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漠然转身,淡淡道:“月光正好,就此睡下,岂不可惜?”
此时阴云已然遮盖明月,只有点点星光。韩浮生却像是浑然不知一般,微笑应和:“確实,如此夜景,待在屋內著实浪费。”
楚云点头称是。
情况如何,二人各自心知肚明。面上却也不戳破,只是虚偽招呼著,看上去倒是好相处。
望著楚云渐行渐远,韩浮生脸上微笑便是一寒,目光深处颇有几分狰狞之色。
打你上山便知你来者不善。
为了探我目的而假意无知?
太过自负了,你甫一上山就该拔剑,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饶是你修为高又如何?等到一切完成,你可未必是我对手。
楚云確认那邪修没有跟在身后,而是向后远离,却仍旧不敢放鬆警惕。
直至行到接近山门外,望著山下烟云笼罩中,点点孤村星火,却是有著压不住的怒意。
然而再怎么震怒也是无用,自己修为不够,无力手刃此獠,只得在此与他周旋。
楚云转头,发现那韩浮生已经消失於视野之中,便是深吸一口气,加快了步伐。
那邪修看不出自己修为,短时间內倒是安全,但苏玉柳才练气四层,又无遮掩之法,要是慢了几步,回去之后发现她体內神魂不知不觉被种下什么东西也不一定。
寥寥数息后,楚云便是回到了客房之內。
待到开门一看,苏玉柳依旧抱剑望月,方才鬆了一口气。
从那邪修种种举动来看,也是颇为惜命的一人,只要自己在这,那韩浮生必不敢出手试探。
儘管心中一阵阵惊悚压抑不住,但楚云却知眼下不能露怯,那傢伙指不定在哪看著自己。
楚云镇定自若,与苏玉柳对面而坐,淡然道:“勿食宗內食,勿饮山中水。”
整个宗门的所有东西都有可能被那邪修动过手脚,一切还是小心为上。
苏玉柳默然不语,不晓为何自家师尊对著一个邪修畏畏缩缩,但又不想多管什么,便是静观世態变化。
由於怀疑受到监视,今夜一夜楚云都未曾入眠,只是在床上打坐运气,以代休憩。
说来好笑,寻常修士皆是以打坐运气替代睡眠,唯独楚云犯懒不愿,仍旧是睡到日上三竿醒。如今睡在危墙之下,倒是不敢再犯懒了。
屋外,苏玉柳仍旧抱剑端坐石凳上,也不知是早起修行,还是待了一夜。
门外一阵敲门声响,却是有机巧傀儡在院门口候著,为二人引路。
楚云貌似隨意一瞥,却是暗中观察,也未曾发现那邪修踪跡,却也不敢放鬆大意,一手藏於宽大袖下,隨时掐指作诀。
二人隨著指引便是来到了正殿之前,楚云隨意一瞥,心中便是猛然一颤。
空地之中男女老少整齐排列,其中孩童便是不住好奇张望宗门四周,家中长辈便是不住训斥两句,却也难掩期待之意。
这便是所谓的“收徒大典”了?
依照楚云现在的境界,根本无需多看,远远望一眼这些孩童周身血气,便是知晓其中並无修仙苗子。
既然都是些没有修行资质的孩童,还带上山来做什么? 楚云下意识掐了个剑诀,还未成型,便是猛然一惊,硬生生止住了手。
不行,还不能打草惊蛇。
他又抬头望天,却见天上一片晴朗,连只鸟都看不见,心中不免几分焦急。
支援的修士还没到?
思索间,几个傀儡便是拿了几张纸,朝著这些孩童分发下去。
生业宗虽是个小宗门,但宗门该做的活计显然也没少,至少在各个孤僻荒村中,治下仍有开蒙学堂,不收束脩,供治下穷苦农家孩儿简单识字。
也不知生业宗的开蒙学堂,是让孤村孩童日日跋山涉水,还是如楚云前世高中一般,建了舍屋,几月住校几月回。
即便有些孩童年龄太小实在不识字,家中长辈也能对著纸面解释一二。
那分发下去的显然是修炼之法,但发给这些没有资质的孩童又有何用?
若无意外,他们不会有任何气感,终其一生也感受不到一丝丝真气。
楚云揣测之间,韩浮生已经站到了眾人面前,面带灿烂和蔼微笑,若不是预先知晓,还真以为这是个良善的修士。
韩浮生施著术,声音嘹亮,山中传响,其意不外乎诸位孩童皆有天资,可拜入我宗修炼云云。
慈眉善目的样貌配上仙长的身份,倒是哄得这些孩童长辈满脸喜悦,仿若自家从此便要飞黄腾达一般。
眾人欣喜,韩浮生便更是激动,讲到激动处,更是振臂甩手,一副情意难掩的模样。
这老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让一帮没有资质的孩童修行不是浪费时间吗?
楚云眯眼打量,此间事件处处不解,加之援手迟迟未到,让他更是焦躁。
慷慨陈词后,韩浮生便是看向了楚云,又是豪爽大笑。
楚云身旁傀儡应时作出邀请之姿,要请师徒二人去韩浮生身边一敘。
萧羽明在这峰上来回飞了数遍,仍旧是未曾寻得任何所谓“宗门”痕跡。
此刻萧羽明已经开始怀疑是否信件有误,亦或是那信並非楚云发出,而是他人冒名时,陆陆续续有数名修士自不同方向而来,身上或华丽或朴素,却是都绣著不同宗门的印。
萧羽明心中瞭然,大概猜到这些人是附近宗门的修士,正要招呼著,却见那些修士皆是不约而同地看向山峰处,面色凝重。
明显相识的修士们几个几个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说著什么。
萧羽明独自一人,就这么不尷不尬地悬著,直至有人看见了萧羽明衣上七峰会盟的印,便是过来寒暄几句。
几句客套后,萧羽明直入主题:“敢问道友,那生业宗在何处?我在这山上飞了好几圈,实在没看见有什么山门。”
那几个修士迟疑一下,这迟疑倒是让萧羽明眯起眼,露出几分严肃神情。
“不瞒道友,那生业山门,本该在这断首峰顶,三千二百丈处。”
三千二百丈?!
萧羽明猛地转头,看向那至多不过三千丈的山峰。
“那邪修藏起了二百丈的山峰”他脸色凝重,右手已然搭在腰间剑柄上,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