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内。
看着案几上堆积如山的官印,房玄龄的手都在发抖。
狠。
太狠了。
这哪里是八岁的孩子?这简直比当年的秦始皇还要杀伐果断!
“殿……殿下。”
房玄龄咽了口唾沫,看着那空荡荡的大殿,声音苦涩:
“人都赶走了,气也出了。”
“可是……这活儿谁干啊?”
“六部现在除了几个看门的,连个写文书的主事都没有了。”
“这……这也太干净了吧?”
李修坐在龙椅上,手里拿着一只刚出炉的玻璃杯,轻轻抿了一口果汁。
他看着那一堆官印,就象看着一堆垃圾。
“房大人,你觉得,这些官印重要吗?”
房玄龄一愣:“自然重要,这是权力的像征……”
“错。”
李修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嘲弄:
“这些印,只不过是几块破铜烂铁。”
“真正重要的,是这大唐的规矩,是谁定的!”
李修站起身,走到大殿门口,指着那皇城之外,那熙熙攘攘的朱雀大街:
“房大人,你看看外面。”
“这长安城里,有多少读书人?”
“这大唐天下,又有多少怀才不遇的寒门子弟?”
“他们十年寒窗,满腹经纶,却因为没有世家的举荐,只能在街头卖字画,只能去给富商当帐房!”
“他们,难道不想当官吗?”
“他们,难道不比这群占着茅坑不拉屎的世家蛀虫强吗?”
李修猛地转过身,眼中光芒万丈:
“房玄龄听旨!”
“臣在!”房玄龄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
“昨日说的,开始办吧,立刻在皇城门口张贴告示!”
“明日辰时,开启‘大唐第一届公务员招录考试’!”
“只要识字、身家清白,无论贫富贵贱,皆可报名!”
“告诉他们——”
“以前,那道龙门是给世家开的。”
“今天,孤,亲手柄这道门给砸碎了!”
“只要有本事,这三百二十六个官位,就是他们的!!”
房玄龄听得热血沸腾,头皮发麻。
“臣……领旨!!”
“臣这就去办!哪怕是不睡觉,也要把这考场给搭起来!!”
……
日落时分。
随着一张张明黄色的告示贴满长安城的各个坊市。
整个长安,炸了!
这比昨天崔民干买玻璃球的消息,还要劲爆一万倍!
平康坊后的一条陋巷里。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长衫、正在就着凉水啃硬馒头的书生,看着冲进来的同伴,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你……你说什么?”
“不看门第?不看举荐?”
“只要考试过了,就能当官?还是吏部的官?”
同伴激动得满脸通红,手里挥舞着那张告示:
“是真的!千真万确!”
“告示上盖着监国殿下的大印!”
“而且殿下说了,这次不考那些虚头巴脑的诗词歌赋,考的是实务!是治国之策!”
“王兄!咱们的机会来了!!”
“咱们寒窗苦读二十年,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呜呜呜……”
那书生手里的馒头掉在地上,他却浑然不觉,捂着脸痛哭失声。
那是压抑了无数代的委屈,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
“李修殿下……真乃圣人转世!!”
这一夜。
长安无眠。
无数寒门学子点亮了油灯,磨亮了笔墨。
而在那灯火阑珊处,世家大族的府邸里,却是一片死寂与绝望。
天,真的变了。
翌日,辰时。
皇城广场。
今日的场面,比前两日的“祥瑞品鉴大会”还要壮观十倍!
数万名穿着布衣、甚至打着补丁的寒门学子,如同一片灰色的海洋,将整个皇城广场挤得水泄不通。
他们的眼神中,燃烧着一种名为“野心”和“希望”的火焰。
而在广场的一侧,还站着一群格格不入的人。
那是昨天刚被罢官的世家子弟,还有一些还没来得及被罢免的小官。
他们穿着华丽的丝绸,却象是被扒光了衣服一样,在这个寒冷的清晨瑟瑟发抖。
“哼!一群泥腿子!”
被罢免的前吏部员外郎,太原王氏的王德发,一脸不屑地吐了口唾沫:
“就凭他们?也想当官?”
“他们懂什么叫礼仪吗?懂什么叫治国吗?”
“监国殿下简直是胡闹!居然让这群叫花子进皇城!”
旁边,崔民干的侄子崔浩也是冷笑连连:
“没错!治国靠的是圣人教化!是底蕴!”
“待会儿考试一开始,这群泥腿子连题都读不懂,看他们怎么收场!”
“到时候,还得求着咱们回去收拾烂摊子!”
这群世家子弟虽然被罢官了,但那种刻在骨子里的优越感,让他们根本看不起这群穷书生。
就在这时。
“咚——!!”
一声激昂的鼓声响起。
李修穿着监国蟒袍,在一众新军的护卫下,登上了高台。
他看着台下那数万双渴望的眼睛,没有废话,直接小手一挥:
“发卷!”
“考试开始!!”
哗啦啦——
数千名新军士兵作为监考官,迅速将试卷分发下去。
没有桌椅,大家就席地而坐。
没有遮挡,大家就以天为盖,以地为席!
王德发和崔浩等人也混在人群里,他们不甘心,也领了一张卷子,想看看这八岁孩子能出什么题。
“哼,肯定又是那些经义注疏,咱们从小背到大,还能输给这群泥腿子?”
然而。
当他们展开试卷的那一刻。
王德发傻了。
崔浩懵了。
所有抱着看笑话心态来的世家子弟,全都石化了。
只见那试卷上,根本没有什么“子曰”,也没有什么“诗云”。
第一题,赫然是一道……应用算术题!
【题目:假设大军十万北伐,每日人吃粮二升,马吃草三束。从长安运粮至前线需二十日,民夫运粮途中每日自耗一升。】
【请问,若要保证大军一月用度,需征调多少民夫?需发粮多少石?】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
王德发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抓着头发咆哮道:
“圣人文章呢?治国大道呢?”
“这算什么?这是帐房先生干的活!这是贱业!!”
“我不服!这题出的有问题!!”
然而,没人理他。
周围的寒门学子们,此刻却是一个个双眼放光,笔走龙蛇!
这题……他们熟啊!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谁没帮家里算过帐?谁没去粮铺打过工?
这不就是最实际的统筹问题吗?
这才是真正的治国啊!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连这都算不清楚,当什么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