎么也找不到感觉，索性出了门，往华阳一中走去。
那是他和杨晓晓的母校，而学校大门对面的麻食店就是他们约定的“老地方”。
这一路步行也只是二三十分钟，李一凡边走边回忆青春往事，不知不觉来到了春晓路口。
他仰头看着那棵再熟悉不过的歪脖梧桐，斑驳的树皮似乎在述说它沉甸甸的沧桑，枯黄的树叶偶尔掉下几片，随风飘摇。
中学时代的他，只因为一个“晓”字，是那么喜欢伫立在这个路口，观看歪脖梧桐的春芽、繁荫、落木和披雪。
这棵歪脖梧桐，承载着他最美好的青春记忆。
他记得，夏天放学时，他们总会在这个公交站提前落车，一人买支冰淇淋，在树荫下一边吃一边乘凉。
“好久不见啊，小李。”
公交站后的小卖部老板娘略显惊奇地招呼他。
李一凡笑着应了一声，正想客气两句，却被突然响起的喇叭声打断。
一辆无人驾驶公交车驶出站台，车流带起路面上的几片落叶飞卷到半空。
又是一阵轻风拂过，也不知这风是从哪里刮来的，竟让秋阳下的李一凡冷不丁地打了一个哆嗦。
被车流飞卷起来的落叶又被卷上了更高的空中，在李一凡身前徐徐滑行，不停翻转扭曲着它们枯黄的叶片。
猛地，李一凡眼神一凝，紧紧盯着其中三片树叶，满脸古怪。
“正、正、反、反、正、……，1、1、0、0、1……”他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记录着什么。
好一阵后，那些树叶落地，他才停下口中记录，不可思议地蹲了下来。
他拾起那几片叶子，眉头越聚越紧：“二进位信息，gb2312汉字编码……”
密码对于信息特战部队来说，就是作战武器。而gb2312编码的6763个汉字他早已背得滚瓜烂熟，就象钢印一样拓在脑海深处。
而且他对关乎密码的数字、符号、规律，有着远超常人的敏锐，甚至可以说是一种超乎寻常的直觉。
他掏出手机调出标准汉字编码程序，输入对照后，深深陷入沉思。
“确实没错，树叶翻转的信号就是这三个信息——”
“勿往，速退，我去！”
……
与此同时，京城。
杨晓晓将手机放在桌前，安静地看着桌子上一个拳头大小的透明盒子。
盒内盛满了淡金色的液体，无数银丝在液体中若隐若现，其中浸泡着一颗核桃大小的白色果冻状物质。
“检测数据显示，它非常稳定，”对面一位头发花白的长者炯炯有神地注视着杨晓晓，“你确定要带上它？”
杨晓晓低垂着头：“恩。”
“它留在我这里会很安全，你拿去帮他，反而会让你暴露更多的秘密，让你俩更加危险。”长者语气有些担忧。
“但它也能……”
杨晓晓轻声说出几个字，却被长者打断：“改变一个人的命运，并不意味着什么。”
他目光锐利，望向窗外，仿佛能刺破苍穹：“没人知道这宇宙时空是如何交织、如何叠加的。但我猜，终归只是一团能自我编织的蛛网。”
“时空或许只是量子池塘的波纹，我明白您的意思。”杨晓晓轻咬嘴唇，“可您也发现，我的命运齿轮转得也太快、太顺了。”
“你们相隔十年，曾相距万里，可哪怕你是陀螺，他是沙漏，两根蛛丝还是要拼接起来。各自远离的世界线将再次交汇，正如时空引力作用下注定重逢的弹珠。”
长者点燃手中的烟斗，看着火光中扭曲的烟丝：“可谁能确保这不是引力透镜制造的幻象，而是量子波函数早已确定的必然？”
他缓缓吐出一缕烟雾：“所以我无法断言，你们之间的这种纠缠是否与量子纠缠一样不受时空限制。即便是，也无法在环境干涉下始终保持量子记忆的稳定。”
杨晓晓将手臂撑在额下，安静地思考长者的话。
在旁人看来，她的人生是那么完美，尤其是上大学以后，她几乎被荣耀和幸福簇拥着一路走来。但李一凡，这个曾经几乎占据她儿时和花季全部记忆的心灵依靠，却离她越来越远。
远去的记忆就象梦境，似乎只有在梦里，她才能找回真正属于自己的纯真和踏实。
近几年，她越发感觉自己就象沉浸在游戏世界里的npc，命运象是被设计好的一样。或者说，这根本就是另一个梦境。
正在这时，书房里忽然响起一阵金属的低鸣，墙角半人多高的青铜编钟摆件突然自鸣，五枚钟体在无人击打的情况下依次微微震颤。
长者脸色一沉，快速打开手边的笔记本计算机：“果然是它，振动频率十九赫兹！”
“晓晓你看，你在dna稳定场模型里预测的高维能隙，与这种振动模式基本一致，都完全符合‘高维空间紧致化模型’的对称破缺规律。”
杨晓晓走到长者身边，盯着屏幕看了好久。
“您上次说，这是高维量子场能的真空极化波，它们在穿越三维空间时，会在局域时空曲率中产生量子涟漪？”
“对，这再次说明，每一次高维量子场能的异动，都锚定在你身上。”
老者眉头紧皱：“我这台量子真空涨落雷达启用都快一年了，今天还是第一次侦测到这种振动。而且……”
他看了看杨晓晓：“这次华科院的听审会，还是没有通过我们的‘玄机网’计划。”
“您也别急，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杨晓晓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为长者的茶壶里添了点开水。
长者转身在笔记本计算机键盘上敲击起来：“另外我也很好奇，这种源自高维空间的振动，是否真的没有携带任何信息。”
“每次振动涟漪我们都分析过，确实没有任何可编码的信息，至少以学院和马华的技术手段……”
杨晓晓话没说完，长者脸色就猛然一变：“这次不一样了，它携带了最简单的编码信息，而且是汉字编码！”
他将笔记本计算机翻转过来：“这是晨星基地刚刚译码出的信息。”
杨晓晓看着屏幕上的六个字，满脸疑云。
屏幕上，赫然显示着：“勿往、速退、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