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规模不大,但在几位大佬的注资下,也做到了集福利院和信仰场所为一体。
抛开拉选票与扭转形象的政治动机,只论迹不论心……这座教堂确实走出了很多成就斐然的孤儿。
现在,木门被猛地推开,神父大人跌跌撞撞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一种直接作用在神经与灵魂上的疼痛,火辣辣地在后颈持续着。
那是一种特殊的、经由这鬼地方放大无数倍的‘真实伤害’。
最要命的还是那骤然接通,持续不断的低语,侵略、蛊惑着庞观的神经:
庞观倒在座椅上,他快速开锁,从抽屉中取出备用的圣水瓶,然后猛地一扬,浇向后脑!
里面混入了类似硫酸的物质,痛感类似火烧,但更为狠厉。
“啊——!!!”
如愿以偿的……凄厉尖啸声骤然响起
但它只持续了短短的时间。那个尖啸一点一点压下,直到变成了……嘲笑。
“呵……呵呵!你还是没搞明白。森,哪怕你改了名字,你……和我也依旧是一体!”
“你试图用对付‘鬼魂’的东西来对付亲人……那是——”
他的声音陡然有了变化:“你在干什么?!”
那边,庞观已经将手枪塞入了口中。
“闭嘴!或者我们一起……再次坠落。”他说。
“你在开玩……”
他的左手保持着那个姿势,右手又从抽屉取出一个手枪,抵住自己的后脑。
在冰凉的东西触及到自己的‘脸部’时,那个声音愣了一下。
“你敢吗?”
“砰!”
枪声响起,子弹擦着庞观的后颈飞了过去,击穿了玻璃。
但很快,木偶将它复原了。庞观声音极为冷淡:
“现在,我问……你才能答。第一个……你是哥哥,还是弟弟?”
那个声音在好一片寂静后才开口:“……你不会想知道的。”
“你是哥哥,还是弟弟?”庞观又问了一遍。
“我们同生,如果你说的是性格,我算是‘暴躁’的那个。”
“很好。你们消失后都去了哪里?”
“……我不知道。”
“什么?”
“我不知道。你瞒过我接受了改造手术,之后我的视觉被一张面皮遮住,不,严格来说那是一张……后脑勺皮。”
“所以。你为什么能够再次‘醒来’?”
那个声音消失了,或者说,庞观的问题暴露了什么。
它重新响起,带着一份试探,然后试探变成了癫狂!
“所以……你并没有发现!”
“砰!”庞观毫不尤豫扣动了扳机!
在枪响的瞬间,一声尖叫传来!
庞观猛地扭头,那里是一个小男孩,貌似叫什么……艾比?
他来不及思考,一股力量扭曲了周围的一切,景象在变化,四周在扭曲!
……
柴房、木头、磨刀声。
……意识投射?还是领域或空间性质的能力?
磨刀声骤然停下,面前那个魁悟的男人将手中砍刀高高举起——
向着庞观劈来!
庞观下意识想要避开,但就象梦魇……他完全无法移动身体,哪怕一丝一毫。
木偶赐予他不会死亡的诅咒。但恢复需要时间,他没有空馀在这里等待不知道多少个日夜的‘自我修复’。
而且,万一有存在将他置身于某种困境中呢?地底棺材、铁铐与海底、焚化炉的中枢……如果想依赖诅咒来获得一切,那必然会招致诅咒的真正代价。
刀从庞观头上掠了过去!
目标是……
血花迸射到庞观面前,他才发觉身后有个人!
也许是昏迷状态,此刻在剧痛中,身后那人的惨叫猛地炸响,声音因为恐惧与痛苦而变得失真:
“啊——!你……你是谁,放过我……求你……我有钱!”
没有尤豫,那柄刀再次挥下。
黏腻的感觉绽在了后颈、头皮与……前方的地面与柜子上。
那声音连惨叫都发不出了,只有持续不断的“呃……呃……”的气声。
象是气管被切断了,但就那种喷溅的出血量而言,动脉血管一定破裂了。
庞观还在沟通着躯体,他感受到身体上那种束缚松动了一下。
那柄浸满血的柴刀滴着血。
凝结,丰腴,坠下。
“滴答!”
庞观能够控制手臂,他开始试图抢夺那个男人手中的柴刀!
“滴答!”
他重新获得了腰腹,他猛地发力,将手臂抬得更高更快!
刀柄被他成功把住,现在要做的是与那个男人角力!
“滴答!”
双腿站了起来,他用自身的重量压向男人……
“滴答。”
他重新掌控了身体。但……
那个男人不见了。
柴房里只剩下他一个人,握着柴刀,面对着那趴在地上的尸体。
柴刀上的血液还在往下掉。
“滴答。”
警笛声层起彼伏,包围了整个柴房!
……
“呵……”庞观冷笑一声。
所以这是一个局,针对他的局。
他用脚拨翻了那具尸体,那是刚刚告别的守墓人汉克。
“看来是自己的问询害死了他,不过,我会替你把幕后者揪出来的,哪怕你只是‘幻象’。”庞观想。
“别动!抬起手来!”几道强光照了进来,晃住了庞观的眼睛。
“神父?!”一个警察陡然拔高了声音,是本地区的警长。
虽然‘神父’这种特殊职能部门复盖在警察局之上,但现在,警长完全有权利质询这位地头蛇。
“你怎么出现在这?你杀死了老汉克?我需要一个解释!”
“是异常事件,”庞观说,“异常布了一个局,我被他裹挟着到了这里,老汉克是他杀死的。”
“证据。我需要人证,录像或者什么其他的都行。你刚才在哪里?”
警长的声音和持枪的手都在抖,外面几乎聚集着分局所有的警员,他不可能当着那么多人退缩半分。
“语序反了吧,警长大人……以及我回答您的问题,刚才我在教堂,有人证,孤儿艾比。”
警长冲着旁边的警员摆了摆手,那位脸色苍白的小伙子点点头,钻入了一辆警车。
……
临时审讯室,庞观坐在对面。
警长拍了拍桌子:
“我们的人找到了艾比,他很惊恐地说,‘他做了个噩梦,完全不没看清发生了什么’!”
“你的证人无效,先生。你还有什么能证明你不是凶手吗?哪怕是您的部门,也不会如此包庇这种罪犯。”
庞观低头看着镣铐,两边的手环中间,套着三个环。
在这种结构下,它能够给予一定的活动空间同时又确保结构难以破坏。
“真是个妙局。”庞观说。
“咚!”
警长再次拍着桌子:“坦白从宽!别故弄玄虚!”
庞观不再说话。
直到警员从犀利怒视……到撑着脑袋强撑,最后唾骂着离开。
……
浓重的黑暗中,庞观瞥向那让自己不安的源头。
审讯室对面有一副散发着荧光的告示,借着那点可怜的荧光,庞观看见一个黑影迅速拔高,最终以一个人形的姿态出现在他身旁。
“玩的很开心啊。”庞观说。
那黑影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走向门口。
庞观的身体又无法动弹了,虽然在镣铐的束缚中本就如此。
黑影的手中紧握着什么长条状物体……在某个瞬间,还反过来了荧光……
是刀。
门猛地大开,是一个回程的警员!
在他擦着眼睛看清了这个身影后,他露出了悚然的表情!
他猛地拔枪——
但就在那一瞬间!那只手被砍掉了。
“啪!”
什么东西掉在地上,发出声响。
他陡然惨嚎起来:“啊啊……我的手——!!”
但在下一秒,他连这种殊荣都被剥夺了。
……
这是个不太平静的夜晚。
枪声、惨叫、怒吼、闷响……庞观的一切感官中,只有耳朵尽职地分析着一切。
……
庞观闭上眼思考:
到底谁才是红头怪人呢?
一开始,红头怪人的线索指向消失的双胞胎。
后来,从守墓人汉克那里得到消息,双胞胎貌似就是自己这具身体。
然后,在教堂的对话、可能在撒谎又可能是真的被吓到忘记了一切的艾比、被陌生男子杀死然后构陷的汉克、以及现在的屠杀。
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时间上,这是‘双胞胎杀死汉尔森先生,又引得汉尔森太太自杀’二十年后,似乎预兆着这是红头怪人的中年时期。
如果自己这具躯体就代表着红头怪人的话,那自己将这具躯体带离就可以了吗?
但那个男人呢,那个男人明显具有实体、具有力量,他会是自己分离出的双胞胎的具象吗?
从目前他出现的概率上,这个猜想大概率是正确的。
但还是很乱,庞观想。
……
这个世界大概率代表着困住红头怪人的深层世界,但似乎又不属于照片中二维的范畴……因为那枚挂在胸前的心脏,依旧是卡纸的型状。
所以……这有没有可能,就是占卜者所说的‘第二层’,人与怪物真正的搏杀之地?(76章《二维:最后的胜利》)
如果这属于那个层次……
那么自己,应该在这个世界也有着能抗衡这些东西的力量。
而最现实的可能……
庞观看向自己的身体,他回忆着那种感觉,‘莎菲’或者说‘人偶阿达恒尼’的那种力量。
他的手指弹起,无事发生。
蜷缩,再次弹起。
蜷缩……再次弹起。
他的动作越来越快,似乎只要足够快,那种力量就真的能被‘想象’出来。
但依然没有。
那么摆在庞观面前的,只有一个最现实的选择。
临时审讯室,手脚只有那种铁镣铐,没有进一步的束缚措施。
所以,是有机会挣脱的。
庞观竭力扭转着手腕,直到“嘎嘣”一声。
然后,另一只手成功握住那只歪斜的手,持续的“嘎嘣声”中,靠近虎口的那块指骨被活生生摁断。
如法炮制,然后……
他从镣铐中挣脱了出来。
木偶的力量修复着那些伤势,在噼里啪啦的音乐中,他挪出了房门。
他没有向外走去,而是向上,向着天台与最高点。
说是管辖街道,但其实这个街道几乎包括了三分之一个乔尔区。
所以警署建在了一个得天独厚的位置,四周临街。且警署的楼不低,换句话说,在天台上能俯瞰到这个街道的小半。
现在,四面都晕开了血花。
……
“哈——”庞观笑了,那是一种被欺骗后的嘲弄。
幕后黑手明明想无差别杀死所有人!
而存在这个动机的,似乎只有一个时机……
时间根本不在二十年后。
有人创造了一个知见障的陷阱:
……
为什么他能够看见……且直接攻击汉尔森太太的灵体?
为什么在他的视野里,鬼屋的那些景象……那些墙壁依旧有着鲜明的颜色?
为什么所谓硫酸制成的圣水,泼在后脑却只带来了一些灼烧的感觉?
为什么那个声音会大笑着说:“原来你还没发现!”
为什么自己面对那种折断手脚的剧痛,却如此地云淡风轻?
如果……
如果他死去但又复活在一个,距离‘二十年后’还要往后的年代呢?
他的小道消息来源于守墓人汉克,那份报纸更说明不了什么。
从一开始就是误导,就是陷阱!这样才说得通……与汉克交谈后的自己回到了教堂,为什么之后又突兀地出现在那个地方!
因为……
自己的肉体与灵魂被分离了。
所以小男孩艾比并没有看到自己。他被‘什么鬼东西’与‘莫明其妙的枪响’吓到了——
自己的灵魂在那里喃喃自语……
而自己听到的声音,大概率只是来自自己的同胞兄弟的声音。
但他并不知道这个陷阱能困住自己多久。
然后……在他发现了自己竟然还没识破时,庞观的灵魂被真正的‘兄弟’拉回那个‘凶案现场’!
……
真正的‘兄弟’又是谁呢?
那位可爱的——汉克守墓人先生。
他的脸部丑陋、他的脊背佝偻,但如果那是天生的……
或者说,他是手术后被剥离后的残缺者呢?!
他战胜了【战争】,获取了【战争】的力量,于是他给了自己‘假死’的假象,然后以一个灵异事件‘凶手’的模样屠杀着这些人!
杀死这些人的理由……
其实也很清楚,如果这是那个‘晚年的士兵’。
那么这个世界,是个要被怪人们彻底取代的时间线,在怪人们彻底霍乱世间前,杀掉那些没能力抗衡他们的人,才是最稳妥的选择。
面对这样一个几乎是‘全盛’的他,自己该如何抗衡呢?
庞观低头看向自己这具身体。
他闭上眼睛。
这个世界如此多次地提到双胞胎……
如此多此提到他对自己的警剔……
庞观能够借助那种心灵感应,反向抗衡……或者撬取一部分属于他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