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岩!”
顾副堂主点名,声音似乎比之前温和了一丝。
“弟子在!”
舞岩深吸一口气,昂首挺胸,大步出列。
他特意整理了一下崭新的劲装,腰间的佩剑铮然作响。
经过三个月的苦练,他气息沉稳,目光锐利,与试骨崖上那个心浮气躁的少年判若两人。
他显然汲取了上次失败的教训,明白在这等考验中,沉稳与专注才是王道。
舞岩没有丝毫尤豫,身形一晃,如猎豹般迅捷地冲入昏暗的巷口。
巷内顿时传来更加密集、更加沉重的撞击声!
“砰!咔嚓!咚!”
金属交击、重物倒地、机关咬合的声音不绝于耳,间或夹杂着舞岩低沉的呼喝。
巷口隐约可见他腾挪闪避、拳剑并用的矫健身影,每一次出手都势大力沉,精准地击打在傀儡的关节要害。
他显然做足了功课,对铜人巷的机关傀儡弱点研究颇深。
场外众人摒息凝神,连顾副堂主和马副门主都微微前倾了身子。
时间一点点流逝,那柱计时香已燃过大半。
“出来了!”有人低呼。
只见舞岩的身影猛地从巷口倒掠而出,落地时一个利落的旋身卸力,稳稳站定。
他胸膛微微起伏,呼吸有些急促,额角见汗,左侧衣袖被撕裂了一道口子,手臂上有一道明显的青紫淤痕,但整体看起来精神尚可,眼神中充满了兴奋。
负责记录的执事立刻高声唱喏:
“舞岩!击倒傀儡:七具!用时:半柱香馀三指!负轻微伤!”
“哗!”
场下顿时一片惊叹!
“七具!半柱香多点!厉害啊!”
“比刚才那个强太多了!不愧是马副门主的……”
“这下稳进前三了吧?甚至可能第一!”
舞岩听着周围的赞叹,脸上再也抑制不住得意之色。
他用力握了握拳,只觉得扬眉吐气。
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人群后方那个依旧拎着酒葫芦的身影——苏尘。
这才抬起手,伸出食指,遥遥对着苏尘,然后做了一个清淅无比的、向下挥动的手势,口型无声地开合:“滚、出、去!”
那神态分明在宣告:内核弟子的位置,是我的了!
你可以收拾包袱滚蛋了!
“这家伙……太猖狂了!”
清脆含怒的声音在苏尘身侧响起。
张袖儿秀眉紧蹙,清丽的脸上满是怒意,显然看不惯舞岩如此嚣张跋扈的行径。
若非顾及场合和舅舅的身份,她几乎要出声呵斥。
苏尘却只是淡淡地瞥了舞岩一眼,神情依旧波澜不惊,仿佛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拙劣表演,根本不屑与之置气。
这时,旁边一个抱着长刀、倚着廊柱的少年冷冷插话,声音带着几分不忿和少年人特有的锐气:
“哼,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仗着有个当副门主的表姐夫撑腰?这三个月我听说可没少用什么好的丹药,换做谁有这样的资源外加之副门主随时指导,也能有不错的成绩的。”
这少年身形挺拔,眉宇间带着一股野性难驯的锐气,正是厉飞雨。
他说话时,目光却时不时地瞟向张袖儿,显然醉翁之意不在酒。
张袖儿听了厉飞雨的话,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似乎想到了自己那位地位尊崇的舅舅李长老,但终究没有宣之于口。
苏尘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虽然没有想到会在这里,完成对于厉飞雨的初见,不过同样对厉飞雨那点小心思心知肚明。
所以此刻也得好笑的很。
他正待开口,高台上顾副堂主那冷硬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冰锥刺破了场中微妙的气氛:
“下一个,苏尘!”
这三个字落下,瞬间,全场的目光再次聚焦过来,充满了各种复杂的情绪。
李教习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他看着苏尘那副宿醉未醒、手里还拎着酒葫芦的“标准”模样,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顶门。
他再也忍不住,快步走到苏尘面前,压低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气和最后一丝劝诫:
“苏尘,事到如今,形势已明。
铜人巷凶险,非是儿戏之地,强闯无益,徒增其辱。
听我一句,现在放弃,尚能保全一丝颜面,莫要……自取其祸了。”
苏尘晃了晃手中沉甸甸的酒葫芦,听着里面所剩无几的酒液发出轻微的晃动声,嘴角那抹惯常的闲适笑意丝毫未变。
语气淡然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李教习多虑了,一巷铜人而已,还不至于。”
“不至于?你……朽木不可雕也。”
李教习被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气得脸色由黑转青,最终猛地一甩袖,转身愤然走回高台。
再也不看苏尘一眼。
苏尘浑不在意,在无数道或讥讽、或怜悯、或纯粹看好戏的目光聚焦下,抬手又灌了一口酒。
他这才迈开脚步,在张袖儿担忧的目光和厉飞雨紧锁的眉头注视下,施施然走向那道光线幽暗的铜人巷口。
高台之上,一直冷眼旁观的马副门主,此刻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带着几分揶揄,侧头对身旁面色铁青的顾副堂主低语道:
“顾堂主,你这‘爱徒’……当真是……特立独行啊。不知顾堂主慧眼如炬,觉得此子此番闯巷,能走到哪一步?本座在此,可就先预祝顾堂主的爱徒今日能摘得魁首了。”
话语中的阴阳怪气,几乎不加掩饰。
顾副堂主如何听不出马副门主这是在看他笑话?
他本就因苏尘的“不识抬举”和当众“大放厥词”而怒极。
此刻又被马副门主在伤口上撒盐,脸皮顿时不受控制地一阵抖动,心中郁结几乎要炸开,却又无可奈何。
另外一头。
苏尘甫一踏入铜人巷,外界喧嚣瞬间隔绝。
昏暗的光线下,十八尊青铜铸就、关节处闪铄着冰冷金属光泽的机关傀儡,如同沉默的巨兽数组在前方狭窄的信道中。
它们体型魁悟,动作虽略显僵直,但举手投足间带起的沉闷风声,昭示着其内蕴含的可怕力量。
苏尘的目光平静地扫过这十八具死物。
夺魁之心固然有之,那坛金髓酒更是志在必得。
然而,心底深处一丝警兆却悄然升起——墨居仁!
那个隐藏极深、心思叵测的老银币,他还是不得不防的。
天才弟子固然引人瞩目,但若展现出远超常理的“妖孽”之姿,难保不会提前落入那老家伙的算计之中,徒增变量。
念头电转间,苏尘已做出决断。
丹田内精纯的《正阳劲》内息被他刻意压制,瞬间收敛至仅相当于第一层巅峰的程度,在经脉中缓缓流淌,恰如一个克苦修炼略有小成的内门弟子。
但当他五指搭上腰间那柄古朴铁剑的剑柄时,一股截然不同的炽热气息,已悄然在剑身与手臂间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