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傍晚。
漕帮总舵密室内,陈文渊将一份厚厚的卷宗呈于苏阳面前,神色肃穆。
“恩公,小刀会及其会主‘断魂刀’赵金钱的底细,已基本查清。”
“讲。”
“赵金钱,此人性格阴鸷谨慎,贪财好色,一手《断魂刀法》已练至登堂入室之境,修为与之前的刘猛在伯仲之间,皆为一流初期。其麾下有四大香主一个刚晋入二流初期,其馀三流巅峰。小刀会主要掌控城西的妓院、当铺以及部分私盐线路,行事比漕帮更为下作,逼良为娼、强买强卖之事屡见不鲜,此为部分苦主证词与罪证。”
陈文渊顿了顿,补充道:“据可靠消息,今夜赵金钱会在其最宠爱的五姨太宅中饮宴,护卫力量会比总舵稍弱,但内核的两位香主必定在场。”
苏阳目光扫过卷宗上记录的一桩桩恶行,眼神冰冷。
他站起身,声音斩钉截铁:“就是今夜。传令下去,按计划行事。”
“是!”陈文渊眼中闪过一丝兴奋,躬身领命。
夜色渐深,月隐星稀。
城西,一处颇为气派的宅院外,灯火通明,隐约传来丝竹管乐之声。
苏阳依旧戴着那副青铜面具,立于对面屋脊的阴影中,如同融入了夜色。
他身后,是五十名神情激动又带着些许紧张的“扬威堂”黑衣少年,由沉铁山率领,这是他们的第一次实战历练。
更外围,则由漕帮新任的几位头目带领大批帮众,负责封锁街道,清剿外围据点。
“记住,你们的任务是肃清杂兵,一个不留。”苏阳的声音不高,却清淅地传入每个“扬威堂”子弟的耳中:“让我看到你们的胆色。”
“请堂主放心!”
“遵命!”
众人压低声音,战意盎然。
苏阳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他目光锁定下方宅院,身形一晃,便如一片毫无重量的落叶,悄无声息地飘入了院墙之内。
宅院大厅内,赵金钱正搂着五姨太饮酒作乐,两名心腹香主陪坐一旁。
突然!
“砰——!”
厅门如同被攻城锤击中,轰然炸裂,木屑纷飞!
一道戴着青铜面具的黑影,在弥漫的烟尘中缓缓走入,冰冷的杀意瞬间笼罩了整个大厅,乐师歌女吓得瘫软在地,瑟瑟发抖。
“谁?!”
赵金钱一把推开怀中的女人,又惊又怒地站起身,两名香主也立刻拔刀在手。
“夜游神!”
苏阳的声音通过面具,带着金属的质感:“特来,取你性命。”
“狂妄!”赵金钱虽惊于对方破门的气势,但自持武功,又是在自己地盘,厉声喝道:“都给我上,剁了他!”
两名香主对视一眼,同时怒吼,一左一右,刀光霍霍,直劈苏阳要害!
面对来袭的刀光,苏阳不闪不避,只是简简单单地向前踏出一步,右手并指,随意一挥。
《虎煞狂风刀》——虽未出刀,然刀气已至!
“嗤!嗤!”
两道凝练的淡青色气劲后发先至,如同死神的镰刀,精准地掠过两名香主的咽喉。
两人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手中钢刀“当啷”坠地,随即扑倒在地,鲜血迅速染红地面。
【叮!
【叮!
【叮!
“什么?!”
赵金钱瞳孔骤缩,心底寒气直冒。
这两名香主是他的得力干将,竟连一招都接不下?
他知道不能再等,必须抢占先机!
“断魂一刀!”
赵金钱爆喝一声,体内真气狂涌,人随刀走,化作一道凄厉的刀光,直刺苏阳心口!
这是他凝聚了毕生功力的一刀,快、准、狠!
他有自信,即便是一流中期的高手,也不敢硬接!
然而,面对这凌厉绝伦的一刀,苏阳只是微微侧身,右手五指张开,不偏不倚,径直抓向了那锋利的刀锋!
“找死!”
赵金钱脸上露出狞笑,仿佛已经看到对方手掌被削断的画面。
但下一刻,他的狞笑便僵在了脸上。
“铛——!”
一声如同金铁交鸣的巨响炸开!
苏阳的手掌,竟然后发先至,五指如铁钳般,硬生生抓住了断魂刀的刀刃!
【巨象之力】加持下的手掌,皮肤下泛着淡淡的古铜光泽,坚逾精钢!
一股无可抗拒的恐怖巨力从刀身传来,赵金钱感觉自己劈中的不是血肉之躯,而是一座巍峨山岳!
任凭他如何催谷内力,刀身竟不能再前进半分,也无法抽回!
“这……这不可能!”
赵金钱骇得魂飞魄散。
“碎。”
苏阳口中吐出一个冰冷的字眼,五指发力一捏!
“咔嚓!”
那百炼精钢打造的断魂刀,竟如同脆弱的琉璃一般,被他徒手捏得寸寸断裂!
紧接着,苏阳捏着几片碎刀的右手顺势向前一按,轻飘飘地印在了赵金钱的胸膛上。
“噗——!”
赵金钱的护体真气如同纸糊般破碎,胸膛肉眼可见地凹陷下去,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狠狠撞在墙壁上,震得梁柱晃动。
他软软滑落在地,七窍流血,眼中还残留着极致的恐惧与难以置信。
【叮!
【叮!
“冲啊!”
“杀!给我杀!”
“”
与此同时,院外也响起了震天的喊杀声。
“扬威堂”的少年们在沉铁山的带领下,如同出闸猛虎,悍不畏死地冲向那些惊慌失措的小刀会帮众。
虽然稚嫩,却士气如虹,在实战中快速成长。
漕帮大队人马也开始清扫各个据点,抵抗迅速瓦解。
小刀会一夜复灭,会主赵金钱被“夜游神”徒手毙于宅中!
这个消息如同飓风般,在次日清晨席卷了整个竟陵城,引发了滔天巨浪!
翌日清晨。
彭梁会竟陵分舵,一间布置奢华却气氛凝重的密室内。
任媚媚正慵懒地倚在软榻上,韩公子坐于客位,两人商讨着搜寻苏阳的进展。
就在这时,一名心腹侍卫甚至来不及通传,便跟跄着冲了进来,脸上毫无血色,声音因极度惊惧而颤斗:
“三当家!韩公子!大……大事不好!小刀会……小刀会一夜之间,被……被灭了!”
“什么?!”
韩公子猛地从座位上弹起,脸上从容尽失。
任媚媚捻着茶杯的手指骤然僵住,慵懒的神情瞬间冻结。
那侍卫咽了口唾沫,艰难地继续说道:“是……是‘夜游神’亲自出手!就在赵金钱五姨太的宅子里……赵会主他……他被那‘夜游神’徒手捏碎了兵刃,一掌震碎了心脉!当场毙命!两位随行的香主,连一招都没接下!”
“徒手碎兵?一掌毙命?”
“啪嚓——!”
任媚媚手中的景德瓷杯从指间滑落,在地上摔得粉碎!滚烫的茶水溅湿了她的裙摆,她却浑然未觉。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
赵金钱虽只是她利用的一条比较能咬人的狗,实力比她逊色一筹,但好歹也是实打实的一流初期高手!
“徒手碎兵……一掌毙命……”
任媚媚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干涩,她抬头看向韩公子,美眸中充满了凝重与难以置信:“韩公子,这‘夜游神’能如此轻易杀掉赵金钱,他的实力,恐怕……已不下于你我!”
赵金钱死了倒是其次。
最重要的是,那夜游神灭了漕帮和小刀会,严重的影响了她追查‘百草泉露’和搜寻老酿酒师,实在是罪该万死!
韩公子脸上再无半分血色,折扇“啪”地合拢,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焦急:“不下于你我?那师尊的伤势……”
他代表的可是总舵主的意志,若因这“夜游神”而眈误了查找百草泉露救治,他万死难辞其咎!
任媚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知道韩公子身份特殊,不能象命令手下那样对他。
“韩公子,眼下形势比人强。”她语气沉凝,带着商议的口吻:“我意,暂避其锋。传令下去,会中上下,没有我的命令,不得再去轻易招惹漕帮。”
韩公子虽心有不甘,但也知这是眼下最稳妥的办法,沉重地点了点头。
然而,任媚媚的眼神随即重新变得幽深难测,如同最危险的毒蛇,话锋也随之逆转:“但暂时的退避,不代表束手无策。”
她眼中闪过诡谲的光芒,道:“他‘夜游神’风头正劲,想必……有很多人,不愿意看到竟陵再出一个霸主吧?”
韩公子焦躁道:“三当家有何妙计?他实力远超预估,师尊的伤势不能再拖了!”
“慌什么!”
任媚媚冷哼一声,已然恢复了那蛇蝎美人的冷静与算计:“他再强,能强过整个竟陵的野心家吗?硬拼不明智,他崛起太快,不知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我们可以……借刀杀人。”
“三当家的意思是?”
“放出消息去。”
任媚媚红唇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说道:“就说‘夜游神’之所以能迅速崛起,是因他在集成漕帮和小刀会的过程中,得到了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四大奇书之一——《长生诀》!”
她看着韩公子,眼中闪铄着洞悉人性贪婪的光芒:
“记住,是《长生诀》!我们要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足以引起天下大乱的绝世奇功上,聚焦在他‘夜游神’一个人身上!如此一来,谁还会在意百草泉露那点捕风捉影的线索?”
韩公子身躯一震,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彩,激动地以拳击掌:“妙!太妙了!《长生诀》的诱惑,远非什么天材地宝可比!无论是正道枭雄还是魔门巨擘,都无法抗拒长生的奥秘!这下,他‘夜游神’将彻底成为众矢之的,在竟陵寸步难行!我们便能趁机……”
任媚媚微微颔首,优雅地端起茶杯,仿佛在欣赏一条即将生效的毒计。
“不错。让那些自以为是的江湖豪杰,去为我们试探这位‘夜游神’的深浅吧!我们真正的猎物,永远只有一个。”
一抹冰冷而诡谲的算计,在任媚媚的眼底彻底浮现。用《长生诀》作为诱饵,这张撒向“夜游神”的无形大网,此刻才真正变得致命!
独霸山庄,一间看似雅致,实则机关暗藏的书房内。
副庄主冯歌正提笔练字,笔下是一个铁画银钩的“静”字。他一身文士袍,气质看似温和,唯有那双骨节异常粗大、布满老茧的手,透露出与其装扮格格不入的力量感。
忽然,门外传来三长两短的叩门声。
“进来。”冯歌头也未抬,笔锋依旧沉稳。
一名做家丁打扮的心腹快步走入,无声地行了一礼,随即凑近低声禀报。
随着心腹的叙述,冯歌运笔的手微微一顿,一滴浓墨坠下,在宣纸上晕开一团刺目的污迹,恰好染黑了那个“静”字。
“……漕帮‘夜游神’昨夜突袭小刀会总舵,赵金钱及其两名心腹香主被当场格杀,小刀会……已名存实亡。”
书房内陷入一片死寂。
冯歌缓缓放下笔,抬起头。
他脸上惯有的温和笑意早已消失不见,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没有立刻发作,而是缓缓向后靠在椅背上,伸出那双骨节粗大的手,放在眼前,如同欣赏一件艺术品般,缓缓摩挲着那突出的指节。
“夜游神……”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冰冷:“好一个过江龙!竟陵这盘棋,倒是来了个不按规矩落子的。”
他眼中寒光闪铄,语气中透着一股心血被毁的愠怒:
“刘猛刚死,赵金钱又被拔了……他这么一闹,把我好不容易维持的平衡彻底打破了。”
“让这两条恶犬互相撕咬,才能挤出最肥的油水。如今一家独大,上面交代下来的例银,不仅来源少了,日后要想再从这‘夜游神’手里收取,怕是难上加难!”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骨节发出“咔吧”的脆响,强横的气息一闪而逝。
“若非此刻不宜节外生枝……”冯歌的声音带着极度的不甘与压抑:“我真想现在就亲自去会会你,捏碎这狗东西的骨头,看看他这身功夫,能不能扛得住我的《天心莲环》!”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杀意,对心腹吩咐道:
“加派人手,动用一切暗线,我要知道这个‘夜游神’的一切!记住,隐秘些,暂时不要与他发生任何冲突。”
“是,老爷!”
心腹感受到那股令人心悸的寒意,连忙躬身退下。
空荡的书房内,冯歌盯着纸上那被墨迹污损的“静”字,眼神阴鸷:“夜游神……不管你是什么来头,敢搅乱竟陵的规矩,你的下场,早已注定。”
竟陵城的天空,因“夜游神”之名,风起云涌。
夕阳西下,馀晖如血,将竟陵城的轮廓染上一片金红。
一处高耸的楼阁飞檐之上,一名身姿窈窕的黑衣人迎风而立,衣袂飘飘。
她清冷的眸子,正遥望着城西小刀会总舵的方向,仿佛能穿透街巷,看到那一片刚刚平息的肃杀。
“徒手碎兵,硬接一流初期赵金钱的绝杀而毫发无损……这‘夜游神’的横练功夫,竟恐怖如斯?!”
她低声自语,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震撼。
晚风吹拂着她的面纱,勾勒出略显凝重的轮廓。
“他如此高调地集成势力,铲除异己,究竟意欲何为?与那百草泉露,又是否有关联?”
无数疑问在她心中盘旋。
漕帮,一处隐秘的山庄,厢房内。
苏阳盘膝而坐,正在运功调息。
忽然,门外传来陈文渊略显急促的声音:“恩公,有紧急情况禀报!”
“进来。”
陈文渊推门而入,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将一份密报呈上:
“恩公,就在今日,竟陵城内突然传开一个惊天消息!江湖传闻,说您之所以能迅速崛起,是因为得到了早已失传的武林至宝——四大奇书之一的《长生诀》!”
苏阳眼中精光一闪,接过密报。上面的内容言之凿凿,甚至描述了《长生诀》的外形特征,直指此物就在他“夜游神”手中。
陈文渊忧心道:“如今码头、酒肆,所有江湖人聚集之地,都在谈论此事!许多势力蠢蠢欲动,更有不少陌生高手涌入竟陵!恩公,这分明是有人故意散播谣言,要将您置于死地啊!”
苏阳放下密报,缓缓站起身。
一股冰冷彻骨的杀意弥漫开来,让陈文渊都感到呼吸一窒。
“《长生诀》……好狠毒的计策。”
苏阳的声音通过青铜面具,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怒火。
他瞬间就明白了这谣言的可怕之处。
这已不是寻常的嫁祸,而是要将他变成整个江湖的猎物,让他永无宁日!
“我不管此人是谁!”苏阳的语气斩钉截铁,蕴含着必杀的决心:“此人必须死。”
他看向陈文渊,眼神锐利如刀:
“能编造出如此‘合理’的谣言,并精准地利用人性对力量和长生的贪婪……此人心思之歹毒,算计之深远,绝非常人。他这是要借天下人之手,将我彻底碾碎。”
这股冰冷的杀意让厢房内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分。
苏阳强压下立刻将散谣者揪出来碎尸万段的冲动,沉声下令:
“传令下去,漕帮上下进入最高戒备。‘扬威堂’子弟枕戈待旦。动用一切暗线,盯紧所有涌入竟陵的外来高手,我要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
“是,恩公!”
“另外。”苏阳补充道,眼神幽深:“全力追查谣言源头!我要知道,到底是哪方势力,用出这等绝户之计。”
“属下明白!”
空荡的厢房内,苏阳独自立于窗前。
此人的歹毒已经激起了他真正的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