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后余生四个字,远远不足以形容此刻众人的状态。
那黑色虫潮带来的不仅仅是生理上的威胁,更是精神层面的巨大冲击。
当最后一只尸蹩消失在黑暗的墓道尽头,那令人头皮发麻的“窸窣”声彻底远去后,一种近乎虚脱的感觉瞬间攫住了每一个人。
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带来的是一阵阵强烈的眩晕和四肢发软。
大奎再也支撑不住,直接“噗通”一声瘫坐在地上,也顾不得地上那些尸蹩留下的恶心汁液和残骸,哇哇大吐起来,几乎要把胆汁都呕出来,脸色由之前的惨白变成了蜡黄。
王胖子比他稍好一些,但也只能虚弱地靠着冰冷潮湿的墙壁,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气,拍著自己肥厚的胸口,心有余悸地念叨:“哎哟喂哎哟喂 胖爷我这小心脏,扑腾得跟揣了只兔子似的,差点就他妈罢工了这他娘的比跑个五公里负重越野还刺激”
他喘匀了几口气,目光立刻投向被众人隐隐围在中间、同样一脸后怕却奇迹般毫发无伤的张一狂,语气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丝埋怨:“张大师!我的活祖宗!下次有这功能,您能不能提前打个招呼,早点开启行不? 胖爷我这身神膘,差点就交代在这群虫孙子嘴里了!”
张一狂自己也彻底懵着呢,大脑还处于宕机状态,完全无法理解刚才发生的一切。面对胖子的抱怨,他只能扯动嘴角,报以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充满了茫然和无辜的苦笑,讷讷道:“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腥臭和硝烟味,混合著地下特有的霉腐气息,令人作呕。休整了片刻,待呼吸稍微平复,四肢不再那么酸软,众人开始清理身上可能残留的尸蹩,或者那些恶心的汁液。吴邪帮着张一狂拍打掉裤腿上溅到的几点污渍,看着他那张依旧写满后怕却干净得出奇的脸,心中的疑云更加浓重。
经历了这次匪夷所思的虫潮事件,张一狂在队伍中的地位无形中又提升了一个难以言喻的档次。
如果说之前他只是被王胖子戏称为“吉祥物”,那么现在,他几乎成了某种“神迹”的代名词。
现在连一向沉稳寡言、只信手中枪和自身实力的潘子,看他的眼神都忍不住带上了点难以言说的敬畏,那是一种面对未知力量时,本能产生的情绪。
稍作整理,队伍继续前进。墓道在前方开始出现了明显的变化,变得愈发宽阔,顶部也更高,仿佛在预示着他们已经接近了墓穴的核心区域。
两侧的墙壁上,开始出现一些耳室。
这些耳室大多没有门,黑洞洞地敞开着,手电筒光照进去,可以看到里面散落着一些早已腐朽不堪的木器、锈蚀严重的青铜器残片,以及一些姿态各异、但大多残缺不全、表面布满裂纹和霉斑的陶俑。这些陪葬品无声地诉说著岁月的无情和墓主人生前的显赫,但在场众人此刻都没有多少心情去仔细探究。
更引人注意的是,空气中开始弥漫开一种奇异的、淡淡的香味。
这香味初闻时带着点檀木的沉静,又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花香,但仔细去分辨,又觉得那味道有些缥缈,不似人间任何一种已知的香料。
它无孔不入地钻进每个人的鼻腔,闻得久了,竟然让人感到一阵阵轻微的头晕目眩,思维似乎也变得有些迟滞,仿佛有一层薄纱蒙在了意识之上。
“小心,这香味有问题。”张起灵出声提醒,他的声音依旧带着惯有的冰冷,但细心如吴邪,能听出那冰冷之下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连小哥都觉得需要警惕,这香味绝非寻常。
吴三省闻言,脸色一肃,立刻让大家找出随身携带的水壶,浸湿了毛巾或衣袖,捂住口鼻,尽量过滤掉那诡异的香气。
张一狂也赶紧有样学样,用湿漉漉的袖口捂住了鼻子,但即便如此,他还是觉得那香味似乎能穿透这层简单的防护,丝丝缕缕地往脑子里钻,带来一种微醺般的恍惚感。
他们沿着这越来越宽阔、香气也越来越浓郁的墓道前行,脚下的路似乎都在朝着一个中心汇聚。
终于,在穿过一道巨大的、几乎顶天立地的、由整块青石雕琢而成、上面布满了繁复狰狞的兽纹和难以理解的古老符咒的石门后,眼前豁然开朗!
手电筒光柱仿佛一下子失去了束缚,照射出去,竟然无法立刻触及边界!
他们抵达了一个巨大的、堪称宏伟的圆形墓室。薪纨??鰰占 冕沸悦黩
这墓室的规模远超之前走过的任何地方,穹顶高悬,仿佛一个倒扣的巨碗,隐没在深沉的黑暗之中,看不到顶端。
墓室的墙壁光滑如镜,似乎是用某种特殊的涂料处理过,反射着手电筒光,映出众人渺小而扭曲的身影。
墓室的最中央,是一个用汉白玉或者类似白色石材垒砌而成的、高高的圆形祭坛。祭坛分为数层,每一层都雕刻着不同的图案和铭文。
而在祭坛的最上方,距离地面足有七八米的高度,赫然悬著一具巨大的、造型古朴、通体泛著幽冷青光的青铜棺椁!
那棺椁被几条足有成人手臂粗细、看不出材质的黑色金属锁链,从墓室穹顶的黑暗中垂直悬挂下来,牢牢地捆缚著。
更令人感到诡异的是,这具沉重的青铜棺椁,并非静止不动,而是在那几条铁链的牵引下,以一种极其缓慢、却肉眼可见的速度,平稳地、无声地缓缓转动着!仿佛在进行着某种永恒的、神秘的仪式。
棺椁的表面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鸟虫篆文和各种诡异抽象、充满蛮荒气息的图案,在手电筒光的照射下,那些纹路仿佛活了过来,随着棺椁的转动而流淌,散发出一种古老而危险的气息。
然而,最吸引众人目光,也最让人感到脊背发凉的,并非是那悬空的诡异棺椁,而是在祭坛下方,正对着他们进来的石门方向,摆放著的一张通体由洁白无瑕的玉石雕琢而成的华丽宝座!
那宝座宽大、厚重,椅背高耸,扶手雕成龙形,每一个细节都极尽精巧,彰显著主人身份的尊贵。
而在宝座之上,赫然端坐着一具干尸!
这具干尸保存得相对完好,远非暗河里那具被张一狂砸散的可怜家伙能比。
它身上穿着虽然已经褪色、部分区域腐朽,但依旧能看出当年极其华丽精美的丝帛官服,上面用金线银丝绣著复杂的云纹和瑞兽图案。
它的皮肤紧贴在骨头上,呈现出深褐色,如同风干的腊肉,但整个形体依旧保持着端坐的姿态,没有散架。
最引人注目的,是它的脸。
它的脸上,戴着一副青铜打造的面具。
那面具的造型,是一只栩栩如生、甚至带着几分妖媚的狐狸!狐狸的尖耳竖起,嘴角微微上翘,仿佛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弄般的笑意。
而在狐狸双眼的位置,则镶嵌著两颗硕大的、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宝石,正散发著幽幽的、仿佛有生命般流转不定的绿光!
这绿光并不明亮,却极具穿透力,在略显昏暗的墓室中显得格外醒目,使得整个狐脸看起来邪异而魅惑,充满了不祥的气息。
最让人心悸的是,即使隔着一层面具,相隔近二十米的距离,众人也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具干尸身上散发出的、一种无形无质却又真实存在的诡异气息。
那气息冰冷、阴邪,带着一种审视和嘲弄,仿佛它正在透过那对散发着绿光的狐狸眼睛,冷冷地、居高临下地注视著这群闯入它沉睡之地的、渺小的不速之客。
“青眼狐尸”吴三省倒吸一口凉气,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警惕而变得干涩,他几乎是咬著牙说道,“妈的,真碰上这鬼东西了!小心它的眼睛!那绿光能迷惑心神,制造幻觉!千万别盯着看!”
他话音刚落,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警告,站在他身旁不远的吴邪和王胖子就立刻感觉不对劲了。
吴邪只觉得自己的目光仿佛被那狐尸面具上的绿光磁石般吸住了,难以移开。
那幽幽的绿光在他眼中仿佛活了过来,扭曲、旋转,变成了两个深不见底的、散发著诱惑与危险的漩涡,要将他整个灵魂都吸摄进去!
他眼前开始浮现出许多光怪陆离、支离破碎的景象——有张牙舞爪、择人而噬的狰狞鬼怪从黑暗中扑来;有早已逝去的亲人面容哀戚地对他呼唤;耳边响起了无数窃窃私语和充满了诱惑力的低沉吟唱,时而如同情人呢喃,时而如同财富权力的许诺这些幻象和声音交织在一起,让他心神摇曳,难以自持,理智的堤坝正在被汹涌的幻觉浪潮冲击著,眼神开始变得迷离。
王胖子更是直接,他眼神发直,瞳孔有些涣散,脸上露出了痴迷而贪婪的笑容,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嘴里喃喃道:“宝贝好多宝贝金光闪闪的堆成山了都是我的都是我的” 说著,他就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著,梦游般就要迈步朝那青眼狐尸所在的玉石宝座走去,仿佛那里真有他梦想中的金山银山。
“胖子!醒醒!”潘子反应极快,一把死死拉住他,却发现胖子此刻力气大得惊人,眼神浑浊,嘴里依旧念念有词,挣扎着要往前走。
大奎更是不堪,他本来精神就脆弱,被那绿光一扫,直接双眼翻白,喉咙里发出“咯咯”两声怪响,口吐白沫,软软地晕了过去,瘫倒在地。
吴三省功力深厚,意志坚定,还能勉强保持一丝清醒,但他也必须全力抵抗那无孔不入的精神侵袭,额头青筋暴起,渗出了细密的冷汗,牙关紧咬,显然并不轻松。
场中唯一不受这诡异绿光和香气影响的,似乎只有两个人——张起灵和张一狂。
张起灵是依靠自身强大无比的血脉力量和钢铁般的意志,这种级别的精神迷惑对他而言,如同清风拂过山岗,完全无效。
他眼神一冷,如同出鞘的利剑,黑金古刀再次无声无息地出鞘,握在他手中,迈开沉稳的步伐,就向着那端坐在宝座上的青眼狐尸走去,准备用最直接的方式——物理超度这个装神弄鬼的邪物。
而张一狂
他眨了眨眼睛,看着那狐尸面具上闪烁的绿光,又看了看身边突然变得怪异起来的吴邪和胖子,脸上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他心里嘀咕著:“那绿光挺好看的啊,像像小时候玩的夜光手表,幽幽的,还会动诶。” 除此之外,他啥特别感觉也没有。没有幻觉,没有低语,没有心神动摇,就像是在看一个普通的、会发光的装饰品。
他看到吴邪眼神迷离、身体微微摇晃,王胖子更是要往那干尸走去,吓了一跳,连忙关切地问道:“学长?你怎么了?胖爷?你们在干什么?那椅子不能坐啊,上面有死人!”
他的声音在陷入诡异寂静的墓室中显得格外清晰,充满了不解和一种与周围紧张氛围格格不入的“正常”。这无比正常的反应,在此刻,却成了最不正常的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