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有什么事?”江淮靠在计程车座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壳边缘,声音带着刚下飞机的些许慵懒。
电话那头传来父江长舟沉稳的声音,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截了当:“下飞机了?”
“嗯,刚落地,正在往家去的路上。”
江淮应道,目光透过车窗看向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上海的街头已经染上了浓浓的年味,红灯笼挂满了街道两侧,行人脸上都带着匆忙又喜悦的神色,和东京的氛围截然不同。
“先不用着急回家。”电话那头江长舟的声音顿了顿,随后说道,“中午有个饭局,你来一下,地址我等会儿发给你。”
江淮张了张嘴,到了嘴边的拒绝硬生生咽了回去。
电话那头江长舟的语气虽然平淡,却透著一股不容置喙的坚决。或许是从小到大养成的习惯,江淮潜意识意识里就不敢轻易忤逆他。
之前因为樱奈的事情两次反抗忤逆他,他表面上风轻云淡,可内心始终慌得不行。
而且,他是真心喜欢樱奈。
沉默了两秒,江淮心底那点想要拒绝的念头终究还是被压了下去,他终究还是选择了妥协,语气平静地回应道:“好的。
“不用穿的太正式,随意点就行。”江长舟又叮嘱了一句,没等江淮再回应,那头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江淮无奈地叹了口气,将手机揣回大衣口袋。
他此刻的心情乱糟糟的,复杂得很,连给樱奈回复消息的心思都没有——生怕自己这份莫名的烦躁会影响到她,让她跟着胡思乱想。
自己老爹很少会给他安排饭局,而且还特地叮嘱不用穿的太正式,想必应该不是生意上的往来
既然如此,那这场饭局,恐怕不是普通饭局那么简单。
此时计程车司机恰好问道:“小伙子,去哪儿啊?刚才听你说要回家,现在是改地址了吗?”
“嗯,麻烦师傅了,我给您发新地址。”江淮扯了扯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重新拿出手机。
果然看见自己老爹发来的新定位,是一家格调颇高的私房菜馆。
这让他心中的疑惑更深。
计程车稳稳停在老洋房门口,青灰色的砖墙爬著暗绿藤蔓,门楣上挂著块低调的木质招牌,透著与市井喧嚣隔绝的静谧。
江淮缓缓推开车门,凛冽的寒风立刻扑面而来,他紧了紧大衣领口,从后备箱拎出行李箱,对着司机道了声谢后便迈步进入了餐厅。
他先将行李寄存到前台,只随身带了手机和钱包。顺着服务员指引的木质楼梯往上走,踩得楼梯发出轻微的吱呀声,走廊两侧挂著复古油画,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茶香与菜香。
走到指定包间门口,江淮先是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抬手轻轻推开了那扇雕花木门。
随着他的进入,原本热络交谈的包厢内瞬间安静了几秒,杯盏碰撞的声音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他,带着几分审视与好奇。
包厢不算大,摆着一张圆桌,围坐了六七个人,大多是中年男女,衣着得体,气质沉稳,看起来都是父亲的同辈人,有几个江淮曾经还见过。
而他们的身旁,也有几名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同龄人士。
这让江淮悬著的一颗心瞬间落了下来,同时对这场饭局的目的,也猜了个七七八八。
他脸上扬起一个恰到好处的礼貌微笑,对着众人微微躬身颔首,声音温和而清晰:“不好意思,路上有点堵车,来晚了。”
话音刚落,坐在主位的江长舟便抬手示意他:“过来坐。”
他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主人家的从容。
江淮刚在父亲身旁的空位坐下,屁股还没完全坐稳,斜对面一位穿着深灰色毛衣、面容和善的中年男人便率先开口,语气里满是不加掩饰的赞许:“贤侄长得还真是一表人才,气韵沉稳,和你爸年轻时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江淮闻言,微微一笑:“冷叔叔您过奖了。倒是您,这么多年没见,还是和当年一样风采依旧,一点都没变化。”
“哟,你小子记得我?”
那人挑了挑眉,看向江淮的眼神中带了点意外。
“当年父亲公司上市庆功宴上,有幸见过您一面。”
听见这话,那人更加意外。
他如果没记错的话,当年江长舟公司上市,这小子也就才六七岁吧?
这么多年过去,还能有这记忆?
他心中满是疑惑,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主位的江长舟,眼神里带着无声的询问,想知道是不是江长舟平日里跟儿子提起过自己。
可映入眼帘的,却是江长舟端著茶杯,轻轻啜了一口,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缓缓摇了摇头。
很显然,答案是否定的。
“你小子可以啊。”男人忍不住对着江淮竖起了大拇指,眼底的欣赏毫不掩饰。
面对冷石的夸奖,江淮只是淡淡一笑,既不显得过分谦逊,也无半分张扬,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他端起桌上的茶杯,指尖摩挲著温热的杯壁,目光不动声色地在包厢里扫过一圈。
在座除了几位父辈的中年男女,还坐着三四个与他年龄相仿的少年少女,衣着得体,气质干净,看模样想必也是这些叔叔伯伯们的子女。
他们大多端坐在父母身旁,或低头轻声交谈,或好奇地打量着他,神情里带着几分同龄人特有的拘谨与试探。
江淮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心底的疑惑愈发浓重。
他早就不止一次明里暗里地和自己老爹表明过态度——他对商界的尔虞我诈毫无兴趣,更无意接手他打拼下来的企业
可如今,父亲特意在他刚回国的这天安排这场饭局,还让这些世交好友带着子女一同前来,显然是有意让他结识这些同龄的“圈子里的人”,拓展所谓的人脉。
这就让他有些费解了。
既然知道他无意继承家业,这些人脉对他而言,除了维持表面的人情往来,又能有什么实际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