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於臥榻之上辗转反侧,疼痛难眠。一时之间,竟是分不清这神魂受创与咒言反噬哪个更疼。
那萧羽明也是个不讲良心的,在验过自己身体无恙后,竟是直接走了,也不帮兄弟照看一二。
更可恨的是,走便是走了,怎还留下一张票据?!
这小子每次救人,唯独会给自己留票据要钱。
此次要钱,照旧例,仍是不给!
楚云无奈,虽是浑身疼痛难忍,还得下床处理些日常宗门事务。
那邪修虽已殞命,但还有许多事需要自己亲力亲为。
別的不说,就那邪修一路走来不知波及多少无辜凡人百姓,途经之地,不少村落便是整村绝户。
虽说刚逢大灾便说此事有些残忍,但现在正要播种,作为一宗之主,对治下荒地也要有些分配,不能任那些田地就这么撂荒。
楚云几乎是咬著牙从床上翻了下来。
正要去山下荒田中四处转转,刚开院门,却见庄晓墨立於院前,一副犹犹豫豫的模样。楚云这才突然想起,那生业宗虽已灭门,却还有个弟子在自己这呢。
庄晓墨见楚云出来,原本踌躇神情便是一愣,有些不知所措,但顷刻之间便是缓了过来,对著楚云行礼道:“多谢尊上为我宗报灭门之仇,如今事已愿了,我也该离去了。
说罢,转身要走。
楚云却是一伸手:“且慢。”
庄晓墨便是止步,转身问道:“尊上还有何吩咐?”
“汝宗门已灭,要归何处?”
闻言,庄晓墨脸上却是满脸苦涩,带著几分无奈道:“山门已灭,无以为家。在下怕是要去四处走走,当个散修。”
散修
楚云看著庄晓墨那一身与活人无异的化身傀儡,心中却是起了別的心思。
偃道修士最善机巧之道。
而自己身为宗主,平日职责之一便是维修治下各地机巧。管那送信的、浇地的、翻田的,种种此类,不一而足,俱是由自己一人维护。
现在有这么个人在自己眼前,还是个无归处的,不正好可以帮帮自己?
刚想到这,楚云脸上便是浮现一丝解脱之態,直愣愣看著庄晓墨。庄晓墨不解其中含义,只当是这清风宗主颇为和善,也不知其意,便是恭恭敬敬行礼。
楚云打量眼前少年,心中也是愈发满意。別的不说,宗门覆灭,没想著独自逃命,而是跑来求援,至少忠义可鑑。
修为,练气两层,虽然低些,但见他这年龄,资质也不算太差,倒是不错。
他心中想著,脸上却是不表,反而一肃容顏,摆出架子,对著庄晓墨道:“生业宗既已覆灭,那么按照寻常宗门惯例,你便是宗主?”
庄晓墨不解其意,如今整个宗门就他一人,是不是宗主又有何意义?就算是,与寻常散修也无甚区別。
但他还是老老实实答道:“尊上说的是。”
“即是如此,生业宗主,贵宗可愿併入我宗?” 庄晓墨便是一脸惊诧之色,看著楚云,似是不敢相信。
见此情景,楚云只是长嘆一声,以为他是几分不愿,便是有些无奈道:“既然如此,你便自行离去吧,我清风宗也不强行挽留,也免得你落了个宗门断绝之名。”
听闻此言,庄晓墨却是如梦初醒,连忙道:“尊上误会了,在下並非不愿併入贵宗。只是从未想过能加入清风宗这等大势力。”
说完这话,庄晓墨的眼神还下意识地往周遭瞟了瞟,看了看那柱子上七峰会盟的印。
七峰会盟可是跨州连郡的大势力,与生业宗这等新兴成立的小宗门截然不同。
他本以为自己再好也不过另寻山头,毕路蓝缕,他日另立山门,没成想,竟还会被这等势力相邀。
楚云听闻此等答覆,却是眉头细不可查地微微一皱。
这小子莫不是不知我清风宗已然没落?
还世间一等一的大势力,那大势力是七峰会盟,又不是我清风宗。
还是说,此子在消遣我?
楚云又打量一下庄晓墨的面庞,却见其眼神真挚,言辞恳切,不似作偽,不由大奇,问道:“你拜入生业宗门多久?门內师尊可教过你世间势力?”
庄晓墨老老实实答道:“在下入门四年有余,却因天资不足,日日於大殿內修行,甚少接触外界。对外界势力一概不知,只是知晓七峰会盟等等顶尖势力罢了。”
四年?
楚云看著眼前这修士的面貌,大致估算了一下。
十一二岁才开始修行?这年岁倒是有些大了。
既是如此,这天赋倒比自己事先想的要好些。
庄晓墨见楚云立在原地不说话,还以为要反悔,便是如同龄少年一般,露出几分惶恐神色。
嘴上虽说愿意出去当个散修闯荡天下,但若是能拜入宗门,除却那些心向逍遥的强者,谁会真的愿意当散修?
楚云也深知此理见,见对方一脸惶恐之色,也猜到了对方心中所想,便是安抚道:“我言既出,绝不反悔。再问一遍,贵宗可愿併入我宗?”
“在下愿意。”庄晓墨忙不迭地回答,后又思考一阵,问道:“敢问尊上既是併入贵宗,那在下將拜在哪位师父门下?”
他知晓自己修为低下,虽说按照惯例继承了个宗主,但这宗主不过是客套之言,说出去无人会把它当真。故此姿態放得极低,只求个弟子之位。
楚云却是微微一笑,故作高深道:“我清风宗也不行那折辱之事,说你是宗主,便认你是宗主。既是愿意併入我宗,你看这宗主亲传,可否?”
庄晓墨便是瞪大双眼,满脸不敢置信:“宗主亲传?尊上此话当真?”
“当真。”
这山上除了我之外,也没別的人可以收徒了。
不是我教你,难道让我那徒儿来教你?
他如此想著,脑中却闪过一处诡异画面。
苏玉柳提著剑剑上染血,脸色漠然。庄晓墨却是躺在地上,身首两处,没了声息。
想到苏玉柳那痴心於剑、不求仁善的性子,楚云怀疑,若是这小子悟性差了些,怕不是没两天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