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的火种一旦点燃,便以燎原之势迅速驱散了盘踞在心头的茫然与部分的恐惧。张一狂悬浮在高处,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挣脱出来。
那个隐藏在穹顶阴影中的规整洞口,不再仅仅是一个模糊的几何图形,它此刻代表着生机,代表着逃离这片藤蔓地狱的可能!
他再也顾不上维持那点可怜的、因为身处“秋千”而残存的“体面”,也暂时忽略了腰间那冰冷滑腻的触感和身体悬空带来的眩晕感。求生的本能和一种“终于能派上点实际用场”的激动,混合成一股强大的力量,冲破了喉咙的阻滞。
“有发现!!”张一狂立刻用尽全身力气,朝着下方声嘶力竭地大喊起来,声音因为激动和用力而微微颤抖,甚至带上了几分破音,在这充满藤蔓呼啸和打斗声的墓室里,如同投入沸腾油锅的一滴水,瞬间炸响,清晰地传到了下方每一个人的耳中。
他奋力抬起一只手臂,不再死死抓住藤蔓,而是勇敢地(或者说,是冲动地)伸手指向墓室顶部那个特定的、在他脑海中已经烙印下精确坐标的方向,反复强调:“那里!顶上!就在那片最黑的钟乳石后面!那里有个洞!人工的!圆的!”
他的呼喊,如同在绝望的黑暗中划亮了一根火柴,虽然微弱,却瞬间吸引了所有还在苦战之人的注意力。
“洞?什么洞?!”吴邪正一个懒驴打滚躲开一条贴地扫来的藤蔓,闻言立刻奋力抬起头,脖子几乎仰成了九十度,焦急地朝着头顶上方那一片混沌的黑暗望去。然而,他的视角实在太低了,视线被无数挥舞的藤蔓阴影、摇曳的手电筒光斑以及墓室本身巨大的空间感所干扰,入目所及,除了黑暗,还是黑暗,只有那些倒悬的、如同恶魔利齿般的钟乳石轮廓在光影晃动中若隐若现,根本看不到任何疑似洞口的结构。“看不到!一狂!具体在哪个位置?!”他焦急地大喊,一分神,差点被另一条藤蔓抽中肩膀。
王胖子也是心急如焚,一边挥舞工兵铲护住周身,一边拼命仰头,小眼睛眯成一条缝,试图穿透黑暗:“洞?我说狂爷!您看清楚了没?别是眼花了把钟乳石的影子当成洞了啊!这节骨眼上可开不得玩笑!”他虽然嘴上在质疑,但眼神里却充满了期盼,毕竟张一狂之前的“运气”已经证明了他与这古墓的“缘分”非同一般。
就在众人仰头寻找,却一无所获,心头刚刚燃起的希望火苗眼看就要被现实的无力感浇灭之际——
一直如同黑色磐石般在藤蔓攻击中保持冷静和高效反击的张起灵,闻声而动!
他甚至没有浪费时间去抬头确认,而是基于一种对张一狂那诡异“特质”已然形成的、近乎本能的信任。天禧晓说蛧 免沸跃独只见他身形如同鬼魅般几个起落,脚下步伐精准地踩在藤蔓攻击的间隙,如同在刀尖上跳舞,迅捷而优雅地避开了数条试图阻拦他的藤蔓,瞬间移动到了墓室中一个相对开阔、上方藤蔓干扰稍少的位置。
站定,举臂,动作一气呵成!
他手中那支威力强大的强光手电筒,如同骑士举起的圣剑,炽白色的、凝聚而纯粹的光柱,如同一柄实质的光之利刃,猛地撕裂了上方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以无可阻挡的气势,精准地刺向了张一狂手臂坚定不移指向的那个穹顶夹角!
光柱所向,黑暗退散!
就在那一片原本被阴影和错综复杂的钟乳石完全遮蔽的区域,在炽白光线的无情照射下,一个与周围天然岩壁格格不入的、边缘规整得令人惊叹的圆形洞口,如同舞台上被追光灯锁定的主角,清晰地、毫无保留地暴露在了所有人的视野之中!
那洞口幽深,内部是更深的黑暗,仿佛通往另一个未知的维度。它静静地镶嵌在那里,如同一个冰冷的、充满诱惑的答案,又像是一只漠然注视著下方众生的巨眼。
“卧槽!!真有出口!!”王胖子第一个失声惊呼,巨大的惊喜让他差点忘了挥舞工兵铲,胖脸上瞬间绽放出如同菊花般灿烂(且油腻)的笑容,声音因为激动而走了调,“神了!真他娘的神了!张大师!张半仙!您真是咱们的活菩萨,救苦救难观世音!坐个秋千都能把生路给坐出来!胖爷我服了!五体投地地服了!”他此刻看张一狂的眼神,简直像是在看一座会移动的金山,不,是比金山还宝贵的救命稻草!
吴三省一直凝重的脸上也瞬间焕发出光彩,眼神锐利如鹰,死死盯住那个洞口,仿佛要将它的每一个细节都刻进脑子里。他当机立断,用嘶哑却充满力量的声音大吼道:“都别愣著!想办法上去!那是我们唯一的生路!”作为队伍的主心骨,他必须在希望出现时,立刻将其转化为明确的行动指令。
然而,希望的光芒虽然耀眼,现实的鸿沟却依旧冰冷而巨大。
狂喜过后,一个无比严峻的问题,如同冰水般浇在了每个人心头——如何上去?
墓室顶部距离地面,目测至少有十几米高,相当于四五层楼的高度!四周的墙壁虽然粗糙,但几乎都是负角度或垂直向上,布满了湿滑的苔藓和易碎的岩片,根本找不到任何可靠的着力点可供攀爬。那洞口,如同悬挂在悬崖绝壁上的巢穴,可望而不可及。
“绳子!用飞虎爪!”潘子的反应最快,作为队伍里的行动派和装备专家,他立刻大吼著给出了解决方案。他迅速摆脱身边两条藤蔓的纠缠,一个箭步退到相对安全的角落,以惊人的速度从沉重的背包侧袋里抽出了备用的飞虎爪。那飞虎爪由精钢打造,几根尖锐的爪钩闪烁著寒光,后面连着坚韧的登山绳。
没有丝毫犹豫,潘子深吸一口气,手臂肌肉贲张,将飞虎爪在头顶“呼呼”地抡圆了,积蓄著动能。他看准那个洞口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猛地吐气开声,用尽全身力气,将飞虎爪朝着十几米高的穹顶洞口奋力抛掷而去!
钢爪带着破空之声,如同一条黑色的毒龙,直窜而上!
第一次,飞虎爪眼看就要接近洞口,一条不知从哪个方向挥舞过来的粗壮藤蔓,如同拦截导弹般,“啪”地一声,精准地抽打在飞虎爪的绳索上,将其打得偏离了方向,爪钩擦著洞口的边缘掠过,带下一溜火星和碎石,无力地坠落下来。
“妈的!”潘子骂了一句,毫不气馁,迅速收回绳索,再次抡圆抛出。
第二次,飞虎爪避开了藤蔓的拦截,爪钩成功搭在了洞口内侧的边缘!下面众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还没等潘子发力拉紧绳索测试是否牢固,那洞口内部的岩壁似乎异常光滑,或者是飞虎爪的着力点不够理想,只听“咔嚓”一声轻微的摩擦声,爪钩竟然没能扣死,直接从光滑的岩壁上滑脱,再次伴随着碎石坠落下来。
第三次,第四次潘子拼尽全力,额头青筋暴起,汗水浸透了他的野战服,每一次抛掷都凝聚了他的全部精神和力量。但结果依旧令人绝望。不是被神出鬼没的藤蔓中途打飞,就是无法在光滑的洞口边缘找到稳固的抓点。那看似近在咫尺的生机,却被这些狂暴的藤蔓和恶劣的环境无情地隔绝开来。
“不行!干扰太大!洞口边缘太滑,根本抓不牢!”潘子喘著粗气,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挫败感,向着吴三省和张起灵喊道。连续的失败和体力的消耗,让这位硬汉也感到了一丝无力。希望就在眼前,却仿佛隔着一层无法打破的玻璃,这种滋味比纯粹的绝望更加折磨人。
就在众人心头再次被阴云笼罩,焦虑和绝望的情绪开始重新蔓延之时,张起灵的目光,如同最冷静的探针,再次扫过那个高悬的洞口,又落回了还在空中、随着藤蔓微微晃动、一脸焦急却帮不上忙的张一狂身上。
他的眼神沉静如深潭,没有任何波澜,但大脑却在电光火石间进行着高速的运算和风险评估。飞虎爪方案失败,常规攀爬不可能,剩下的选择寥寥无几。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决断,在他心中瞬间成型。这需要绝对的实力、绝对的信任和一丝必不可少的对张一狂那诡异“运气”的押注。
他没有丝毫犹豫,转向吴三省和潘子,用他那特有的、平静却不容置疑的语气,清晰地吐出三个字:
“送我上去。”
吴三省瞬间就明白了张起灵的意图。这是要用人梯!这是目前唯一可能接近洞口的方法,但也是极其危险的方法!充当基座的人,和腾空而起的张起灵,都将彻底暴露在藤蔓的攻击之下,毫无防护!
但此刻,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吴三省眼神一凛,没有丝毫废话,立刻对潘子吼道:“潘子!配合小哥!”
“明白!”潘子毫不犹豫,立刻放弃了对飞虎爪的执著,将绳索迅速收回。他和吴三省两人,如同心有灵犀的战友,立刻背靠背,挥舞着手中的匕首和枪托,用尽全力,朝着周围疯狂涌来的藤蔓发起了一波短暂的、凶猛的反冲击,硬生生地在如同潮水般的攻击中,清空出了一小块直径约两米的、相对安全的圆形区域!
“小哥!快!”吴三省嘶声吼道,他的手臂被一条藤蔓擦过,留下了一道血痕,但他毫不在意。
张起灵眼神一凝,周身气息瞬间变得无比凛冽。他后退几步,一个短促的助跑,脚下发力,身形如同猎豹般窜出!就在到达潘子身前的瞬间,他左脚精准地、轻盈地踏在了潘子早已交叉叠起、肌肉紧绷如同铁块的手掌之上!
“起!”潘子喉咙里爆发出一声低沉的怒吼,全身的力量,从腰腹贯注到手臂,再传递到手掌,猛地向上方一托!这一托,蕴含了他作为退伍老兵的全部爆发力和意志力!
借着他一托之力,张起灵的身形如同脱离了地心引力束缚,矫健地拔地而起!他右手中的黑金古刀并未出鞘,而是连带着刀鞘,如同探路的盲杖,在垂直的、湿滑的岩壁上几个迅捷无比的点戳,每一次点击都精准地找到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凸起或裂缝,提供著微不足道却至关重要的二次借力!
他整个人,如同展翅翱翔、搏击长空的黑色大鹏,又像是一支离弦的乌黑箭矢,以一条笔直而充满力量的轨迹,义无反顾地直扑向那个高悬的、代表着生路的圆形洞口!
这惊险至极的一幕,让下方所有目睹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吴邪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双手死死地攥成了拳头。
然而,九头蛇柏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个人类企图逃离的意图,感受到了某种威胁。就在张起灵的身形上升到一半,旧力已尽、索尼未生,处于最无法变向的尴尬高度时——
“嗖!嗖!嗖!”
数条颜色深紫、格外粗壮、显然是负责“防空”的藤蔓,如同早已埋伏好的毒蛇,从不同的角度,带着恶风,猛地从岩壁的裂缝中激射而出!它们的目标准确无比,直取张起灵无处借力的双脚脚踝和腰部!一旦被其缠住,从这高度摔下,后果不堪设想!
“小哥小心!!”吴邪的惊呼声带着哭腔,充满了绝望。
眼看那几条藤蔓就要触及张起灵的身体,将他从半空中拖拽下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所有人都以为功亏一篑的瞬间!
那根一直托著张一狂、仿佛在悠闲度假的“首领”藤蔓,似乎“听懂”了刚才所有的对话,精准地“理解”了张一狂指向洞口、众人试图上去的“集体意图”。它那巨大的、缓慢摆动的身躯,猛地一顿,停止了所有娱乐性质的晃动。
然后,在张一狂惊恐(他又开始了)而又茫然的注视下,它缓缓地、却异常稳定地,调整了方向和角度,托著张一狂,不再是悠荡,而是如同一个智能升降平台,或者更像是一个被无形之手操控的传送带,平稳地、径直地朝着张起灵上升的路线,以及那些拦截藤蔓袭来的方向,“递”了过去!
它竟然主动将张一狂,这个它一直“小心呵护”的“贵宾”,当作一个活的、人形的“通行证”或者“护身符”,朝着危险的核心区域,送了过去?!
这突如其来的、完全无法理解的变故,再次让墓室内的空气,彻底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