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在那层油光的映衬下,吕慈的身体在窑洞昏暗的火光中,竟泛着一种奇异的金属光泽,仿佛不再是血肉之躯一般。
经常受伤的人都知道,中医有个东西叫药油推拿,也就是通过各种推拿手法,促进局部循环,让药油吸收更充分。
油锤灌顶残酷就残酷在这里,它不是单纯的用手推拿,而是用锤子敲,要把药效全部都敲打进去。
药油渗入皮肤,给吕慈带来一阵阵清凉的感觉,让他身上因铁尺拍打而产生的火辣辣的痛感缓解了不少。
而就在这时,吕平拿着那柄半球形的特制木锤,一边在自己手掌上不轻不重地敲打着,一边踱步走了过来,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老七啊,”他停在吕慈面前,用锤头指了指他:“我来敲打你!”
涂抹完酥油后,吕慈的疼痛缓解了很多,他扎起马步,双臂张开,狠狠吸了一口气。
“开始吧!”
这一次,他终究是没再嘴贱地去问吕平吃没吃饭。
吕平大喝一声,手中的油锤带着一阵恶风,狠狠地照着吕慈的头顶砸了下去!
“咚!”
沉闷的声音在窑洞中回荡!
吕慈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眼前金星乱冒,整个人被打得一个跟跄,险些栽倒。
“刚在路上,我吃了几个酥饼,垫了垫肚子。怎么样,这力道,还满意吗?”吕平咧嘴笑道。
吕慈死死咬住牙关,一声不吭,只是重新站稳了身子,用眼神示意他继续。
接下来,真正的酷刑开始了。
吕平对着他的全身,就是一顿狂风暴雨般的锤击!
他下手看似凶狠,实则极有分寸。每一锤都蕴含着如意劲的巧劲,力道层层渗透,将那霸道的药力也一并带了进去,精准地作用于筋、骨、膜、髓,却又不会造成真正的内伤。
这过程,就如同铁匠锻铁。每一次敲打,都是在剔除杂质,让铁的质地变得更加紧密、更加强韧。
剧烈的痛苦如同潮水般一波波涌来,几乎要将人的意志淹没。
但吕慈始终一声不吭,凭借着超乎常人的坚韧,硬生生地撑到了最后。
当吕平终于停手时,他整个人都象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浑身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斗。
锤炼结束,便是最后的药浴阶段。
窑洞内有两口巨大的石池,里面早已放满了各种珍稀药材,用滚烫的地泉水浸泡着,散发出浓郁的药香。
被锤打得浑身酸软、筋骨欲散的吕家弟子们,在族人的搀扶下,一个个进入池中,开始长达数个时辰的浸泡,让身体重复吸收药物。
整个“打熬筋骨”的训练过程,可谓是痛苦到了极致,但收获也同样巨大。
承受能力越强,熬炼的效果也就越强。
药浴池中,热气氤氲。
温热的药液浸泡着疲惫的身体,将之前“油锤灌顶”所带来的剧痛,一点点转化为酥酥麻麻的舒适感。
吕慈靠在池壁上,长长地吐出了一口带着药香的浊气,感觉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
“我说老七,你这也太拼了吧,刚才平伯那架势,我都看得心惊肉跳,生怕他一不小心,给你打出个好歹来。”
吕谦在旁边,一脸心有馀悸地看着他说道。
吕谦在吕家兄弟中排行老五,性子比较沉稳,和大家关系都不错。
吕仁也从另一边靠了过来,他虽然不象吕谦那样大惊小怪,但眉宇间也带着一丝担忧:
“是啊,老二,修行之事,过犹不及。你今天确实有些太过了。”
“我心里有数,稳健的很。”
吕慈闭着眼睛,懒洋洋地回了一句。
“你稳健个锤子!”
吕平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他没进池子,就蹲在池边,手里还拿着他那个宝贝酒葫芦。
他看着吕慈身上那些还没完全消退的青紫痕迹,啧啧称奇道:
“你小子,真是个铁打的。说实话,你这么拼,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太想进步了。”吕慈闭着眼睛回了一句。
“你看你,又急!”
吕仁说道:“父亲都说了,练功不能操之过急的!”
倒是吕平大笑道:“哈哈哈哈!好!说得好!想进步,是天大的好事!不过,老七啊,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可别操之过急,把自己这身好苗子给练废了。”
“知道了,平伯。”吕慈闭着眼睛说道。
“知道就好!”吕平点了点头,随即话锋一转,冲着池子里其他人喊道:“都听见了没有?你们学学老七这股劲儿!再看看你们一个个的,先前叫得跟被阉了的猪似的,丢不丢人!”
“平伯,这能一样吗?”一个年轻弟子苦着脸抱怨道:“我们要是跟七哥一样硬扛,现在估计已经可以准备开席了。”
“就是就是!”另一个立刻附和,“我们这叫肉体凡胎,七哥那叫钢筋铁骨,没法比,真没法比,也就仁哥能勉强跟上。”
“放屁!”吕平眼睛一瞪,“老七刚开始练的时候,不也跟你们一样?都是一步步熬过来的!你们就是欠练,下次,我要提高要求。”
此话一出,窑洞里一阵唉声叹气,老三吕诚平时经常看报,这段时间很多任务厂罢工,他学到了几个新词,直呼老七这是工贼行为,要是放到外边,是会被打死的。
说罢,众人哈哈大笑起来,之前训练时的紧张和痛苦,也在渐渐消散。
药浴结束,众人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各自回房休息。
前一天刚刚经历了那般残酷的筋骨熬炼,即便是像吕慈这样龙精虎猛的家伙,此刻也感到了一阵阵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疲乏。
吃饱了饭,他几乎是倒在床上就睡着了,一夜无梦,直到第二日清晨的钟声响起,才悠悠醒来,又开始了新一天的站桩修行。
这便是修行之苦。枯燥、重复、痛苦,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寻常人,莫说亲身体会,光是听一听,便足以望而却步。
然而吕慈却很享受这个过程。他能清淅地感受到,每一次极限的痛苦过后,自己的身体都会变得更强韧一分,体内的炁也会更加凝练一丝。
这种一点一滴、踏踏实实变强的感觉,让他无比着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