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疼。
翎儿混沌的脑子有片刻清醒。
“他娘的，为何，死了，还如此痛……”
万箭穿心，死状不可谓不惨烈，别怪她爆粗口。
反正已成为地狱里的一缕鬼魂，那便入乡随俗。
鬼就得有鬼样子不是。
未待她理清思绪，便又彻底失去意识。
“阁主，我以性命起誓，那人绝对还活着。”
正运功疗伤的沧溟，呼出最后一口浊气后，缓缓睁开眼。
死没死透他只一眼便知晓，那人绝无生还可能。
若不是先前毒发，必须即刻运功，他怎会与一具尸体待在一处。
“鹄鸣，你太聒噪了……”
鹄鸣讪讪闭嘴。
“走吧。”
“是，阁主。”
鹄鸣仍不死心，欲言又止望向河滩。
沧溟悠悠起身，目光随之瞥到那具尸体上，脚步突然一顿……
“鹄鸣，去，将人翻过来。”
“是。”
鹄鸣语带雀跃，太好了，阁主终于肯相信他了。
虽然只有微弱的呼吸，可人真的活过来了。
有意思。
“将人带上，走。”
翎儿再一次醒来，已能缓缓睁眼，便发现自己身处一洞府中。
四周光线漆黑，唯一有光亮之处，便是不远处那堆半明半灭，且泛着蓝光的炭火。
视线上移，一张银质面具在暗夜中泛着幽幽冷光。
原来这就是地府，眼前的定是黑白无常中的那位白无常了。
果然，彻底死透，便再难感受到身上的疼痛了。
她清楚记得自己是为救睿亲王而死于乱箭之下，也算英勇就义，应该很快便能去到轮回之路吧。
少了睿亲王这个强劲对手，想来皇后应该能高枕无忧了。
“夫君……”
翎儿低声自语道：“我的夫君是何人来着，为何想不起来了？”
眉心一阵刺痛，死前的一幕幕在她脑海浮现。
有西戎人、睿亲王、无数箭雨，还有一个和尚……
“和尚？为何有一个和尚？”
难道，他也不忍我死状凄惨，故而在为我超度吗？
眼下，她只有死前的一点记忆于脑中盘桓，其他诸事似乎掩盖在一层迷雾中，让她无法探究。
“应是喝了孟婆汤，开始渐渐淡忘前尘往事了。”
“哎……”
她幽幽叹了口气。
“醒了？”
沧溟低沉的嗓音传来，他已默默听了半晌，还指望能听到一些可用的信息，却不曾想对方一阵胡言乱语。
“是的，无常大人，冒昧一问，我要在此处呆多久？何时才能去投胎？”
“呵……”
“吃了我一颗疗伤圣药，想要投胎可没那么容易了。”
“呦，姑娘你这么快便醒啦？”
一少年抱着一捆树枝，从山洞外阔步而来，边往火堆添柴边抱怨：“下了这么久的雨，找不到干柴，将就着烧吧。”
“姑娘，身上不疼了吧，阁主的药千金难求，莫说外伤，便是你那受伤的脏腑亦能好个七七八八。
你这是与人结了多大仇，对你下如此重手？幸而被阁主所救，否则……”
少年还在喋喋不休，翎儿只感觉脑海中被扎入一把银针……
一间柴房，一个憨傻之人，举着竹鞭狠狠敲打在一瘦弱的小姑娘身上
脑中浮现的一幕幕无比清晰，却都不是属于她前世的记忆。
凤翎抱着脑袋异常痛苦。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
直到看见那小姑娘坠河身死那一刻，凤翎方才缓过一口气道。
“我，我怎么了？”
鹄鸣疑惑道：“你，你莫不是失忆了？”
“我们亦不知你发生何事，今晨在河滩边发现你，见你仍有气息便将你救起，要不是遇上我们，你这会儿该是能见到阎王爷了。”
翎儿艰难地抬起一只手掌，只见手指瘦弱修长，掌心却布满老茧，手背至胳膊上布满青青紫紫的鞭伤……
这不是她的手，是出现在她脑中那姑娘的手。
借尸还魂？
翎儿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她在战场身死，而魂魄却入了这个将死的小姑娘身体里。
会是那个和尚的功劳吗？
她着急问道：“不知如今是哪一年？”
“隆顺三十四年。”
“哈哈哈”
她内心一阵狂笑，老天开眼，居然让她重活于四年前，那么这一世她定然不会让自己再死的那般惨烈。
“你笑什么？”
沧溟低沉的嗓音再次响起。
“当然笑我得以摆脱凄惨命运，笑我从今往后可自由而活。”
“自由？呵，你既吃了我的丹药，在你未偿还相应价值前，你的命便是我的。”
“哦？那你待如何？”
小姑娘不若最初那神神叨叨的样子，此时一脸镇定从容之态，有着与这个年纪不相符的……沉稳。
被对方黝黑的一双眼深深盯着，沧溟面具下的眉头微不可见一皱。
这般脆弱的女子，为何能有如此惊人的气魄？
“三年，替本座卖命三年，你便是自由身。”
三年换一条命相当值得。
可翎儿偏不想让对方如此轻易如愿。
不是她不知感恩，而是对方那冷漠疏离的态度，怎么看也不像能随意出手救人之人，更遑论还舍得一颗千金难求的丹药。
她身上的伤，眼下看着严重，实则已无大碍，可见对方的丹药名不虚传。
愿意花如此大的代价，只为救一个毫无用处之人，翎儿是如何也不信的。
若不是原主身份特殊，那必定是其身上有对方想要得到的东西？
只待日后再慢慢查探。
她朗声道：“不负国，不负民，亦不违背己心。
这是我的条件，你若不能答应，不如现在便一刀要了我的命吧。”
若他能答应，替他卖命三年又有何妨。
沧溟疑惑，他今日明明压制了毒性，未有走火入魔之兆。
可先是莫名其妙就用了自己一颗救命丹药，眼下居然容得一个乳臭未干的丑丫头和他谈条件？
且他竟还答应了。
沧溟心中莫名有些气闷，声音更加冷沉道：“姓名？”
“前程往事皆已忘却，如今既已重获新生，阁主便唤我凤翎吧。”
好大的口气，凤凰涅盘，浴火重生便可得永生。
‘凤翎’更有志向高远，展翅高飞之意。
不过沧溟却觉得这名字和她莫名相配。
很快，沧溟就给自己找到了顺气之法，他命人将凤翎送到了训练营中。
“想要替本座效力，如今的你还不够资格。
一年后若不能通过考核，训练延长，相应你自由的时间也将延长。”
万恶的盘剥者。
不过，凤翎转念一想，以她如今这副瘦弱的身躯，若想恢复上一世的功力少说也得一年。
于是她痛快应下，小小训练看她如何轻松拿下。
可当凤翎被送至一座荒凉的小岛时，她懵了。
得意太早了。
皆因到了无羁岛上，不仅每日需接受不同的训练，连吃喝住行全得靠自己。
苦命的凤翎望着远方的海面，一头枯黄的头发迎着海风飞扬，映衬着碧海蓝天，画面莫名的唯美。
可谁能想到，她此时非在赏风赏景，而是在脑中想着，如何徒手给自己搭个小窝，不至于到夜里露宿野外。
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