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
死一般的静。
所有人怔在原地。
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一刻,他们寧愿相信是幻觉。
是幻听。
是梦。
若不是梦,便是眼前这人——
不是疯子,就是笑话。
直到现在,他们才明白:
萧铸刚才说“怕”,不过是戏弄。
诸葛刚忽然哈哈大笑:“绝妙!真是绝妙!”
“我敢说,这世上绝没有第二个办法,比这更妙!”
萧铸也笑:“不错,杀了上官金虹,的確是好办法。”
“可惜——”
“你们看不到了。”
诸葛刚冷笑:“因为你根本杀不了。”
萧铸道:“错。”
诸葛刚道:“错?”
萧铸道:“不错,错。”
诸葛刚道:“错在哪里?”
萧铸淡淡道:“因为你们马上就要变成死人。”
“死人,又怎看得到上官金虹之死?”
活人总以为能看见明天的太阳。
却不知有些人的剑,从不留人到明天。
诸葛刚等人勃然大怒。
燕双飞更是厉喝一声:“狂徒受死!”
双手猛地扯开衣襟——
露出胸前两排刀带。
带上密麻麻插著四十九柄標枪。
长的一尺三寸,短的仅六寸五分。
枪头红缨如血,森然夺目!
喝声未落,双手已翻飞。
一十八柄標枪骤射而出!
红缨满天,寒光破空。
长枪先发,短枪后至。
疾如闪电,直取萧铸!
但——
所有標枪忽在半空顿住。
齐齐坠落。
再看燕双飞——
咽喉已多了一枚金蛇锥。
洞穿!
原来在他出手之前,萧铸已出手。
金蛇锥,更快,更准,更狠。
燕双飞瞪大双眼,难以置信。
一口鲜血吐出,人已倒地。
气绝。
没有人能想到——
萧铸的出手竟如此快,如此狠。
小李飞刀!
江湖传言:
“小李神刀,冠绝天下,出手一刀,例不虚发!”
他们虽未见过小李飞刀,
却在第一时间,想到了那神话般的刀。
天机老人回过神来:“很快。”
“怕是和小李飞刀相比,也不遑多让。”
白天羽暗自点头。
他也这般觉得。
萧铸却笑了:“孙先生莫要誆我。”
“萧某虽自信,却不盲目。”
“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清楚。”
“论飞鏢暗器,我的金蛇锥,胜在诡异。”
“却比不上小李飞刀的快。”
“那种快,无人可以想像。”
天机老人道:“旁观者,根本看不清小李飞刀有多快。”
“唯有亲自面对,才知道?”
萧铸道:“不错。”
白天羽的眉,忽然蹙起。
他曾旁观小李飞刀。
他有自信,自己的黑刀能胜。
但若亲自面对
才知道它有多快?
难道他的黑刀,其实也敌不过?
萧铸道:“金蛇锥,非我所长。
“孙老先生想看的,是我的剑法吧?”
天机老人道:“不错。”
萧铸道:“那么,请老先生瞪大眼睛——”
“看好了。”
天机老人道:“好。”
白天羽的神色,也骤然专注。
诸葛刚颤声道:“好!”
“也让老夫领教领教你的剑法!”
萧铸却看也不看他。
反而转向一旁独坐的白天羽,拱手道:“黑刀——不,该叫血刀。”
“神刀堂传承信物,长年浸血,色如暗红。”
“关外第一魔刀。”
“今日初见,无以为敬。”
“就料理这几只阿猫阿狗,略表心意。”
诸葛刚等人驀地一惊。
神刀堂?
这人难道是
神刀无敌白天羽?!
惊疑未定。
呛啷一声!
剑已出鞘。
是泪痕剑。
剑光只一闪,眾人眼前一。
杀气隨剑呼啸。 高行空甚至来不及反应。
人头已落。
诸葛刚眉头一皱。
萧铸两次出手,他已看出高行空绝非敌手。
但他不明白——
以高行空之能,为何连反应都没有,就已毙命?
唐独厉吼一声!
惨绿光芒闪动,螳螂刀猝然出鞘,直劈萧铸左肩。
趁的正是萧铸刚斩高行空、旧力方尽之机。
萧铸侧身,却瞧也不瞧。
只冷笑一声:
“找死!”
泪痕剑光,再度一闪。
剑光划过唐独咽喉。
血溅。
人倒。
双目圆瞪,儘是不解。
剑势未止——
泪痕剑顺势旋转,化作一道电光,直劈诸葛刚!
诸葛刚闷喝,金刚铁拐横挡!
“鏘”一声轻响。
天下第一重的兵器,竟从中断开。
剑光再闪。
诸葛刚双目骇然。
半个脑袋,已被削落。
现在他终於明白——
为什么高行空连反应都没有,就已如木头般死去。
死,有时候来得太快。
快到你来不及明白,就已不必明白。
只一瞬之间。
金钱帮四大高手,尽数毙命。
这其中,还有兵器谱排名第八的“金刚铁拐”诸葛刚。
荒谬。
不可思议。
却偏偏是事实。
所有人尽皆侧目。
无人出声。
无人动弹。
呛啷一声。
泪痕剑已归鞘。
快得像从未出过。
杀人有时很简单。
简单得像喝一杯酒。
收剑有时却很慢。
慢得让人一生都忘不掉那一剑的风情。
萧铸知道:
有些人不必杀,也能得到铸剑的材料。
有些人却必须杀。
他的目光转向白天羽。
白天羽没有动。
一步也没有。
他现在才明白。
为什么天机老人年轻时不在沈天君,快活王,沈浪面前意气风发。
原来,
没有把握,
是这么可怕的一件事。
萧铸淡淡道:“各位,后会有期。”
“我该回去——铸我的剑匣了。”
他转身,带著林铃铃离去。
身影渐逝,没入黑夜。
地上只剩几具尸体。
若非这些尸体,谁也不会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
他们甚至寧愿相信这只是一场梦。
梦会醒,血却不会干。
人走了,剑却还在风中低吟。
段开山等人,早已面无人色。
哐当几声。
头顶金钱落地。
六人低呼一声,话也不敢多说,四散奔逃。
西门柔重重灌了一口酒。
一口,便饮尽大半壶。
长嘆一声,黯然道:
“想不到天下竟有如此风流人物”
“这江湖,已无我西门柔爭锋之地。”
砰!
酒杯摔碎。
他人也已大步走出,身影消融在夜色。
他决定退出江湖。
有的人退出,是因为死了。
有的人退出,是因为见到了真正且无法逾越的高峰。
西门柔是后者。
静。
几个呼吸之后。
白天羽才自顾自倒了一杯酒。
悠悠嘆道:
“好快的剑。”
“好利的剑。”
“我能感觉到——那还不是他的全部。”
他沉默片刻,酒杯在指间轻转。
“若不是神刀堂还需要我…”
“关外武林还需要我…”
“刚才,我已出刀。”
有人说,白天羽独断独行。
没错。
但他从不忘——
神刀堂,是他的责任。
刀客的刀,有时不为自己而出。
而是为那些指望这把刀活著的人而出。
而天机老人也在此刻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