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末将也下去准备了！”
在那木托刚走后，杨熊微微点头示意，而后退后几步请辞，自以为清楚了扶苏的深意。
名为作战，实则是监军。
“杨熊将军，孤之意，你应当明白！”扶苏着重道。
“末将清楚，定与部落勇士共进退！”杨熊笃定回道。
“好，你清楚孤之意，那便好，我秦军将士装备精锐，此战当身先士卒，尽可能减轻部落勇士的压力。”扶苏严肃说道。
这是秦军将士与部落人第一次并肩作战，扶苏要让那支部落的人知道，秦人是可信任。
唯有在厮杀的战场之上，在生死与共的极致高压之下，才能最快溶铸出同袍之情。
让秦军将士放下对胡人的成见，让草原部落信任秦人。
唯此，才能开展他的民族融合大计。
乞儿部是第一步。
“末将知晓！”杨熊躬身应道，眼神却满是困惑，不自觉地朝身旁的王离投去求助的目光。
他实在猜不透扶苏此举是真心实意，还是在做给部落人看。
让战功赫赫的秦军去保护素来敌对的胡人，这道命令简直匪夷所思。
即便他身为将领愿意遵令，手底下的戍边将士也绝不会信服。
这些将士常年驻守北疆，哪个没与胡人浴血奋战过？或带伤在身，或流过血泪，更有甚者早已家破人亡，对胡人的恨早已刻入骨髓。
见王离、杨熊、李良三人面带迟疑，似有私语之意，扶苏抬了抬眼，：“军务繁忙，各位将军请自便吧。”
“末将等告辞！”三人异口同声躬身行礼，转身退出帐外。
刚踏出帐门，杨熊便按捺不住心中的疑虑，拽住王离的衣袖急声道：“王将军！公子这究竟是何意？难道真要我等秦军将士替这群胡人挡刀不成？莫不是那胡女对公子用了什么蛊惑之术？”
“杨熊将军！谨言慎行！”王离猛地止步，周身气势陡然攀升，凛冽的气势扑面而来，怒而威发。
“本将早已三令五申，军中再有歧视草原部族者，严惩不贷！将军此举，是想领头违抗军令，扰乱军心吗？”
杨熊浑身一震，冷汗瞬间浸透了背脊，连忙躬身告罪：“末将失言！言论无状，还请将军恕罪！”
军令如山，令行禁止，绝非儿戏。
“如今战事在即，本将暂不责罚你。”王离的语气稍缓，却依旧带着严厉，“希望你能在战场上戴罪立功，莫要再犯糊涂。”
王离又目光扫过身旁神色各异的李良与杨熊二人，沉声道：“再者，公子决定，岂是我等臣属能随意置喙的？”说罢，他抬手拱手，神情肃穆。
“传本将将令：此战之中，凡救治部落一人者，计同杀敌三人之功；若有将士私下歧视、欺凌部落之人，轻则革除军籍，重则，军法处置，当斩则斩！”
王离深知扶苏的宏图抱负，更明白这些看似“不合常理”的命令背后，是融合中原与草原、安定北疆的深远大计。
在他的职权范围内，肯定是不遗馀力的支持。
前有商君立木为信，今有扶苏以战为诺。
“末将尊令，必定严加约束部下军卒！”李良、杨熊对视一眼后，拱手领命。
部落西隅的空地上，枯草被踏得沙沙作响。
那木托将族中适龄的轻、壮年尽数召集，四百馀道身影笔直站立着，眼中尽是悍勇之气。
那木托立在人群中央：
“部落的郎儿们，秦军愿意助我族吞并乞儿部，壮大我族部落，此战，秦军会派精锐助战，战后，乞儿部的俘虏、牛羊、草场，尽数归我族所有！”
哪怕那木托心中清楚，秦军的诺言未必可信，此刻这番话不过是鼓舞士气的权宜之计。
但活下去远比什么都重要。
他明知，族中这些年轻人不过是秦人的“刀”，可当刀，总好过被折断。
话音落后，人群中便响起一片窃窃私语，质疑声此起彼伏：
“族长！秦人的话能信吗？他们素来狡诈，战后真会兑现承诺？”
“会不会是秦人的奸计，想让我们与乞儿部拼个两败俱伤，他们坐收渔利。”
那木托望着族人们哄闹的模样，很是无奈，不知道该夸他们很聪明，能看清秦人的意义，还是该说他们很傻，连现在什么局势都看不清，他们有的选吗？
“大家静一静！”那卓儿挤开人群，走到众人面前。她一身素衣却难掩绝美容貌，眼神却黯然了很多，没有了往昔的神彩。
“我已成为大秦公子的侍妾，这是大秦公子对我的许诺。”
为了部落的存续，她甘愿忍辱负重，用自己的名节换族人的斗志。
战阵冲杀，士气影响太大了。
那木托见状，立刻振臂高呼：“这是那卓儿为我们挣来的生机！换来的壮大！郎儿们，告诉我，你们有没有踏平乞儿部的必胜之心？”
“有！”
“有！”
晦涩的胡语传开，有战意，也有屈辱。
正当部落男儿的战意刚刚燃起，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传来。
只见一队秦军将士列队走来，到了近处，队伍分开，杨熊手持佩剑走上前来，目光扫过人群，沉声道：“那木托首领，公子令我送来武器，助你一臂之力。”
说罢，他抬手示意。
身后的秦军军士随即上前，将数十大箱武器装备整齐码放在空地上。
士兵将箱子一齐打开，露出了里面发甲具和兵器。
“多谢杨熊将军费心！”那木托回过神来，连忙上前拱手道谢，语气中多了几分真切的感激。
“无需多礼，皆是为了共破乞儿部。”杨熊语气客气，心中却暗自腹诽，公子此举着实多此一举。一个仅有五六百战力的部落，仅凭他麾下的秦锐士，弹指间便可复灭，哪里用得着这般费心？
他目光掠过那些眼中放光的部落男儿，淡淡补充道：“离约定出战时辰尚有一段，首领先将武器分发下去，让族人熟悉一番，若是还有时间，便再进行战术演练部署，加强我军与部落勇士的契合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