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老人忽然將棒置於石桌。
挥手,淡笑。
“可惜,我此刻手中无棒。”
就在这一瞬——
萧铸身后的万道剑匣,突然传出清越剑吟!
如龙鸣,如凤泣。
“可我手中有剑。”
他语气依旧平静,却字字如铁:
“而且我知道,一旦出手——”
“败的只会是你。”
“好狂的口气!”
天机老人纵声长笑,声震屋瓦。
“你可知我的內力——深你数十年?”
萧铸的目光却更锐。
如剑,已出鞘三分。
“但你老了。”萧铸一字字道:
“心,也老了。”
天机老人手中烟杆猛地一颤。
菸灰簌簌而落。
如光阴,如余烬。
天机老人张口,却无言。
最终,只余一嘆。
他不得不承认:
萧铸的话,是刀。
刀刀见血。
刀刀是真。
他深吸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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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中內力如海,磅礴翻涌。
莫说一个萧铸——
便是萧铸加上一个李寻欢,內力也不及他。
可他终究是老了。
倾尽全力,那就是焚命为薪,燃烛於风。
或许下一刻——
便是灯枯油尽,吐血而亡。
他不敢赌。
也赌不起。
江湖不怕老。
怕的是,心先老。
心若老了,再深的功力,也只是埋得最深的坟。
突然。
话锋一转
天机老人忽然问道:“你为阿飞铸了剑?”
萧铸道:“是。”
天机老人道:“为何?”
萧铸道:“因为我是铸剑师。”
天机老人道:“他们付了什么代价?”
萧铸道:“李寻欢给了飞刀秘谱。”
天机老人沉默片刻。
自怀中取出一卷古籍。
纸色泛黄,墨跡犹沉。
封面四字:《风雷棒法》。
“这棒法,也可作掌练。”天机老人道语声沉缓,“我孙家有人练成风雷掌。”
“而我——”
“將它配合天机棒。”
“成为兵器谱之首。”
天机老人將书推前。
“给你。”
萧铸目光微动。
萧铸道:“我知道你想做什么。”
老人抬眼。
如古井对深潭。
天机老人道:“我也知道你懂。”
萧铸道:“你要我为孙小红铸剑。”
天机老人道:“是。”
萧铸沉吟。
如剑入鞘前那一瞬静默。
“好。”萧铸答应了下来。
孙家这一代,依旧藏龙。
除了天机老人,还有一人。
催命婆婆。
她的风雷掌,不见风,不闻雷。
只凝寒冰,刺骨封魂。
被打中的人,立成冰塑。
她身旁总跟著一道影。
鬼影子。
剑出如魅,踪渺难寻。
孙家日后扬名的人,还会有。
却恐怕不再是天机一脉。
而是催命婆婆那一边。
孙玉伯。
已得风雷掌真传。
掌出亦能凝冰,封人经脉。
其子孙剑,习了鬼影剑法。
却未能驾驭这一剑法。
一剑偏差,律香川从此变成了一个太监。
而天机老人最放不下的
是孙小红。
这一点,
萧铸明白。
小店外。
孙小红一直在等。
终於。
她看见爷爷从凉亭中走出。
脚步很慢。
人似疲惫。
却像卸下一座山。
背,竟挺得比往日更直。
“爷爷。”
她唤道。
眸中有光,光中有忧。
孙老头却笑了。
笑得像一口饮尽三十年的酒。
“他拿走了天机棒。”
“可我却感激他。”
“从今日起,我不再是天下第一。”
“放下虚名,返璞归真——” “真好。”
“如今我只是孙老头。”
“再也不是天机老人。”
孙小红也笑了。
如铃破晓风。
“那爷爷——”
“想不想喝酒?”
“我陪你,喝多少杯都行!”
“慢。”
孙老头忽然笑了。
摆手。
眼中却有光。
孙老头道:“还有一事未了。”
孙小红眨眼:“什么事?”
孙老头道:“我已请萧铸为你铸一剑。”
孙小红一怔:“为我?”
孙小红眸中瞬间绽出光彩。
驀然回首。
萧铸正走来。
步履沉稳。
手中一册旧籍——
正是《风雷棒法》。
他边走,边阅。
因此走得很慢。
直至孙老头,孙小红身前,萧铸这才是书册一合。
“隨我来。”萧铸道声淡如烟:“铸剑楼中,为你铸剑。”
三人入內园。
铸剑楼已在望。
林铃铃静立门外。
林铃铃早已候在那里,见他们过来,便和孙老头、孙小红一起在楼外等著。
铸剑之法,是一门秘术。
可示人者,不足三成。
余下的,是血,是魂,是不可说。
孙小红立於风里。
心潮暗涌。
他会为自己铸出怎样的剑?
能否比得上林铃铃手中的怜宝剑?
能否称她的手,合她的心?
她凝视那扇紧闭的门。
指尖微蜷,很是期待。、
炉火正红。
他立於炉前,手持那本《风雷棒法》。
纸页泛黄,墨跡犹存。
记载著数十年的修为、风雨、与雷霆。
他没有再看第二眼。
手一扬。
秘籍如蝶,投入熊熊炉火。
火舌猛地一卷。
吞没。
字跡、招式、心法顷刻化为飞灰,熔作铁渣。
——武学的终极,是忘形。
他要以这秘籍之精,铸剑之魂。
他投入玄铁。
投入其他铸剑材料。
锤起。
锤落。
每一击,都似带著风雷之威。
每一响,都仿佛旧武学的绝唱。
火光映照他平静的侧脸。
汗如雨下,却纹丝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
剑,终成。
剑柄,熔金铸就。
辉煌,却不夺目。
似握著一束沉淀的阳光。
剑身,寒银流光。
剑鞘,却是一段温木。
质朴无华。
收敛所有锋芒。
他持剑而出。
推门。
光泻一地。
孙小红抬眼望来。
呼吸屏住。
萧铸將剑递过。
“此剑,名『天机』。”
金柄映日,剑身藏秘,木鞘纳拙。
天机老人的目光停在剑上。
深,沉,缓。
天机老人:“此剑,可有玄妙?”
萧铸頷首:“有。”
孙老头抚须:“愿闻其详。”
萧铸道:“握剑在手,可定心神。”
孙老头道:“如此一来,却是好剑。”
萧铸声如静水,继续道:“但玄妙不在持剑的右手,而在左手。”
孙老头疑惑嘞:“为何是左手?”
林铃铃与孙小红对视一眼。
俱是不解。
萧铸道:“此剑,可增人算力。”
“算方位,算门派,算身形长短,兵刃轻重。”
“甚至日光倾斜,风力强弱。”
“算得越准,剑出越妙。”
“一旦算尽——”
“一剑即出,便是妙招。”
孙老头驀然抬目。
眼中精光骤现,如见鬼神。
“世上竟有如此之剑?”
萧铸却望向孙小红。
“小红姑娘家学渊博,通晓各派武学。”
“持此剑,行走江湖。”
“见愈多,识愈广,剑愈妙。”
“待算尽天下武学之时——”
“未必不能成为绝世剑客。”
孙老头缓缓点头:“有希望,非必成。”
“但这確实是一条路。”
“一条最近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