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六，京城积雪初融，檐角冰棱滴答落水，敲在青石板上如更漏声声。
霍锦立在窗前，看那水痕在石面洇开深色印记，一如萧景渊连日来访在她名声上烙下的污迹。
霍锦接过茶盏，暖意沁入掌心，却化不开眉间冷霜。一手实在毒辣——以\"求娶\"之名行监视之实，更用流言将她钉死在\"攀附皇权\"的耻辱柱上。
若再放任，莫说查探龙涎玉之谜，便是将军府清誉也要毁于一旦。
朱雀街西段毗邻西市，货郎走卒穿梭如织，空气里混着牲畜臊臭与炊饼香气。
温大娘戴着灰布头巾，正踮脚丈量一间废弃粮铺的门面，见马车来忙迎上前：\"小姐怎么亲自来了？
铺面宽敞却破败，梁柱遭虫蛀得厉害，地面积着经年污垢。便宜是真便宜，就是拾掇起来费工夫。
这回咱们就挂个布幌，摆几张条凳，让大伙儿知道——这儿只医病，不摆阔。
温大娘眸光一闪，心领神会——这是要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当日午后，朱雀街炸开了锅。
消息乘着北风刮遍全城。说书人拍醒木：\"且说那姜小姐，不爱红妆爱青囊，江南救疫传美名，如今京城续仁心！自然是天机阁的手笔。
翌日清晨，破败铺面前已排起长队。咳喘的老叟、瘸腿的货郎、抱着啼哭幼童的妇人皆揣着疑惧张望。
门板吱呀推开，霍锦素面布衣，发髻只插一根银簪，笑吟吟挂上幌子：
没有熏香，没有屏风，只有浓烈的醋味弥漫——她特意泼醋消毒，压住贫民身上的酸馊气。
第一个病人是冻烂双脚的乞儿。霍锦毫不避忌地脱去他糊满脓血的草鞋，温水擦洗时柔声问：\"疼就喊出来，不丢人。
针落肉绽，围观者倒吸冷气，却见脓血迅速止住，腐肉渐生新红。
——借医传技，本就是计划一环。
消息传进三皇子府时，萧景渊正逼出腕间最后一丝黑血。开医馆？本王这老乡果然沉不住气。
正月初八，宫中太监真抬来了匾额。金漆大字刺得人眼疼，霍锦跪接时指尖发冷——这是要把回春堂架在火上烤！
果然，匾额未挂热，麻烦接踵而至。
最险是初十那日，忽有壮汉抬着浑身青紫的\"死者\"哭嚎：\"庸医害命！还我爹命来！
人群骚动间，霍锦掀开白布一瞥便知是蛊毒发作的尸身！身虎口，厉声道：\"诈尸了！原是黑煞门人服假死药讹诈！
是夜，霍锦独坐药房，对盏孤灯揉额角。声进来说：\"三皇子的人在外头盯梢，日夜不休。
正月十二，夜诊堂首开。昏暗油灯下，姜清鸢银针翻飞，专挑中蛊者救治。
——句句暗指南楚蛊术。
更绝的是她故意在药方里掺无关药材，方子经天机阁抄传全城：\"生姜三片治蛊毒\"成笑谈，却无人知真正解蛊的是灵泉淬炼的针法。
与此同时，将军府内，霍锦正对着一锅浓黑药汁蹙眉。
相思子，剧毒，却也是蛊引。若误用，轻则癫狂，重则丧命。
霍锦搅动药勺，忽见勺底沾着细碎金箔——分明是宫中御药包装！
烛火摇曳，映亮她眼底寒光。
——既要玩毒，便玩把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