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爷唉！您二位怎么还在这儿睡呢？”
翌日清晨，陈醒生手下的胡姓小厮推开诊室的木门，匆匆忙跑了进来，神色慌张。
“胡兄啊，有啥事？我的一百块大洋送来了么？”
姜火旺在床上裹紧棉被，昨天回来后，他和梁挺身上除了外伤，都有点不得劲。
嘴唇发紫、身体发寒、汗毛倒竖、如同坠入冰窖，即使裹上厚被、靠近火源也无法驱散这股寒意。
梁挺嘴上爹啊娘啊的迷迷糊糊叫了一晚上，安置好女婴，姜火旺就回到医馆一直照料他。
大夫看过，说他们两个是中了寒毒，又服了些玉蜂浆、九花玉露丸等等，但效果却不尽如人意，只是征状有所缓解。
姜火旺估计，应该是昨天不慎中了水鬼的毒，好在两人都是功夫深厚的练炁士，寒毒一时间也奈何不了他们。
胡姓小厮苦笑道：“爷，一百块大洋没有，就五十块！你说你们除水鬼没除干净也就算了，怎么还把人洋老板给弄死了？”
“我们老板叫你们赶紧走，那洋鬼子每年给这里的县令的保护费颇高，财主死了，地主要找你索命呢！”
“据说消息近两天就能传回去，到时候通辑下来，人家带一帮大头兵来毙你们，你们都是有本事的人，跑东跑西的哪儿都有饭吃，我们老板可要受牵连咯！”
杀了哈维尔会被被官府的人通辑？这个姜火旺心里倒早有预料，不过这水鬼没除干净是几个意思？
姜火旺面子上也挂不住了，询问一番才得知，昨天夜里，陈醒生才将水鬼尸体挂在码头要烧掉。
这时候茅山有两个高人到了，上清派的，都是正儿八经授过箓的玄门正宗。
他们一来就称水鬼乃是水中残魂怨气郁结所化，不做斋醮仪轨彻底荡平水中怨灵，斩草除根，再过一两年，这样的水鬼还是会冒出来。
陈醒生信了，这才让胡姓小厮带着五十块大洋找到姜梁二人，想赶紧打发走这两个惹是生非的主。
小厮催促，姜火旺躺床上想了想，上清的授箓道士，应该不至于骗陈老板，而这姓陈的因为他们惹了麻烦，还能拿出五十块大洋，也算够意思了。
不过姜火旺没收这钱，搜刮了哈维尔的财产，给女婴留下大半，他现在手里还有两千块银票的赃款。
就算他和梁挺再能吃，顿顿好酒好肉，也能可劲造上几年了。
打发走胡姓小厮后，姜火旺看着仍在沉睡的梁挺发愁。
梁挺受伤又重，一直沉睡着，这寒毒一时半会儿也解不了。
这情况肯定是没办法长途跋涉，姜火旺昨天问过大夫，这种寒毒凶恶罕见，加之梁挺体质特殊，他这里是治不好的。
不过这大夫也颇有见识，他说姜火旺可以和梁挺去找济世堂，那里有江湖上最顶级的杏林高手，常给他们这些奇人异士看病。
济世堂在山城，离这里也不算近也不算远，三百里路。
可惜济世堂轻易不出诊，就是姜火旺手里有票子也难办。
那就去一趟济世堂吧。
姜火旺打了个哈欠，这三百里路不象后世有成渝铁路，只能坐车过去，加之他们通辑犯的身份，可能要花上好几天的时间。
下午，姜火旺出门打算包车，他在城里四处逛了逛，通辑令还没下来——大过年的，县太爷们想必正忙着吃团圆饭，办事效率果然不高。
“三百里，三百块大洋能搞定？”
一处偏僻小巷子里，姜火旺和包车的司机谈价钱。
这司机是陈老板介绍的，司机上面的老板黑白两道都有关系，这些年回收了几辆福特送货车，专门做一些见不得光的生意。
要不是想怕得罪了姜梁这两个危险份子，陈醒生怕是不会帮他们牵线搭桥。
包车的价钱虽然高了些，但应该还算可靠。姜火旺交了定钱，约定好明天清晨在城外上车。
刚出巷子，姜火旺拎着一篮子水果，迎面就看到一壮一瘦两个道士，这个时候出现在嘉定城，这么敬业，想必就是茅山上清派那两位高人了。
两道士都是高个子，其中那个老道须发皆白，身形壮实，膀大腰圆，虬结肌肉把宽大的法衣都给撑起来。
老道浓眉大眼，精神矍铄，龙行虎步，风风火火，走起路来目中无人，没有仙风道骨的感觉，倒象个武行出身的练家子。
他身后跟着的那个小道，十六七岁的样子，虽然个子也高，但体态就正常多了，裹着葛巾布袍，穿着朴素，不挽发髻，油光乌黑的长发梳成马尾，天庭饱满，眉清目秀，神态端庄，看上去相当正派。
“师兄！”
小道轻声提醒了一句，没想到这两人看着差了辈分，却是同门师兄弟的关系。
身材魁悟的老道士停下脚步，这才避免直直撞上姜火旺。
“哎呀！小朋友，仔细别被老道我撞倒了，啊哈哈哈…”
老道豪爽一笑，声如洪钟，低头朝着姜火旺定睛一看，又顿时蹙眉。
“恩？好厉害的修为，小朋友，你不会就是陈醒生老板雇佣来除水鬼的那个小子吧！”
既然撞上，姜火旺也不避人，浅浅施了一礼，道：“见过上清派的道爷，在下姜火旺，一介散人。”
老道脸上还挂着笑，微微颔首，心下却有几分哑然。
昨夜凌晨见了那水鬼尸首，他看出水鬼是被凌厉的剑炁绝杀，还以为是陈老板看走了眼，没想到除妖者并非什么老修行，竟真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子布！你也来看看，乱世之中，这天下英雄如过江之鲫。
我看这位小朋友实力就远在你之上，而且这么点年龄就敢杀人越货，可不敢小觑！”
老道笑着，肩胛部位真炁流露，周身散发出无形威势，朝着姜火旺压下来。
嗯？这是知道我杀了哈维尔？说话这么不客气么？
姜火旺面色如常，完全无视对方的淡淡敌意。
他不信茅山的高人敢在大街上动手，只当这人说话是过耳旁风，于是将目光投向后边的小道士。
子布，这人不会是……
眼见师兄说话直接得罪了人，眉清目秀的小道士赶忙轻移脚步，上前横在师兄身前，对姜火旺拱手一拜：
“上清派郑子布，这位是我师兄洪罡，昨夜才从陈老板那里听说了姜兄弟的大名。我师兄性子太直，见谅见谅。”
郑子布，果然是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