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天选駙马,丈母娘的杂念
高台尘烟四起。
猎猎寒风捲起殿中檀香,盖住满地血浆泥泞气味。
无尘和尚在寺修行十数年,对寺中手段了如指掌,昏迷前就知道他的生机已绝,就算陆迟网开一面,白龙寺也定会杀他保名。
但他没想到会是慧海禪师亲自出手,神魂断绝前还有些难以置信,喉咙中滚出气若游丝之语:
“—二大——”
轰隆慧海禪师满目慈悲,但下手却相当利索,反手又打出一掌,彻底绝了无尘和尚生机。
那声“二大爷”硬生生被堵在喉咙里。
无尘和尚修为尚可,但升职要苦熬资歷,他的资歷並不够格做白龙寺监寺,能走到今天位置全因住持是他的二大爷。
慧海禪师原本还有些於心不忍,但听到无尘死到临头还要跟他攀亲,为了自身清誉只能大义灭亲。
寒风呼啸,吹散细碎血沫。
陆迟站在高台,虽未言语但也无需言语;今日之局虽然浅薄粗糙,但对如今时局而言无疑相当好用。
白龙寺当场镇杀犯戒和尚,无疑是在向百姓宣告白龙寺行得端坐得正,就算监寺犯戒也绝不包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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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已至此陆迟於情於理都不好继续追究。
慧海禪师示意旁边和尚將两人尸身拖走,继而朝著佛像跪拜叩首,最后走到陆迟跟前,微微行了一礼:
“老衲多谢少侠仗义相助,將无尘师徒带回白龙寺;虽然无尘犯了戒律,但这份情谊白龙寺將铭记於心,日后定会报答少侠。”
陆迟对此不置可否,抬手还了一礼:
“陆某只是顺手为之,大师不必道谢;今日无意打搅贵寺传经大会,只是——嗯,能否摁住这头雪鹰?”
咕嘰咕嘰?
雪鹰灵性十足,最喜有佛性的天之骄子;早年慧海禪师便是被雪鹰选中,才有了今日的成就。
但选中天命佛子是好事,选中道盟中人却是笑话。
慧海禪师生怕陆迟当场亮出道袍,给予白龙寺最后一击;急忙施法安抚雪鹰;结果雪鹰明显有些激动,翅膀抱著陆迟脚踝不撒开。
“—””
百姓见状大为惊奇,似乎没想到这位从天而降的少年是佛子。
可问题是这少年似乎是修道的—
人群中传来窃窃私语,直到一声怒吼猝然响起:
“嗷呜!”
吼声低沉浑厚,宛若一道闷雷滚过山谷;虽然尚未见到其形,但却能感知到一股山中之王的威势。
百姓的议论声戛然而止,下意识朝著旁边退去:继而就见一道雪白身影猛然窜上高台,一脚將抱著腿不撒手的雪鹰踹飞:
“砰””
旋即四肢抓地仰天长啸,大眼睛瞪著被踹到高台边缘的雪鹰,人模人样的攥起小拳头,意思相当明显你若想跟虎大王抢道士,虎虎我也略懂一些拳脚—
“埃埃——”
陆迟发现座下爱宠现身爭宠,一把就给捞进怀中:
“呃—抱歉,家里的虎不太听话,没给雪鹰踹骨折吧——?”
雪鹰来歷不凡,自然不是凡俗野兽能比,但发財服用过十熊之力丹,一脚下去还真有些骨折趋势——
传经长老迅速將雪鹰护住,確定没有大碍后才鬆了口气:
“陆少侠的灵宠似乎很不般。”
“山中野虎不懂分寸,要不我带雪鹰去看看大夫?“
?
传经长老都怕雪鹰被陆迟拐走,第一时间拒绝:”大可不必。”
而慧海禪师在看到发財剎那,本就沉重的心情更加雪上加霜,看向陆迟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惊疑:
“你是陆少侠?”
“我没说我叫陆小凤吗?”
——”
但你没说你本名陆迟!
慧海禪师望著那头代表性极强的小白虎,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继而便恢復往昔慈眉善目之態:
“今日事多繁忙,就不留少侠了。
“告辞。”
陆迟砸了人家场子,肯定不想在这多待,闻言抱著虎虎跳下高台,径直朝著人群中的媳妇走去。
端阳郡主原本正在雨楼看演出,察觉天际异相充满男朋友的气息,这才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
结果刚进场就看到陆迟砸了白龙寺场子,眼神还有些震惊:
陆迟打狐妖王时就受了伤,虽然没有伤及根本但也不痛快,看到媳妇过来就搂住肩膀,顺势放鬆下来:
“一言难尽,被人算计了,先回客栈再说,等我查到背后之人——”
说到后面已经有些咬牙切齿。
端阳郡主觉得情哥哥杀气有点重,但男人味十足,眼神都有些冒星星,不过看到情郎神色不太对,就急忙按下糟乱想法:
“你没事吧?怎么又受伤了,是不是这群禿驴乾的——”
“埃不是,没啥大碍——回去再说。“
“玉衍虎那妖女呢?”
“她也没事,但暂时还没回来。”
陆迟在衝出山河图后,就感知到奶虎释放的气机,知道对方安然无恙,否则哪有功夫跟白龙寺禿驴多嘴。
但因为相貌太俊,路过后方时还能听到大姑娘们的欢呼声:
“而且还这么白,难怪都说中土水土好——”
“——””
江隱风站在人群之中,望著陆迟抱著红顏知己扬长而去,手中摺扇收紧,半响才幽幽一声长嘆:
“我就知道!”
就知道陆迟人前显圣之后,会抱著仙子瀟洒离开而且还会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些“我也不想这样”的无奈关键陆迟將现场闹成这样,禿驴非但没有发作,甚至还要感谢陆迟
“你们看到没有?”
江隱风望著陆迟背影,用摺扇猛敲掌心,由衷嘆道:
“做男人当如是!”
白龙寺经此一事势必名声大损,传经大会也无心继续。
前来听经的百姓领了护身符后陆续离开,將所见所闻绘声绘色传扬,一时之间街巷中热闹至极。
陆迟搂著媳妇回到客栈,並未打坐疗伤,而是站在窗前轻声呼喊:
“禾姑娘?”
端阳郡主正在翻找疗伤丹药,闻言立即直起腰来:
“她在外面?””呃—这不好说。“
陆迟其实不敢確定,但他高空坠落之时,白龙寺和尚曾对他出手,关键时刻是禾仙子出手相助。
只是今天白龙寺场面不太好看,陆迟无意给禾仙子树敌,这才故作不知,在现场並未有任何表露。
但是按照大冰坨子的做事风格,此时应该就在屋顶
“——”
屋顶之上。
长公主白衣胜雪,全身上下皆一尘不染,此时站在屋脊眺望巍峨城池,宛若不食人间烟火的天宫神女。
听到陆迟呼喊之后,伟岸身段倏然一震,觉得此子似乎吃准了自己心思,竟然猜到她暗中尾隨。
原本想扭头就,但想想今日局面明显有些不对劲—
来都来了总要问问具体情况—
念及此处,长公主不情不愿的落在窗前,霸气凤眸中带著几分小冷漠:
“喊我作甚?”
“娘误—你还真在屋顶?”
端阳郡主神色古怪,没想到冷若冰霜的大女侠居然真的在上面偷听,这岂不是意味著昨晚开趴也被难怪上午会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搞半天偷窥人家行房—
这也太闷骚了吧—
端阳郡主面露古怪,桃眸上下打量了冰冷仙子两眼,继而露出一副“不过如此”的戏謔表情。
长公主忽视侄女大逆不道的眼神,目光看向陆迟:
“不说我可走了?”
陆迟觉得大昭昭跟冰坨子有些不太对劲,但此时也不好多问,急忙开口阻拦:
“误我有话想跟姑娘说,要不进来坐坐?”
坐坐?
长公主眼神有些犹豫,上次她跟陆迟单独相处时,就莫名其妙擦出了一些火,差点將坐坐变成做做。
但现在大侄女就在跟前,又是青天白日,观微那混帐东西又不在,想来不会出事
长公主略作犹豫,继而纵身飘进了房间,但並没有落座,而是背负双手目视窗外,冰山气態端的很足:
“说吧。”
陆迟其实想问问清心寡欲功的事,但大冰坨子既然修习此功,初衷势必是想斩断尘缘,就算问了也不会承认,便话锋一转:
“今多谢你帮忙,你的寒毒怎么样了?”
?
长公主提到寒毒就想到那晚的荒唐行径,冷艷脸颊有些不太自然:
“说正事。”
“这不是正事?”
“—””
长公主一时语塞,不去看那双深邃双眸,心底有些许杂念。
她在年少轻狂时也曾想过嫁给盖世英雄,后面虽然封心锁爱,但並非不懂情爱的懵懂小姑娘,此时能看出陆迟是在撩她。
若在汴京时,她肯定严厉拒绝。
但经过西域一路蹉跎,发现不仅魔门、妖魔们成长迅速,就连白龙寺这种地方寺庙都有三品高手时,冷如坚冰的道心也有几分动摇。
若此时跟此子完全割席,就意味著彻底拒绝此子帮助。
那寒毒可怎么办—
就这么放弃苦修多年的道行吗—
甘心吗——
况且此子性格刚毅果决,修行天赋一骑绝尘,相貌更是无与伦比,跟本宫年少执念一模一样——
长公主心乱如麻,终究没有说伤人之语,不冷不热回应: “有些发作,但能压住。”
陆迟在雾隱岭时有些唐突,但现在彻底冷静下来,反倒不想攻伐太猛,想了想就掏出一枚玉佩:
“那你用这个试试。“
?
长公主觉得玉佩十分眼熟,似乎是曾经赐给侄女的宝物,有些意外:
“什么意思?”
“暖宝宝。”
“嗯?”
“里面有我的真炁,你若寒毒发作,就汲取真气压制;等用完后再来找我,我到时重新灌给你。“
——”
长公主觉得这措辞有些奇怪,但更多的是诧异。
按照陆迟连吃带拿的性子,她以为陆迟会趁机跟她发生点肢体接触,比如拉手手等亲密行为。
却没想到对方直接给了一块玉佩此举確实君子。
倒是长公主有些不好意思接,总有种偷偷白嫖侄女婿的心虚感。
?
端阳郡主看闷骚的大冰坨子沉默,桃眸翻了白眼:
“本道何时说不要?”
长公主当即抬手接过,但看著一脸得意的大侄女,总觉得有种昭目前犯的感觉,心底都有些发虚,下意识转移话题:
“多谢,但你今天是怎么回事?”
陆迟已经大概查阅了狐妖王记忆,闻言回应道:
“是魔门在搞鬼,我去万狐窟凿天阳玄石,被嗜血堂主诱骗进山河图中;那老登估计想利用我挑起道佛相爭——”
诱骗?
长公主眼神狐疑:“呃—他给你施展美计了?”
陆迟无奈耸肩:“若是这么简单,我又怎会上当,这老登用妖魔诱骗我。”
“—”
长公主张了张嘴,觉得侄女婿正的发邪,沉吟片刻才幽幽开口:
“斩妖除魔固然是好,但是也要注意分寸,否则被人捏住习惯,总是防不胜防。“
陆迟吃一堑长一智,下回这种脏活肯定让妖鬼干:
“不管怎么说,跟嗜血堂的梁子是结下了,还连带著拉了白龙寺的仇恨;不过就算没有今天这一出,跟白龙寺也很难善了。”
若是正儿八经的佛寺,势必会真心感激他路见不平。
但白龙寺显然不太正经。
就算他不想招惹是非,估计也躲不过对方的小人之心。
长公主觉得陆迟就是招事儿体质,但想想他身上背负的多种机缘,似乎又能理解,斟酌提醒道:
“玉衍虎是你的红顏知己,魔门行动她难道不清楚?
“虎虎肯定不会害我,这件事也是阴差阳错,”
“你倒是相信她。“
长公主话一出口,就意识到自己没有立场嘲讽人家红顏,於是飞速转变话题:
“不过你是九州魁首,身上机缘太多,难免被人惦记;仅仅是那块西海古碑,估计都会引来不少饿狼。“
“——”
陆迟在靖海时,就听禾大女侠询问过西海古碑,当时出於戒备没有直言相告,如今却没打算瞒著:
“禾姑娘放心,那快古碑我早就参透了。”
?!
长公主闻言一震,抬手就抓住陆迟手腕,凤眸满是难以置信:
“你说什么?”
陆迟觉得大冰坨子的反应有些过激:
“呃——禾仙子有事?”
本宫当然有事!
长公主將西海神碑作为彩头时,就知道古碑或许会选择年轻人;但当初她参悟之时吃尽苦头,陆迟就算跟神碑有缘,估计也得歷经重重困难。
结果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参悟了?
再想想观微为了此子下山,摆明是想拉拢此子
莫非此子真是天衍宗所谓的天命之子是本宫命中注定的駙马——
但他是本宫女婿呀!
长公主都不敢继续往下想,发觉自己拽住小孩子手腕,当即面不改色鬆开,又恢復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艷:
“你別误会,本道听说石碑极难参悟,就连当今长公主都束手无策,怕你不慎伤了经脉而不自知,这才帮你查看。”
是吗?
陆迟怀疑冰坨子趁机占自己便宜,但也不好戳破:
长公主轻轻吸了口气,压住因为心情激动而泛滥的寒毒:
“不管如何,你自己注意安全。”
端阳郡主觉得禾柜友反应不太对劲,笑容有几丝玩味:
话虽然说的含蓄,但意思非常明显你莫非想追我的男人?
长公主知道这件事不好解释,但终究年龄在这放著,对付侄女绰绰有余,冰山气態毫无瑕疵:
“四处凑热闹而已,魏姑娘这也管吗。”
“凑热闹能这么巧?”
“魏姑娘到底想说什么?”
端阳郡主双手环胸,国色天香的面颊似笑非笑:
“禾姑娘若是喜欢陆迟,又何必故作矜持?从靖海一路跟到此地,说是巧合你自己信吗?家都是修士,何不坦诚些?”
“——”
长公主没想到侄女跳脸输出,一时间还真不敢接茬,思来想去只能转身就走:
“魏姑娘请自重,既然没有其他事情,本道就先告辞了。”
“埃?”
陆迟觉得禾女侠数次暗中帮忙,但每次都是掉头就走,搞得好像他在白嫖一样,眼下急忙开口:
“禾姑娘既然也去王都,不如跟我们同?彼此间也有个照应—”
长公主扫了一眼大逆不道的侄女,意味深长道:
“陆少侠觉得方便吗?”
“呃——不方便吗?”
陆迟眨了眨眼,看大冰坨子不接话,也没强求:
“我没其他意思,就是看你的寒毒很棘手;既然你不想一劳永逸,那就只能距离近点,这样能隨时给你灌输阳气。“
长公主拒绝陆迟同行邀请,一是碍於身份不合適,传出去有损皇家顏面,二是不敢距离陆迟太近。
否则一旦寒毒发作严重,她又失去理智,摁住陆迟强要,陆迟根本就顶不住,万一稀里糊涂白给就糟了。
但陆迟多次相助,甚至还给了“暖宝宝”,摆明是真心实意想帮她解决寒毒,而不是为了占她便宜——
若她每次都冷冰冰的拒绝,似乎有些不近人情—
念及此处,长公主语气稍缓:
“本道还有其他事情要做,肯定无法跟你们同行;但因为顺路,距离肯定不会太远,必要时我会现身。“
“也好。”
长公並未多留,转身离开客栈;但飞出数百丈后又悄然折回,继而也在客栈开了房间,位置就在陆迟楼上。
如此若有突发状况,也能及时兼顾。
夜深人静。
白龙寺中灯火通明,数名僧人端坐一堂,正在听慧海禪师跟传经长老训话。
传经长老想想今日局面就觉得憋屈,头上戒疤都亮了三分:
“这陆小凤到底是什么来头,今天这一切未免太巧合了;但若说是道盟操控,又似乎有点不太对劲。”
慧海禪师手持念珠轻转,儼然没有白天的德高望重,阴沉回应道:
“没什么不对劲的;先前老衲也觉得事情有些蹊蹺,但在得知此子真实身份后,一切迷雾尽散。”
“哦?住持此言何意?”
慧海禪师睁开眼睛,双目望著跳动油灯,幽幽嘆息道:
“此子根本不叫陆小凤,他的本名叫陆迟,正是今年的九州魁首;原本老衲也不敢断定他的身份,直到那头白老虎跳上来——”
一-
眾僧闻言一震,继而恍然大悟:
“当初无相大师前往中土时,曾想在九州大会扬名,结果带去的弟子败在陆迟手中;
后来陆迟又揪出大师弟子迷奸女子之事,令佛门顏面扫地—”
说到此处,话音戛然而止。
眾僧面面相,皆在彼此眼底看到了恍然大悟!
难怪此子能捉到犯色戒的无尘,敢情是专业对口;他连无相大师的弟子都能捉到,更何况是区区无尘——
而当初无相大师也正是因此才败走中土,不仅计划崩阻,甚至还被观微圣女暴打一顿,场面很不体面——
但无相大师那是堂堂西域皇族嫡传,陆迟针对便罢;可他们不过是城中小寺,也值得这號人物亲自过来降维打击?
“——”
慧海禪师闻听议论,就知道眾僧想错了,当即皱眉制止:
“休要胡言乱语,此子跟皇族、道盟都来往甚密,出现在枯山城绝非偶然;白龙寺虽然不算知名大佛寺,但毕竞是正统佛。”
“况且此地距离鸣骨荒滩不远,道盟势必是想侵吞周围势力,这才派陆迟搞这一出,让我们陷入被动——”
“—”
是这样的吗——
眾僧觉得他们这群酒肉和尚,似乎不值得陆迟亲自出马;但是听到方丈分析,又觉得此言有理:
“那住持想怎么做?”
慧海禪师面色一冷:“冤有头债有主,无尘偷袭此子,此子可以杀无尘泄愤,但却不能公然扫白龙寺的顏面;他不仁义在先,就別怪我们无情。”
“住持的意思是——?””先盯住此子动静,等他出城之后,老衲亲自出手。”
“—”
传经长老闻言稍作思索:“此举会不会太过冒险?”
慧海禪师並非衝动之人,只是道盟那边逼的太紧,他就算俯首帖耳也未必能保住白龙寺的荣耀:
“富贵险中求,若我们苟且不动,道盟只会更加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