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们松懈下来,鼓声可能又响了。
如此反复。
几天下来,守军个个眼圈发黑,精神疲惫不堪。
城内的气氛也越来越压抑。
粮价飞涨,谣言四起。
有说乾军会屠城的,有说大将军早就偷偷跑了的。
额尔德尼杀了几个散布谣言的,但按下葫芦浮起瓢,恐慌的情绪像瘟疫一样在城里蔓延。
“”
地道里。
空气混浊,满是泥土和汗水的味道。
只容两个人并排弯腰通过的坑道,靠着一盏盏小油灯照亮。
工兵们赤着膊,用短锹和镐头,一点一点往前刨。
泥土被装在筐里,由后面的人接力运出去。
挖掘的速度不慢,但越靠近城墙,土质越硬,不时还能碰到石块,进度慢了下来。
一个工兵喘着粗气,抹了把脸上的泥汗。
“头儿,估摸着再有一天,就能挖到墙根底下了。”
带队的军官点点头,压低声音。
“都手脚轻点,上面可能能听见动静。”
“挖到地方之后,按殿下吩咐,往左右两边拓宽,弄出放火药的地方。”
“明白。”
“”
南疆,野人山。
秦烈带着不到四千人的队伍,在密林中艰难穿行。
为了避开王缺的哨探和土司兵的巡逻队,他们不敢走大路,专挑那些野兽走的小道。
山路崎岖,荆棘丛生。
不时有人摔倒,或者被毒虫咬伤。
队伍里弥漫着一股绝望和焦躁的气息。
“世子,还有多久能到毒龙涧?”一个将领忍不住问道。
秦烈看着手里简陋到几乎只有几条线的手绘地图,心里也没底。
“快了,穿过前面那片林子,应该就能看到涧口。”
他只能这么说,给大家打气。
实际上,他派去联络赤蛇峒主的人,至今没有回音。
但他不敢把实情说出来。
现在全靠“到了赤蛇峒就有活路”这个念想撑着队伍。
一旦这个念想破了,这四千人立刻就会散掉。
“都打起精神!”秦烈回头低吼,“过了毒龙涧,就是赤蛇峒的地盘了!”
队伍沉默地跟着他,继续往前挪。
每个人脸上都写着疲惫和麻木。
“”
王缺骑在马上,听着斥候的回报。
“将军,发现大队人马行动的痕迹,往毒龙涧方向去了,看脚印和折断的枝条,大概有三四千人。”
王缺咧嘴笑了。
“果然憋不住了。”
他看向苏琦。
“老苏,你带土司兵从正面压过去,不用太快,造出声势就行。”
“我带咱们的老营,抄近路,赶到毒龙涧前面去堵他娘的!”
苏琦沉吟道。
“庆王父子很可能就在队伍里,要活的。”
王缺摆摆手。
“晓得晓得,殿下要的人,老子肯定留口气。”
他一带马缰,对着身后精挑细选出来的两千精锐喊道。
“弟兄们,跟老子去截道!立功的时候到了!”
“吼!”
队伍跟着王缺,像一群灵活的豹子,钻进了另一条更隐秘的山路。
“”
毒龙涧,名不虚传。
两座陡峭的山崖夹着一条深邃狭窄的涧谷,谷底水流湍急,水汽弥漫。
涧谷上方只有一道天然形成的石梁,最窄处只容两人并行。
秦烈带着队伍,好不容易走到石梁前。
看着下面白沫翻涌的涧水,还有对面雾气缭绕的山崖,不少人都腿肚子发软。
“快!过桥!”秦烈催促道。
时间不等人,他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队伍开始依次走上石梁。
石梁湿滑,上面长满了青苔,走得小心翼翼。
刚过去不到一千人。
突然,对面山崖的树林里,响起一声尖锐的唿哨。
紧接着,箭矢如同疾风骤雨般从对面射来!
走在石梁上的人猝不及防,惨叫着中箭,像下饺子一样掉进下面深深的涧水里,连个泡都没冒就没了影。
“有埋伏!”秦烈目眦欲裂。
他猛地拔出刀,吼道。
“盾牌!举盾!”
后面的队伍慌忙举起简陋的藤牌或皮盾,但石梁上空间狭窄,根本施展不开。
箭矢持续不断地射来,不断有人倒下。
更致命的是,他们来时的方向,也响起了喊杀声。
苏琦指挥的土司兵和王缺留下的部分军队,从后面压了上来。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
绝地。
秦烈眼睛红了。
他知道,中了圈套。
“往回冲!杀出一条血路!”他嘶声吼道,知道过涧已经不可能了,只能拼命往回打,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队伍调转方向,朝着来路冲去。
但士气已泄,队形混乱。
刚冲出去没多远,就迎面撞上了苏琦布置好的防线。
土司兵打仗不行,但据险防守,乱箭齐发,还是能顶一阵的。
秦烈的队伍冲了几次,丢下上百具尸体,都没能冲开缺口。
而对面山崖上,王缺带着人,正沿着一条更险峻的小路,绕到石梁这边来。
“完了”
秦烈心里一片冰凉。
他看着周围越来越少、满脸惊恐的部下,握着刀的手,第一次有些发抖。
难道今天,真要死在这野人山里?
“”
闻拓国都外。
地道终于挖到了城墙地基下面。
工兵营校尉亲自爬进地道最前端,用手摸了摸头顶坚硬的、巨大的条石。
就是这里了。
他退出来,向秦夜禀报。
“殿下,已到位,头顶就是城墙地基的条石,非常坚固。”
秦夜问道。
“拓宽的空间够吗?火药准备了多少?”
“回殿下,左右各拓宽出一个五尺见方的洞室,足够放置火药。”
“神机营调拨了八百斤上好的火药,分装在四十个木桶里,已经运进去了。”
秦夜点点头。
“很好。”
“今夜子时,点火。”
“点火之后,全军做好准备,一旦城墙坍塌,立刻从缺口处全力进攻。”
“赵斌,你率先冲进去,直扑守将府邸和粮仓。”
“其余各部,按预定计划,分割歼灭城内守军。”
“记住,尽量控制火势,不要烧毁太多民房。”
众将齐声应诺。
“末将遵命!”
“”
夜色深沉。
城墙上的守军经过连续几天的骚扰,已经有些麻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