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钟后,古尔丹听完了高里亚什的计划,他沟壑纵横的面庞上,缓缓扯出一抹既险恶又满意的狞笑,泛黄的獠牙在暗影中闪着寒光。
“玩弄人心,尤其是那些傲慢战士的心,总是如此令人愉悦……”他低沉的笑声裹挟着硫磺与腐朽的气息,“格罗玛什?地狱咆哮……那个脑子里只装着斧头与荣耀的蠢货。没错,他和战歌氏族的狂怒,确实是一把足够锋利、也足够容易操控的刀。”
“但要让这头莽兽俯首,需要一场无懈可击的‘神启’。”
古尔丹俯身从行囊中取出材料:一束风干的扭曲草药、一块散发着刺鼻硫磺味的恶魔皮、一小瓶在骨制容器中滋滋冒泡的翠绿邪能血液。
他将这些东西倒入一个刻满符文的颅骨钵中,枯瘦的手指用力研磨,口中吟唱着晦涩扭曲的咒语,黑暗能量在他掌心翻涌。最终,一块黯淡无光、却隐隐搏动着邪能的暗红色护符出现在骨钵中央。
“戴上它。”古尔丹将护符抛给半兽人,“它会扭曲光线,让你在他人眼中如远古幽魂般缥缈高大,身形被烟雾与暗影包裹。你的声音会带上深渊裂隙般的空洞回响,如同来自时空尽头的低语。但记住,幻象撑不了半个沙漏,更挡不住圣光探测或强力攻击。你必须在最深的黑暗中现身,在他反应过来前,把复仇的种子钉进那颗被怒火填满的脑袋。”
“去吧。我会用灵魂之眼(日后名为基尔罗格之眼的技能)注视着你。让战歌氏族的血,为暗影议会铺平道路。”
高里亚什立刻潜伏到战歌氏族营地外围,一待就是三日三夜。
他摸清了格罗玛什的作息:每当深夜族人沉睡,这位酋长总会独自来到营地边缘,那片插满残破战旗与惨白兽骨的古石阵,要么用砺石打磨血吼,让锯齿状的斧刃在月下泛着嗜血的寒光;要么凝视着悬锤堡的方向,胸膛因压抑的怒火而剧烈起伏。
终于,一个乌云遮月的深夜,当格罗玛什再次立于石阵中央,指尖轻抚血吼上的凹痕时,高里亚什激活了护符。
一股阴冷的能量瞬间包裹全身,他强壮的身形如烟雾般扭曲摇曳,仿佛随时会融入暗影。他缓缓从石阵的阴影中走出,如同从德拉诺远古传说中出现的幽灵先知。
格罗玛什猛地转身,血吼瞬间横在胸前,斧刃嗡鸣作响。他的眼中没有丝毫恐惧,只有野兽般的警剔与沸腾到极致的战意。
“谁?!藏头露尾的鼠辈!”
高里亚什用经过护符扭曲的、空洞而悠远的声音开口,字字如冰锥般刺向对方的软肋:“格罗玛什?地狱咆哮……战歌的酋长。你是否听见?悬锤堡的食人魔仍在宴会上嘲笑战歌的怯懦,用你先祖的骸骨浇筑城基;你是否看见?他们将氏族的耻辱刻满黑石城墙,把兽人奴隶的哀嚎当作庆典的乐章!”
话语精准地戳中了地狱咆哮最深的伤疤。格罗玛什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粗重如雷,握着斧柄的指节已泛出青白。
高里亚什继续低语,声音裹挟着不容置疑的预言之力:“复仇的时机不在未来,就在此刻!我看见……他们的守卫因长期的霸权而懈迨,粮仓因马尔高克的贪婪而堆溢成山,堡垒深处,巫师与战士正为权力自相残杀!这是战歌的利刃饮尽仇敌之血的时刻!”
他抬起模糊不清的手,指向悬锤堡的方向,声音陡然拔高:“当双月沉入纳格兰山脊之时……便是地狱咆哮的战歌再度响彻草原之日!去吧,酋长!夺回你被践踏的荣耀,否则它将在食人魔的嘲弄中永恒腐朽!”
话音未落,高里亚什不等他提问或深思,猛地后退融入阴影,同时将护符的力量催动到极致。他的身形如烟雾般骤然消散,仿佛从未踏足这片石阵,只留下空气中一丝转瞬即逝的邪能气息。
格罗玛什僵立原地,血吼被握得几乎要断裂,胸膛剧烈起伏如狂风中的鼓。他望着幻影消失的方向,又转头死死盯住悬锤堡的轮廓,喉咙深处终于爆发一声压抑已久的狂暴低吼,那是属于战歌氏族的、不惜一切代价的复仇宣言。
他信了。
古尔丹的意念如阴冷的毒蛇钻入高里亚什的意识里:“干得漂亮,我的门徒。让野兽出笼吧,而我们……将在战火中收取真正的战利品。”
点燃格罗玛什的复仇之火后,高里亚什并未停歇。他知道,要让这把火烧得精准而猛烈,必须亲自为战歌氏族指引方向。
他卸下先知的伪装,换上一身沾满血污与尘土的破烂皮甲,用戈壁的红泥与新鲜兽血掩盖了邪能侵蚀的痕迹,刻意让自己显得筋疲力尽、狼狈不堪,仿佛刚从死亡边缘逃脱。
他算准战歌巡逻队的路线,在一片枯草丛中“力竭”倒地。当狼骑兵的铁蹄围拢过来时,他挣扎着抬起头,沙哑的嗓音中充满刻骨的恨意:“带……带我去见地狱咆哮!我从悬锤堡逃出来……我知道那些杂种的死穴!”
他被粗暴地拖拽到格罗玛什面前。这位酋长的身躯如黑铁塔般矗立,血吼就斜靠在手边的石台上,锐利的目光如刀般刮过高里亚什,尤其在他异于常人的重瞳与绿皮混血特征上停留许久。
“一个从食人魔粪坑里爬出来的杂种?”格罗玛什的声音如同砾石摩擦,粗粝而充满压迫感,“血红色的眼睛,匪夷所思的绿皮……我从没见过你这样的怪物。你说你知道悬锤堡的弱点?”
高里亚什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眼中燃烧着恰到好处的屈辱与复仇渴望,那是长期被奴役者独有的、几乎要焚毁一切的怒火:“是的,地狱咆哮!我生在悬锤堡的屠宰场,长在竞技场的阴影里,像老鼠般在食人魔的脚边苟活!我比任何兽人都清楚那座黑石牢笼的每一寸!他们的守卫换岗规律,他们的粮仓位置,甚至他们贵族之间的龌龊争斗!”
他猛地捶打自己的胸膛,发出沉闷的响声,展示着混血身躯的力量,却刻意压制住所有邪能波动:“我不乞求你的接纳,只求一个复仇的机会!我可以为战歌带路,穿过纳格兰的每一条隐秘小径,避开所有哨塔陷阱!那些食人魔的补给车队,那些装满粮食与烈酒的笨船,我知道它们何时出发,走哪条航线!”
高里亚什向前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充满了致命的战术诱惑:“悬锤堡的黑石城墙坚不可摧,正面强攻只会让战歌勇士的鲜血白白流淌。但他们的命脉,是那条跨海补给线!您的狼骑兵是草原上最快的利刃——让他们如剃刀般奔袭,切断那些船队与陆路补给队,让食人魔在堡垒里挨饿、恐慌!当他们因饥饿而虚弱,因猜忌而自相残杀,为最后一块肉争夺不休时,您再带着战歌的怒火冲锋!到那时,还有什么能阻挡血吼的锋芒?”
这正是战歌氏族最擅长的游牧战术,以机动优势切断补给,围而不攻,耗死敌人。完美契合了兽人崇尚荣耀却也注重实效的天性,更将狼骑兵的机动性发挥到极致。
格罗玛什沉默地听着,粗糙的手指在血吼的斧柄上急促敲击,斧刃因主人的躁动而嗡嗡作响。他能嗅到高里亚什身上的血污与仇恨气息,那是无法伪装的真实;而这个混血儿的提议,更是精准击中了他的须求。
用最小的代价,赢得最辉煌的胜利,夺回被践踏的荣耀。
一个熟悉敌人内部、充满仇恨且甘愿充当炮灰的带路者,加之一套能最大化氏族优势的完美战术……没有兽人能拒绝这样的诱惑。
终于,格罗玛什发出一声低沉的哼笑,眼中闪过一丝残酷的光芒:“很好,混血儿。用你的知识和这条命,为战歌的胜利铺路。如果你的情报掺了半分谎言……”他没有说完,只是抬手轻抚血吼的锋利斧刃,威胁不言而喻。
“现在,把那条补给线的一切都告诉我。”格罗玛什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命令,“我的狼骑兵已经饥渴难耐,他们的战刃,早就想尝尝食人魔的鲜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