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的事,交给王缺和苏琦,我们现在的目标,是这里。”
他的手指,重重地点在代表闻拓国都的那个标记上。
“休整一夜,明日凌晨开拔。”
“斥候再放远三十里,我要知道闻拓国都周边每一处水源,每一条小路,每一个可能驻兵的山头。”
“神机营的火炮,保养好了吗?”
赵斌收敛笑容,正色道。
“回殿下,全部检查过了,弹药也补充完毕,随时可以投入战斗。”
秦夜点点头。
“闻拓国都城墙高大,强攻伤亡太大。”
“告诉神机营,把射程最远的重炮准备好,攻城时,先轰垮他们的城楼和箭塔。”
“另外,让工兵营多准备土木作业的工具。”
赵斌眼神一凝。
“殿下是想挖地道?”
秦夜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看着地图上闻拓国都的轮廓,眼神冰冷。
“攻城之法,无非奇正相合。”
“如何以最小的代价,最快的速度拿下这座城,才是关键。”
“”
张二狗坐在河边的石头上,脱下靴子,把红肿起泡的脚伸进冰凉的河水里。
刺骨的凉意顺着脚底板蔓延上来,让他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但确实舒服了不少。
他看着河里自己的倒影,一张脸又黑又瘦,眼窝深陷,只有眼神还算亮。
旁边几个火铳营的弟兄也在泡脚,唉声叹气地抱怨。
“这鬼地方,白天热得要死,晚上又冷得够呛,啥时候是个头啊。”
“听说闻拓国都就在前面不远了,打下来,是不是就能回家了?”
“回家?想得美!南疆那边庆王还没抓住呢,仗有的打!”
张二狗默默听着,没搭话。
他从怀里掏出那块用油纸包了好几层的咸肉,小心地掰下一小条,放进嘴里慢慢嚼着。
咸,硬,但很有嚼头,能顶饿。
这是他最后的存货了,得省着点吃。
活下去。
他脑子里又冒出这三个字。
只有打完所有的仗,才能真正回家吧。
“”
南疆,朝廷大营。
王缺看着刚刚送来的太子军令,还有那两个土司长老带来的联名信,咧开大嘴笑了。
“哈哈哈!好!殿下就是殿下!”
“一出手就把那两个老狐狸给摁住了!”
苏琦仔细看完了军令和信件,脸上也露出一丝轻松。
“白鸟峒和黑石峒肯出兵,局面就活了一半。”
“传令下去,让各营做好准备,接收土司兵,统一编练。”
“同时,把我们之前拟定的那几个‘猎户’小队,派出去,往野人山方向渗透。”
王缺摩拳擦掌。
“老子亲自去会会那两个老小子派来的兵!看看是不是歪瓜裂枣!”
苏琦提醒道。
“恩威并施,既要让他们出力,也要防着他们临阵倒戈。”
王缺满不在乎地摆摆手。
“放心!老子晓得!不听话的,正好拿来祭旗!”
“”
野人山,洞穴深处。
秦烈脚步匆匆地走进来,脸色比外面的天色还要阴沉。
“父王,刚收到的消息,白鸟峒和黑石峒叛变了。”
秦嵩正就着一点浑浊的米酒,啃着一块干硬的肉干,闻言猛地抬起头,眼睛瞬间布满血丝。
“你说什么?!”
“他们派了使者去秦夜军中,表示愿意归顺朝廷,出兵协助清剿我们。”
秦嵩手里的肉干掉在地上,他浑然不觉,只是死死盯着儿子。
“消息确实?”
“千真万确,是我们安插在白鸟峒的人冒死送出来的。”
秦嵩沉默了半晌,忽然发出一阵夜枭般刺耳的笑声。
“好!好得很!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
他猛地站起身,一脚踢翻了面前的矮几,酒水肉干洒了一地。
“当初是怎么跪在地上求本王收留的?”
“现在看本王势弱,就迫不及待地去抱秦夜的大腿!”
“一群喂不熟的白眼狼!”
秦烈等他发泄完,才冷静地开口。
“父王,现在不是动怒的时候。”
“白鸟峒和黑石峒一反,我们在野人山外围的眼线和补给点,恐怕都会暴露。”
“这里可能不安全了。”
秦嵩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
“不安全?还能躲到哪里去?”
“这野人山深处,到处都是瘴气毒虫,进去就是死路一条!”
秦烈眼中闪过一丝狠色。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必须趁王缺整合土司兵、立足未稳的时候,打出去!”
“打?拿什么打?”秦嵩颓然坐回石椅上,“我们剩下的人,还能凑出五千吗?盔甲兵器都不全!”
秦烈走到他面前,压低声音。
“硬拼自然不行,但我们可以声东击西。”
“派人佯攻王缺大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主力则秘密转移,穿过毒龙涧,去赤蛇峒的地盘。”
“赤蛇峒峒主性子暴烈,与白鸟、黑石两峒素有仇怨,而且他女儿嫁给了我们一个心腹将领,关系更近一层。”
“或许可以说动他收留我们。”
秦嵩浑浊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一点微光。
“赤蛇峒对,还有赤蛇峒!”
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烈儿,此事由你全权负责!要快!”
“是,父王!”
秦烈转身,快步离去,身影融入洞穴的黑暗中。
秦嵩独自坐在那里,看着地上狼藉的酒水和食物,脸上肌肉抽搐。
败了难道真的就这么败了?
他不甘心!
“”
天还没亮,乾军大营就动了起来。
埋锅造饭,收拾营帐,检查装备。
没有人大声喧哗,只有金属摩擦和脚步移动的窸窣声,汇成一股压抑的洪流。
张二狗把最后一点饼子塞进嘴里,灌了几口凉水,感觉肚子裏有了点底。
他仔细检查了火铳,确认药池干燥,燧石稳固,刺刀也擦得雪亮。
然后跟着队伍,沉默地站到指定的位置。
晨雾弥漫,看不清远处,只能听到军官压低嗓音传达命令的声音。
“检查装备,保持安静,准备出发!”
张二狗深吸了一口带着湿冷雾气空气,握紧了火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