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
长安城的深秋，夜晚来得特别早，也特别冷。
冷宫偏院里。
那座刚刚建好的水泥玻璃房，宛如一只巨大的发光怪兽，静静地趴在废墟之上。
虽然有了水泥墙挡风，有了玻璃窗采光。
但这毕竟是深秋的夜晚，气温骤降到了冰点附近。
屋子里虽然没有寒风灌入，但那一股透骨的阴冷，还是从脚底板直往上窜。
“阿嚏！”
小兕子缩在哪咤怀里，虽然裹着混天绫，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她揉了揉冻得红扑扑的小鼻子，瓮声瓮气地说道：
“哥哥……冷……”
这一声“冷”，瞬间让哪咤的脸色沉了下来。
原本慵懒的眼神，瞬间变得杀气腾腾。
这一整天都在忙着建房子，倒是忘了供暖这茬了。
“段纶！”
哪咤头也不回，冷冷地喊了一声。
正缩在墙角瑟瑟发抖、抱着那块多馀玻璃傻乐的工部尚书段纶，瞬间弹了起来。
“臣……臣在！”
“去，让人运一车黑石过来。”
哪咤淡淡地吩咐道。
“黑……黑石？”
段纶一愣，随即脸色大变，就象是听到了什么恐怖故事一样：
“殿下说的可是……石炭？”
在大唐，煤炭被称为石炭或者黑石。
这东西虽然能烧，但在此时的人们认知里，这可是剧毒之物！
因为不懂排烟和通风，每年冬天都有无数穷人因为烧石炭取暖而全家死绝。
所以，这东西在贵族眼里，就是“夺命石”！
“殿下不可啊！万万不可啊！”
段纶吓得魂飞魄散，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死死抱住哪咤的大腿：
“那是毒石啊！那是给死人烧的啊！”
“那东西烧起来有毒烟，闻之必死！无药可救！”
“您就算要取暖，工部有上好的银丝炭，实在不行还有木炭，千万不能用这夺命的黑石啊！”
段纶是真的急了。
这要是让小公主和九皇子被毒死了，他段纶哪怕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毒石？”
哪咤低头看着痛哭流涕的段纶，眼神象是在看一个智障：
“那是你们蠢。”
“连个烟囱都不会造，不死才怪。”
“滚一边去，别在那哭丧。”
哪咤一脚把段纶踢开，不耐烦地摆摆手：
“让你运你就运，再废话，我就把你塞进炉子里当柴火烧了。”
“……”
看着哪咤那双冒着红光的眼睛。
段纶咽了一口唾沫。
他知道，这位小祖宗是认真的。
没办法。
运吧！
大不了……大不了待会儿自己守在门口，一旦发现不对劲，就是拼了老命也要把公主救出去！
……
很快。
几大筐黑漆漆、脏兮兮的石炭被运进了那个原本晶莹剔透的水晶房里。
段纶捂着口鼻，站在门口，一脸的视死如归。
仿佛这屋里马上就要变成毒气室了。
“看着。”
哪咤懒得理会这个戏精上身的老头。
他走到那堆石炭面前。
单手虚抓。
“碎！”
轰！
一股无形的巨力瞬间爆发。
那几筐坚硬的石炭，瞬间崩碎，变成了均匀细腻的煤粉！
紧接着。
哪咤又让人弄来了一些黄泥。
加水。
搅拌。
在段纶惊恐的注视下，哪咤竟然象是在揉面团一样，把那些“剧毒”的煤粉和黄泥揉在了一起。
然后。
他拿出一个刚才随手用铁皮捏的模具。
咔嚓咔嚓。
一个个圆柱形、上面带着十几个孔洞的怪东西，整整齐齐地摆了一地。
蜂窝煤！
这可是后世几代人的取暖神器！
“这……这是什么暗器？”
段纶看得一愣一愣的。
但哪咤的动作还没停。
他指挥着工匠，在屋子的一侧，用剩下的水泥板和砖头，迅速砌出了一个半人高的台子。
台子下面是空的，连接着一个奇特的炉膛。
而最关键的是。
在炉膛的后面，哪咤亲自安装了一根长长的铁管子，直接通向了屋顶之外！
火炕！
再加之排烟管！
在这个时代，这绝对是降维打击的取暖黑科技！
“好了。”
哪咤拍了拍手上的黑灰，打了个响指。
“啪。”
一缕三昧真火飞入炉膛。
轰！
刚刚做好的蜂窝煤，瞬间被点燃！
蓝幽幽的火苗，顺着那些孔洞窜了上来，火势瞬间变得旺盛无比！
“完了！完了！”
段纶看到火起，吓得捂住口鼻，闭上眼睛，发出一声绝望的哀嚎：
“毒烟要来了！我们要死了！”
“公主快屏住呼吸啊！！”
然而。
一秒钟过去了。
十秒钟过去了。
一分钟过去了。
预想中的刺鼻气味并没有出现。
也没有那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反而……
一股暖洋洋的热浪，开始在屋子里弥漫开来。
“恩？”
段纶悄悄睁开一只眼睛，松开捂着鼻子的手，小心翼翼地吸了一口气。
没味儿？
再吸一口。
还是没味儿？
不仅没味儿，而且随着那个炉子里的火越烧越旺，整个屋子的温度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飙升！
“这……”
段纶傻眼了。
他看着那根通向屋外的铁管子，看着那根本没有一丝烟雾溢出的炉口，脑子里仿佛有一道闪电划过。
“把烟……排出去了？！”
“只是加了一根管子，就把夺命的毒烟排出去了？！”
“天呐！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何我工部几千名工匠几百年都没想明白？！”
段纶感觉自己的智商又一次被按在地上摩擦了。
而另一边。
小兕子已经迫不及待地爬上了那个刚砌好的台子（火炕）。
虽然刚砌好，但在哪咤的神力烘干下，此刻已经变得干燥温热。
热气顺着水泥板传导上来。
暖烘烘的，就象是夏天躺在晒热的大石头上一样舒服。
“哇！！”
小兕子眼睛一下子亮了，开心地在上面打了个滚：
“哥哥！床床是热的！”
“屁股热乎乎的！好舒服呀！”
看着妹妹在火炕上撒欢，哪咤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脱掉那件碍事的古装外袍，只穿了一件单衣，也跳上了火炕，懒洋洋地躺下。
“舒服吧？”
“恩嗯！超级舒服！象晒太阳一样！”
小兕子像只小猫一样钻进哪咤怀里，不一会儿，就被热气熏得昏昏欲睡，小脸蛋红扑扑的，可爱到了极点。
屋内，温暖如春。
而屋外，寒风凛冽。
段纶站在门口，感受着从屋内涌出的热浪，又回头看了看外面漆黑冰冷的世界。
他默默地把门关上。
然后厚着脸皮，凑到了火炉边上。
真香。
什么毒石？什么死谏？
去他大爷的！
在这寒冬腊月里，能有这么个神仙都不换的暖窝，就算是毒死也值了啊！
“殿下……”
段纶烤着火，一脸谄媚：
“能不能给微臣也留个地儿？”
“微臣……微臣帮您看火！”
“滚去睡地板。”
“好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