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铃铃道:“不!我之前见过你,我知道你就是阿飞,我叫林铃铃在李园之中”
阿飞道:“让开!”
“咯咯你赶得走我么?”
林铃铃突然上前,伸手就將阿飞怀里的珠釵拿走。
“还给我!”
阿飞扑去的身影突然踉蹌。
他忘了腰间已没有剑。
只有沉甸甸的米袋压著衣摆。
林铃铃咯咯笑著:“你的剑呢?”
林铃铃晃了晃手上的珠釵,看著狼狈的阿飞。
在阿飞的腰间,他原本须臾不离身的长剑早已消失,变成了装满米盐的口袋!
之前那个阿飞,竟似乎已经死了!
风止。
阿飞的呼吸沉重。
“我不杀女人。”
铃鐺轻响。
林铃铃的笑声碎在风里:“你杀不了我的。”
忽然间,阿飞已经飞身折下一根竹枝,
竹枝忽动!
枯枝如电刺出!
虽已许久不握剑。
这一刺——
依然带著曾经的一点狠与绝!
阿飞自认为,哪怕自己多年没有用剑,江湖上能接住这一刺的人依旧很少。
然而自认为终究只是自认为。
这少女挡住了。
怜宝剑出鞘,
緋红色的剑光醒了。
剑身柔若瓣。
剑气利如寒霜。
竹枝断裂的脆响…
像骨骼碎裂的声音。
剑锋已贴上阿飞的喉结。
冰凉的触感…
本该轻柔的一剑。
却快得撕破风声。
重得压住呼吸。
手法全然不对。
为何可以刺出这样路数的剑。
阿飞凝视著颈间的緋红。
阿飞看不懂。
想不明白。
风骤停。
林铃铃的目光如淬火的针:
“从前的阿飞…”
“剑不出鞘则已…”
“出必见血。
“因为曾经的阿飞,没有把握不出剑,你已经变了。”
她將东西丟还给阿飞。
珠釵破空。
划过一道银弧。
阿飞接住。
可他的眸子中,剎那间似有痛苦如潮水般翻涌。
那是褪了锋芒的痛。
昔年鹰目。
今蒙尘沙。
曾经锐利如鹰,此刻却被阴霾笼罩,
江湖啊…
有人为剑成痴。
有人为情自囚。
风忽然停了。
一道声音飘来,虚弱,却带著说不出的傲慢。
“你手中的剑,可是铸剑楼之中打造出来的新剑,是铸剑楼楼主第一把会给別人的剑。”
林铃铃和阿飞同时转头。
只见一个面色惨白的中年道士,穿著耀眼的金色道袍,头戴琉璃道冠。
杏黄色的腰带上,斜插著一支白玉簫。
最奇特的是,他身后竟跟著七名身穿道袍的年轻女子。
林铃铃握紧剑柄:“是又如何?”
道士伸出手,手指瘦削苍白:“把剑给我。”
林铃铃道:“绝对不可。”
道士突然睁大双眼:“你敢拒绝?可知贫道是——玉簫!”
林铃铃和阿飞对视一眼。
“东海玉簫?”
道士得意一笑:“正是。”
一个女道士轻盈上前,为他斟上一杯酒。
林铃铃突然想起江湖上那句话:“金环无情,飞刀有情,铁剑有名”
“玉簫好色。”
原来是他。
百晓生兵器谱上排名第十的东海玉簫。
林铃铃记得林仙儿说过的话。
她说这话时,眼中带著奇特的光。
“东海玉簫…”
“身兼十三家武功。
“那支玉簫…”
“是打穴钁,是长剑,是暗器筒。”
“和铁笛先生的兵器很像。”
“因为太像,因此百晓生只排了玉簫…”
“没排铁笛先生。”
她说这些时,声音很轻。
像在说一个只有百晓生的枕边人才知道的秘密。
可惜。
此刻萧铸不在。
他正在铸剑楼中。
敲打他的万道剑匣。
他若在…
一定会惊讶。
不是惊讶玉簫的武功。
是惊讶这个人…
居然提前来了。
来得太早。
早得像秋天提前落下的雪。
他本该在《九月鹰飞》时出现。
如今却在《多情剑客》的篇章里…
提前踏进了江湖。
他的真实身份…
是魔教四大天王。
爱欲天王。
百晓生当年定下规矩:
不排女人,不排魔教。
也许那时玉簫还未入魔教。
也许…
百晓生自己就是魔教的人。
但这些都是谜。
像玉簫孔洞里藏著的暗器。
没人看得清。
玉簫常年海外。
这次来中原只为有人想得到一把刀。
一把弯如圆月的刀。 可那是魔教的刀。
所以魔教派了他来。
玉簫轻转。
酒液在杯中盪起涟漪。
“我为剑而来。”
东海玉簫的声音像磨砂,“你们明白。”
林铃铃眨了眨眼:“我不明白。”
阿飞沉默。
沉默有时比刀更锋利。
玉簫的目光扫过两人:
“交出剑。”
“可活。”
林铃铃道:“可活?”
东海玉簫道:“可活。”
林铃铃道:“我觉得还有其他活路。”
东海玉簫道:“还有?”
林铃铃忽然向前一步:
“你受了伤。”
她的眼睛很亮,她看过怜宝鑑的一部分,哪怕只是一部分,也已经让她看到了东海玉簫此刻的情况:“很重的伤。”
玉簫轻笑:
“是。”
“但就算只剩三成功力…”
“杀你们依旧足够。”
林铃铃却再次果断拔出怜宝剑,
剑光乍现!
緋红色的寒芒直指东海玉簫,
林铃铃道:“请!”
一个字。
比剑锋更冷。
玉簫缓缓取下白玉簫。
簫孔中似有寒光流动。
“不知死活。”
东海玉簫在说话。
像在说一个早已註定的结局。
其实,东海玉簫身负重伤,正是败在白天羽的刀下。
刀光。
一道染血的刀光。
白天羽的刀。
东海玉簫能活下来…
只因为他逃得比野狗还快。
魔教恨白天羽。
恨得像大漠恨雨水。
关外的风沙里。
神刀堂斩断了魔教扩张的路。
天山之巔的赌约。
教主输了一招。
赌注是终身不入关。
这一系列过往,让魔教对白天羽怀恨在心。
此次东海玉簫前来,除了为夺取那把剑,或许也有著更深层次的復仇谋划。
若是能得到铸剑楼所有的剑…
若是能逼萧铸只为魔教铸剑…
那这江湖…
迟早要改姓。
此刻,东海玉簫手持玉簫,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儘管受伤,却丝毫不把眼前的林铃铃和阿飞放在眼里。
此刻,东海玉簫二话不说,
玉簫破空。
快如闪电。
怜剑出。
緋红色的光。
第一剑本该柔似春风,却疾如夏雨
第二剑本该疾如夏雨。却重若秋霜。
第三剑本该重若秋霜
…
第七剑本该冷过冬夜,却柔似春风,
一种剑法。
却有七重变化。
东海玉簫瞳孔收缩。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剑。
更未见过这样的少女。
但就在他愣神的剎那。
剑势再变!
这一剑…
简单。
直接。
本该直直的来。
只见剑却突然一拐。
白玉簫断。
像折断一根枯枝。
剑尖已没入胸膛。
东海玉簫低头看著胸口的緋红。
仿佛在看一朵突然绽放的。
“我…”
“不该轻敌…”
这是他最后的话。
也是所有死人都会说的话。
他倒下时眼睛还睁著。
仿佛还想看清…
那究竟是一把什么样的剑。
阿飞看得清楚。
太清楚。
第一,东海玉簫没想到簫会断。
那本是能挡天下兵器的白玉簫。
第二,他更没想到剑的风格会变。
这是不合理的事情。
就好像有人使用正道之剑,却邪气凛然。
这本不合理。
第三,东海玉簫带著伤。
白天羽留下的刀伤还在渗血。
第四…
他轻敌。
江湖中最致命的错。
就是轻敌。
兔子咬死狮子的故事…
从来都不是故事。
阿飞看向林铃铃。
目光深沉如夜。
“从今天起…”
“江湖会记住你的名。”
“还有你的剑。”
林铃铃低头看剑。
緋红色的光在流动。
她有自知之明轻轻说:
“不是我的本事…”
“是少爷选择了我。”
“是剑选择了我。”
剑沉默。
但江湖从此不会再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