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卫东把工钱全部都发完后，李大川的东西也都买了回来。
“哥！肉买回来了！”
李大川把东西往那个摇摇晃晃的木桌上一放，油纸包散开。
红亮油润的猪头肉，肥瘦相间的地方还在微微颤动，热气腾腾地往上冒。
李卫东伸手拿过那壶散酒，拧开盖子。
他把几个人的茶缸一字排开，全部倒满。
“都坐。”
李卫东端起碗，目光扫过面前这几张被风吹日晒得黝黑粗糙的脸。
几人慌忙围坐过来，屁股还没挨着板凳，手就已经伸向了酒碗。
李卫东把搪瓷杯举高，悬在半空。
李福贵几人动作一顿，也赶紧跟着把碗举了起来，几双眼睛紧紧盯着李卫东。
“这第一杯酒，敬我们自己。”
“从今天起，咱们不再是李家村出来瞎混的泥腿子。”
“咱们有名字了，就叫深华建筑队。”
“以后有我李卫东一口吃的，大家就不会饿着！”
听到这话，几人端着碗的手抖了一下。
深华建筑队！
光这个名字，就让几人觉得跟国营建筑队一样气派。
队伍有了名字，一种归属感从几人心中油然而生。
最后几人都重重地点了点头，眼框有些发红的举起各自的搪瓷杯。
“卫东，以后叔就托你照顾了！”
“卫东哥，俺们哥俩以后都听你的！”
“嘿嘿，哥，你可真会起名字，深华建筑队，说出去听着就气派！”
李卫东见几人表态后，抬起茶缸。
“今天是我们深华建筑队成立的第一天，来，干！”
李卫东仰头，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滚进胃里，象是一团火在肚子里炸开。
“干！”
几人齐声大吼，仰脖灌酒。
哈——！
一阵满足的哈气声此起彼伏。
李大川早就按捺不住，筷子都来不及拿，伸手就抓了一大块猪头肉塞进嘴里。
油脂在口腔里爆开，吃得满嘴流油，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李卫东夹了一筷子肉放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嚼着，等大家肚子里的馋虫稍微压下去一点，才放下筷子。
“吃着喝着，我说下后面的安排。”
桌上的咀嚼声立刻小了下去。
“这钱虽然到手了，但这活儿才刚开始，拿了钱咱们也要把活干好，趁机把咱们深华建筑队的名气打出去。”
李福贵把嘴里的肉咽下去，身子往前探了探。
“卫东，你说咋弄？”
李卫东目光转向正埋头苦吃的李大川和李有财。
“大川，明天你带着有财，唯一的任务就是拆砖，运砖。”
“一半留给拆迁队，另一半运去小安村那边。”
李大川嘴里塞满了肉，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用力点头。
“哥，你放心，俺一定带着有财努力干。”
李卫东又看向李福贵和李有福。
“福贵叔，你带着有福，跟我走。”
李福贵听到立刻挺直了腰杆。
“咱们两个都是瓦工老手，有福也会一点瓦工，明天早上先跟我去福田一村那边的建材小店拉两包水泥。”
“我前面跟陈队他们打听过了，那边水泥虽然价格贵了一点，但是不超过10吨的少量购买不需要指标。”
“这次的活，咱们最重要就是抢速度。”
“质量不用太好，只要一脚踹不到就行。”
听到这话，李福贵端起酒碗，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精光。
“卫东你放心，叔这辈子砌的墙，比走的路都多，只要料供得上，咱们明天日落之前，我保准让你看到四面墙竖起来。”
李卫东笑了，端起碗跟李福贵碰了一下。
清脆的撞击声在工棚里回荡。
“那就这么定了。”
“这次活，我预计能干到月底，等这批活干完。”
“咱们队伍也磨合的差不多后，我就准备去接正经项目了。”
“可能挣得没这几天多，但我会按照国营建筑队的标准，给大家伙正式开工资。”
“日结工作虽然钱多，但这种活毕竟不长久。”
这话一出，几个人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正式开工资！
一瞬间，看李卫东眼神都不一样了，不再是之前看同乡后生的眼神。
这几天虽然钱要多一天，可谁都清楚一顿饱和顿顿饱的区别。
李卫东看着这几张通红的脸庞，心情也不由得有点激荡。
夜色渐深。
李大川喝得舌头都大了，还在含糊不清地喊着“深华”“赚钱”。
其他几人也都差不多。
李卫东掀开窝棚的门帘，露出一条缝隙。
冷风灌进来，吹散了他身上的酒气。
远处，城市的灯光在夜色中闪铄，李卫东看着远处一天一个样的市中心。
他们深华建筑队，迟早要在那里占据一席之地。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
“喔—喔—喔——！”
一声嘹亮的打鸣声穿透小安村整个村庄。
李卫东一行人，却已经带着两包水泥和一车沙子，出现在了阿婆的院子里。
李福贵看着地上那堆参差不齐的残砖，心里不由得有点发虚。
想起昨晚喝了点酒大言不惭的话语，可他是真没砌过这种砖啊！
他怕自己干不好，给李卫东弄出什么意外，于是小心的看着李卫东。
“卫东啊，这砖缺棱少角的，咋整啊？”
“要是硬砌，我怕那墙得歪到姥姥家去。”
李卫东没说话。
他卷起袖子，抄起瓦刀。
“福贵叔，看好了。”
他铲起一坨水泥砂浆，厚厚地铺在基石上。
抓起一块断砖，也不挑拣，直接按进灰浆里。
随后又拿起碎砖块，填在空隙处。
最后用整砖包边。
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停顿。
“不求好看，只求快，求稳。”
“灰浆给足，直接把缝填死，那些小口子就塞上石子，最后用水泥抹一层墙面。”
“只要坚持一个月不塌就行。”
李福贵看了两眼，眼睛就亮了。
这法子野，但确实管用。
不过这办法如果盖住人的房屋，就有点丧良心了。
但他们这个活，要的就是快。
随着日头升高，院子外围了不少看热闹的村民。
本来指指点点等着看笑话的人，声音越来越小。
主要是那墙起得太快了。
李卫东不知道为啥，感觉今天几人配合得也是格外舒服。
李大川和李有财负责运砖。
李卫东和李福贵手中的瓦刀上下翻飞。
李有福则给两个人打下手。
一时之间，几人完全不象是一个新成立的队伍，反而象是磨合了很多年一般。
砖头虽然看着破旧，砌出来后，那墙体并不歪，垂直度反而好得惊人。
“这手艺……不赖啊。”
人群里有人小声嘀咕。
“是啊，别的不说，就这速度，神了。”
“村长家当时自己加盖的，我记得花了四天时间呢！”
“而且还歪歪扭扭的，一看就是赶工出来的。”
“果然人家专业的手艺就是好！”
“用差砖也能盖出板正的房子。”
“要不咱们也找他们得了，盖得又快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