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小红凝神望去。
这位铸剑师大哥哥的轻功平平无奇。
但只一霎,她的眸子骤然缩紧。
不对。
他根本不会轻功。
他只是在跳。
可这轻轻一跃,竟比她的轻功还要迅疾,还要凌厉。
这需要多深的內力?
江湖中练武之人何止千万,能凭一口真气纵跃如飞的,屈指可数。
他看上去甚至不过二十,呼吸间却已有江河奔涌之势。
孙小红的手心微微沁出冷汗。她忽然很想知道,他练的究竟是什么內功?
此刻,兴云庄內正热闹。
秦孝仪、赵正义、公孙摩云、田七
这些號称“大侠”的人,在龙啸云的计算之下,正一一向李寻欢发难。
庄內气氛,愈发微妙。
如绷紧的弓弦,如將沸之水。
兴云庄中,果然多“人材”啊。
此“材”非彼才,
乃是铸剑材料之“材”。
如此多“人材”匯聚於此,萧铸这铸剑师又怎能错过?
江湖本就是一座最大的铸剑炉。
芸芸眾生,无论是侠是盗,是正是邪,都不过是投入炉中的材料,等待著被命运之火锻造成型,或者烧成灰烬。
被杀,才可得到铸剑材料之人,本就不是良善之辈,萧铸杀之,也不会心理负担。
萧铸转首,看向身旁孙小红。
她正上下打量著他,目光如探幽烛微。
“怎么了?”他声沉似水。
孙小红道:“大哥,你日后该学一门精妙轻功。否则这身深厚內力未免可惜。”
萧铸摸了摸鼻子。
他岂不知自身缺处甚多?
再望兴云庄內——
人影纷杂,江湖济济。“人材”眾多。
或许可以让他打造第三把剑。
只是不知那第三把剑,將是何剑?
他心中所念,希望从第三把剑中得到一部包罗万象的武学秘典。
孙小红忽將目光投向前方。
眼前,正是一齣好戏。
李寻欢被围在核心。
公孙摩云、赵正义、田七所谓“大侠”密密麻麻,却无一人敢先出手。
兵器谱第三,小李飞刀——
谁愿做那第一个刀下鬼?
笑声淒凉,
李寻欢道:你们既认我是梅盗,恨不能立毙我於当场,却又畏缩不前?莫非诸位谦逊如此,还在互相推让?”
那群“大侠”却如铁石心肠,任他如何相激,纹丝不动。
孙小红不禁喜形於色:“李寻欢不愧是李寻欢!就凭这些废物,怎能奈何得了他?”
萧铸道:“这些人虽是废物,但他们之中,却藏著一个李寻欢的克星。”
孙小红道:“克星?”
萧铸道:“不错。”
孙小红急问:“是谁?莫非是上官金虹?可他並不在此。”
萧铸道:“李寻欢的克星,从来不是上官金虹,而是”
话音未落,人群中忽有一人朗声道:“兄弟!你到现在还看不出他们只是与你玩笑?走,喝酒去!也好驱驱这寒气!”
一人阔步而出,面色凛然,正是龙啸云。
他上前亲热拉住李寻欢的手,一副义薄云天之態。
李寻欢却骤然变色。
便在此时——
呼!
田七自背后闪电般抽出一条金丝夹藤软棍,如毒蛇出洞,狠狠抽在李寻欢腿上!
公孙摩云出手如风,连点他背后七处大穴。
赵正义飞起一腿,將李寻欢踢得滚出两丈之外。
“你们做什么!快放了我兄弟!”
龙啸云似是一怔,隨即如疯似狂扑向李寻欢,以身相护,嘶声痛呼:
“兄弟!大哥对不住你啊!”
哭声撕心裂肺,惨痛欲绝。
萧铸冷眼旁观,转头问孙小红:“这齣戏如何?”
最毒的暗器,往往藏在最亲近的人手里。
孙小红家学渊源,岂看不出这齷齪勾当?
龙啸云太了解李寻欢。
飞刀若不能出,纵有其他本事,也难敌眾人合围。
她记得爷爷曾说,李寻欢有三大过人处:
一是例不虚发的小李飞刀;
二是未出刀时,凭轻功能避九成杀招;
三是“六如公子”之名。
贪酒如命,嫉恶如仇,爱友如己,挥金如土,出刀如飞,视死如归。
可他的弱点,也藏在这“六如”之中。 偏偏这世上最可怕的谎言,往往包裹著最深情的衣。
能骗过天下人的,不一定是高明的骗术,而是人们愿意去相信『情义』本身的心。
孙小红再看不下去,飞身跃出,厉声喝道:“都给我住手!”
龙啸云等人皆是一怔,李寻欢也不由愣住。
赵正义见孙小红容貌俏丽,眼珠一转,冷笑道:“小姑娘,我们缉拿梅盗,乃是江湖大义。你这般护他,莫非也是同党?来,让大爷好好审一审!”
孙小红道:“说李寻欢不是梅盗的,便是梅盗?哪有这般道理?”
田七道:“当然有这样的道理。”
便在此时。
萧铸左手持双剑,眼中似笑非笑,缓步而出。
萧铸道:“既然如此,诸位且看我像不像梅盗?”
李寻欢目光触及萧铸,眸中不由掠过一丝忌惮,急向龙啸云等人道:“他绝非梅盗!”
他唯恐眾人误认,逼得萧铸出手。
萧铸对李寻欢微微一笑:“你也不是梅盗。”
龙啸云眉头紧锁,暗道这二人莫非是生死之交?
一个护一个,一个保一个。
田七、赵正义亦是如此作想。
赵正义当即厉喝:“你既护他,你也是梅盗!”
田七隨即附和:“不错!我一眼便看出你也是梅盗!”
李寻欢急道:“莫要惹他——他绝非梅盗!”
秦孝仪道:“不,他定是梅盗!”
田七道:“对,他绝对是梅盗。”
赵正义猛然踏出,厉声大喝:“好!今日便將你们这梅盗一党一网打尽!”
语声未绝,他飞腿已出!
腿风凌厉,自信这一脚必能將萧铸踢得骨碎吐血!
喀嚓!
一声脆响骤起,黑影乍闪!
眾人再定睛时,赵正义已抱腿倒地,翻滚惨嚎。
在场群雄只觉眼前一,唯李寻欢勉强瞥见——
剑出,
剑回,
只在剎那。
金蛇般的剑身轻轻一剜,
这这不是泪痕。
那这一把剑是什么?
李寻欢目光复杂。
此刻。
赵大爷那对號称“万两黄金”的双腿,便已齐根而断!
“小子!好毒的手段!”
公孙摩云俯身一看,面色骤变。
赵正义双腿断得乾乾净净,竟如刀切豆腐。
田七道:“此人必是用了卑鄙手段!”
公孙摩云道:“不错!”
秦孝仪道:“虽看不分明,定是诡计暗算!”
而后秦孝仪忽然振臂高呼:“纵非梅盗,也必是同党!”
“眾人齐上,拿下!”
他手一挥,铁胆震八方秦孝仪竟已叫弓手四面围至。
弩箭上弦,寒光森森。
“诛杀梅盗乃江湖大义,何须讲什么规矩?”
“射!”
嗤嗤嗤——!
箭雨,直噬萧铸要害!
“扣帽子的本事倒是不错。”
萧铸涌动紫气东来神功,周身紫气氤氳,內力奔涌。
嗤嗤嗤!
啪啪!
箭矢竟以更快之势倒射而回!
弩机爆裂,弓手满手鲜血,踉蹌跌退,一个个中箭,死不瞑目。
下一刻,萧铸已闪至秦孝仪面前。
秦孝仪猝然出手。
但金蛇剑已出鞘。
剑招诡譎,如蛇吐信,
秦孝仪竟不知该如何抵挡。
他从未见过如此古怪的招式。
只一瞬,
金蛇剑已架在他颈上。
冰凉,森然。
龙啸云失声惊呼:“秦大哥”
他连连倒退,面色发白。
这人仅用数招便制住秦孝仪,
武功诡异,手段莫测,不管如何看,此人实在危险至极。
萧铸道:“你现在再看我像不像梅盗?”
秦孝仪道:“少侠说笑了!您您怎会是梅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