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船员们平时吃喝拉撒都在臭烘烘的舱棚里，而哈维尔的房间在隔板仓二楼舱室中，里面大概二十来平米的样子，装横非常考究，刷了棕榈油的棕色扶手，用木头贴合的墙线，迎面能看到一幅西洋油画，舱壁上还悬挂着各种装饰品，如火枪、古董唐刀、蒙古骑兵铠甲等，一些容易发出噪音的地方还垫了棉布，船舱内只亮起一枚灯泡，昏暗而安静。
徐斌站在舱室外边，见姜火旺和梁挺进去后便将舱门关上，在圆形餐桌前闭目养神的哈维尔听到动静睁开眼，用手势示意两位来客坐下。
反正也没人听得懂西班牙语，姜火旺也不跟这鬼佬客气，拉着左顾右盼对什么都好奇的梁挺在餐桌前坐下。
圆形餐桌直径大约一米，用料很考究，三人眼前各有三个大大的银白钟形罩，两侧摆放着刀叉。
“饭在哪儿呢？火旺，这老东西不会是在骗我们吧？”
梁挺找了一圈没看到什么西餐，一脸不善地盯住哈维尔。
“别丢份啊梁兄，这不就是？”
姜火旺打开镀银的餐盘罩，下边是带着血丝的生煎牛排和豌豆，他对此倒早有预料，浇上酱料拿起刀叉，切下牛肉送入嘴里。
梁挺有样学样，但脸上挂满失望，心道不是都说外国人讲究么，怎么吃的东西连点锅气都看不到？算了，好歹是牛肉，将就吃得了。
一入口，等适应了嫩牛肉的口感，梁挺却吃得起劲，两下消灭干净，意犹未尽。
“梁挺先生，不介意的话，我的这份也给你。”
哈维尔嘴里突然蹦出来一句发音有些奇怪的中文，还将自己面前的餐盘推向梁挺，笑眯眯地看向眼前吃相难看的两个大老粗。
“嚯，会说中国话但是不说，扮猪吃老虎？还是装深沉？”
姜火旺吃完用垫在餐盘底下的餐巾擦了擦嘴，有些不怀好意地看向哈维尔。
哈维尔理了理领带，慢条斯理道：
“两位不用对我有敌意，中国话是历史悠久，博大精深的语言，但并不意味所有使用它的人都与它相衬。”
这鬼佬，口气还真大！
姜火旺腹诽了一句，静静看着他表演。
哈维尔语气转为深沉，遗撼地说道：
“我来到这片土地五年了，初来时怀抱热忱，结果不断目睹这些用同样语言的人，不断地对彼此施加伤害。却很少见到尊重自己和他人生命，尊重自己和他人文化的有超凡者。”
“还好今天有幸，遇到两位愿意跟我合作。”
哈维尔起身，抬起姜火旺面前的餐盘，下边垫着一张大额银票。
“……你前面这些话我就当放屁了，谁叫你是老板呢，合作还谈不上。超凡者？你是指跟你一样的异人？”
姜火旺淡定自若地半躺在椅子上，也不看银票上面是多少数字。
梁挺则管你叽里呱啦说这么一大堆，专心干饭。
“严格来讲，我是一名神秘学修士。”
哈维尔优雅地打了个响指，食指指尖窜出一道火焰，很快火焰便化作明亮的小火团，悬浮在他掌心。
梁挺的眼神一下子对准哈维尔手心的火球，眯着眼仔细感知了一下，但并不觉得这个老洋人是个威胁——
因为他的肉体太弱了，感觉只比跟他一样年纪的老头子稍微强些。
“这个是什么？炼金术？”
哈维尔听到姜火旺的这句话，马上面露惊喜之色，大肆称赞道：
“姜先生，我上午第一次看到你，就觉得你气质出众，能力非凡！没想到你居然还听说过‘炼金术’！”
“这几年，我也遇到过几个所谓的炼炁士或者异人，可惜每当我用中国话跟他们交流，毫无保留地展示自己的能力，想融入他们的圈子交流学习时……却受到极其强烈的排斥甚至敌视。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这些人都是出身所谓的名门正派，一方面很爱面子，不屑与一个洋人合作。一方面在你们这里，神秘学的学习与传承在这里还是非常隐私的事情，就和以前西方那些秘密学派一样。
今天有幸遇到两位，听说两位昨天现身码头时，处境并不算好，我想你们这样的人，一定不会有所谓的门户之见，故而费尽周折和两位搭建关系，希望将来可以合作研究先天一炁或者灵性的奥秘，请不要觉得本人冒犯。”
哈维尔开始滔滔不绝，讲了很多自己的构想，什么引资在国内置一所国际性的异人学校，邀请龙虎山少林寺那些修行界的高人一起学习讨论等等……
总之就是“学习交流”一词挂在嘴上，想要妄图摸清楚整个异人的修炼体系和原理。
而想亲眼看他们灭杀水鬼只是个幌子——这家伙鬼心眼真多。
姜火旺拄着脑袋听了半天，旁边的梁挺都听得耳朵出了茧子也没听明白，低声抱怨道：
“妈的，就吃了他两块牛肉，这鬼佬怎么还说个没完了？”
梁挺的话让哈维尔顿住，象一下子被泼了一盆冷水一样，他擦擦额头冒出的热汗，表情十分尴尬。
“失礼了，一聊到这些美好的构想，人们总是会真情流露的不是么？见谅见谅。”
姜火旺也学梁挺，把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表明了拒绝的意思。
哈维尔马上面露苦色，用十分费解的语气问道：“这是为什么？难道你们也是所谓的名门正派？”
“那倒不是。哈维尔老板，我劝你还是放弃吧，你这个急不可耐的样子，能找到愿意跟你合作的异人纯属想屁吃。”
哈维尔更费解了：“姜先生，你们似乎很喜欢说话说一半，但我的确不懂，为什么这种明明对你们也有好处的事情，你们这里的人就是不愿意接受呢？难道你们的眼里就永远容不下外来的文化？”
这话听着耳熟啊，以前也有人说过这么一句：
【改稻为桑乃是国策，上利国家，下利你们，怎么就不能体会朝廷的苦衷呢？】
姜火旺象个经验丰富的老农民似的，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我们这儿吧，虽然异人势力各自为敌，但其实也没你想的那么封闭，眼里容不下别的东西。”
姜火旺拍了拍梁挺的肩膀，两人一块站起身。
“可问题是，这里的异人都很聪明，要跟这片土地上的人合作，你不光要许给他们利益啊，还得跟他们融为一体才行。
什么时候你能先坦白自身最根源的野望，并且这野望不违背他们的道德，不侵害别人的利益，再去谈这些实际的事情说不定才会有成果。”
“呵呵，哈老板啊。你也来这儿五年了，不明白‘心诚则灵’的道理吗？”
姜火旺说完，带着梁挺转身离开了这奢侈的舱室。
还是外边臭烘烘的舱棚适合他这种人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