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珠提着草药包走进毡房的时候,达瓦的阿妈拉姆正往火塘里添柴。
见是他来了,拉姆露出和善的笑容,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站起身来:“这不是顿珠嘛!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晚上回来的。”顿珠把手上的药材递过去。
“原来你是来给你桑落诺姆草药的啊?”阿佳接过药包,仔细地放在干燥的木架上:“她还在西边的牛棚,次仁也在那边帮忙呢。”
顿珠点点头就准备也去帮忙,
这时候达瓦突然掀开门毡:“阿妈不好了!”
达瓦刚喊完这一句,就看到了顿珠,他眼睛一亮拽着顿珠就往南边跑:“顿珠阿布你回来的真是时候!南边有几个牛棚又塌了!”
顿珠顺着打完的力道往南边走,却没看到,就在他刚走过转角后,桑落就从另一边走进了毡房。
桑落掀开毡房门帘,额上还带着细密的汗珠:“拉姆阿佳,我阿布送草药来了吗?”
“刚送到。”拉姆指了指木架:“看你累的,先喝碗热茶?这有刚打好的酥油茶。”
“谢谢阿佳,但是先不喝了,有头母牛难产了,情况危急我得赶快回去。”
桑落快步走到木架前,纤细的手指迅速清点着药材,语气中带着焦急。
她挑了几味急需的药材塞进药箱,转身又匆匆离去。
西边的牛棚里,难产的母牛正在痛苦地挣扎,发出阵阵哀鸣。
桑落赶回来之后,直接跪在干草堆上,顾不得藏袍沾上污渍,双手轻柔地探入产道。
母牛发出痛苦的哀鸣,身子剧烈扭动。
小牛的前腿已经露出,却迟迟不能顺利产出,桑落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但她手上的动作依然稳健。
突然,母牛因剧痛猛地扬起后蹄,朝着桑落的方向踢来。
桑落全神贯注于接生,完全没注意到危险降临。
次仁刚扛着木材经过牛棚,见状一个箭步冲上前,用自己的身体护住桑落,母牛的后蹄重重踢在他的小腿上。
次仁闷哼一声,却纹丝不动的站在原地,双臂依然保持着保护的姿态。
桑落这才回过神,抬头看见次仁紧绷的侧脸:”次仁阿布,你没事吧!”
“没事。”次仁咬牙强忍着疼痛:“你继续,我在这里守着。”
桑落的视线落在次仁身上,尤豫片刻重新专注于接生。
她的手指灵巧地调整着小牛的位置,额上的汗水顺着脸颊滑落。
次仁站在她身侧,警剔地盯着母牛的动静,随时准备再次保护她。
经过一番努力,小牛终于顺利产出。
桑落利落地扯开小牛身上的胎衣,然后开始为母牛检查伤口。
母牛虚弱地叫了一声,伸出舌头轻轻舔舐刚出生的小牛,眼神重新变得温顺。
“没什么大事了。”
桑落检查完轻抚了一下母牛的头,然后才转向次仁:“让我看看你的腿。”
“我真的没事。”次仁还在为自己狡辩。
桑落也不多说什么直接卷起次仁的裤腿。
“还说没事,你这小腿上已经青紫这么大一片了,要是我自己看到了,你就要这么强忍着?你知不知道万一伤到骨头,是要出大事儿的!”
桑落边数落着次仁,边从药箱里取出药膏,仔细为他涂抹。
耳边是她带着关切的数落,小腿处感受着桑落接触时的指尖微凉,次仁瞬间红了耳根,不自觉地绷紧了肌肉。
“我没有硬撑,这些伤在我们这儿都不是什么……”
次仁还没说完的话,在桑落严肃的视线下逐渐消音。
桑落仔细地帮次仁检查了伤势,确定骨头没问题后,才放下心来。
“这边手上的牛已经都处理好了,一会儿我就得回去了。”桑落用随身带着的水壶清洗着双手。
“那我送你!”次仁马上接话。
“牛棚这边你不管了?”桑落看了看天色:“现在天也不晚,我走个一两个小时应该能回去。
“你就是明天也回不去。”次仁又切瘸地走出牛棚,一个口哨唤来自己的马:“咱们全速骑马都要走一个半小时,你要是走回去啊明天也到不了。”
“可是你的腿。”桑落还是有些担忧。
“这算什么,都是小事儿。”次仁直接跨上马,又把桑落拉了上来。
返程的路上,桑落望着远处自由奔跑的马群,突然开口:“次仁阿布,我想学骑马。”
次仁有些意外,稍稍拉紧缰绳:“怎么突然想学这个?”
“没问题,我教你!”次仁立即应下,声音里带着难得的雀跃:“早上放牧前我都有空,保管把你教会。”
桑落轻轻点头,发丝随风轻扬:“谢谢阿布。”
”不用谢。“次仁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我很乐意教你。”
回到家时,天色已近黄昏。桑落察觉气氛有些异样,院子里静得出奇。
拉珍独自坐在火塘边,手里拿着针线活,却久久没有动作。
占堆阿古也不在屋里,整个屋子静悄悄的,只有火苗噼啪作响。
“阿妈,发生什么事了?”桑落轻声问道,在拉珍身旁坐下。
拉珍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活计:“昨晚你大哥顿珠回来,结果今儿一大早就吵起来了。”
“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拉珍凑到桑落耳边:“咱们藏族有个老传统,为了保证家族维系,都是兄弟共娶一个妻子,但是顿珠坚决不同意,说要追求自由恋爱。”
“顿珠阿古说得没错啊。”桑落拨弄着炉火,语气中满是赞同:“每个人都该有自己的选择,不该被旧俗束缚。要是我,我也不会同意的。”
拉珍一开始就猜到了女儿会这么说,想到昨晚占堆跟自己说的话,只觉得……悬!
次仁和顿珠回家的时候,外面天已经黑了。
占堆独自坐在火塘边,脸色铁青。
拉珍担忧地看着父子三人,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阿妈,阿落呢?”次仁环视一圈没发现桑落。
“刚刚出诊去了,一会儿就回来。”
次仁点点头,然后又拽了拽顿珠的袖子,对着他使眼神儿。
顿珠却跟没看到一样,放下手中的工具:“阿爸,我明天一早就回部队。”
“随你的便。”
占堆硬邦邦地甩出一句,头也不抬。
“阿爸,不管你再怎么生气,我不会改变主意。”顿珠的态度坚决:“我绝不会和弟弟们共娶一妻。这是我的底线。”
占堆猛地站起身,嘴唇动了动,正要发作——
顿珠看到桑落的一瞬间,眼睛骤然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