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后的雾色比清晨淡了些,却仍像一层薄纱裹著沉默玛丽號。
乔恩靠在船舵旁,他抬头望向船身,仔细端详著这艘幽灵船。
顺便吹吹风,这船一开起来,还是有点晃的。
幽灵船居然都不抗晃乔恩暗自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有些晕船
海浪拍打著船底的声响,像谁在低声嘆息。
“您在看什么,船长?”莱萨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的衣袖空荡荡的,
“这船比您想的更『记仇』。”
乔恩回头,看见莱萨罗手里捧著一本褐色的皮日誌,封皮上还烫著已经褪色的西班牙王室徽章。
边角都被海水泡得发皱。
“这是您的?”他指著日誌。
“是托里的。”莱萨罗的声音沉了下去,“就是我侄子,十年前在补给船上当学徒时写的。”
他翻开日誌,纸页泛黄髮脆,上面是稚嫩的字跡,还画著歪歪扭扭的船和鯊鱼。
“托里当时才十六岁,却总说要跟我一起『杀光海盗,让大海乾净』。”
莱萨罗的指尖划过一页画著小木船的纸,
“他喜欢雕刻,这船上好多小木片摆件,都是他刻的。可惜,现在都是碎渣了。”
乔恩凑了过去,想要藉机和莱萨罗拉个近乎。
“血骨帮偷袭那天。”莱萨罗的声音发颤,
“他们凿沉补给船时,托里把这本日誌塞给我,说『舅舅,別让我的字沉去海底』。然后他就”
“噬骨號”是血骨帮的人。
他顿了顿,
“那几个海盗抓住他,笑著把他扔进海里。我看著他喊我的名字,直到鯊鱼的背鰭盖住他的影子。”
乔恩没说话,只看见沉默玛丽號的船板突然渗出几缕白雾,缠上莱萨罗,像是在安抚。
莱萨罗合上日誌,將它贴在胸口的骸骨上:
“我的执念很简单,把这本日誌带回加的斯,埋在托里的坟前。
他生前总说,想让家乡的海风看看他写的字。”
这是在给乔恩指路。
“马格达长官呢?”
乔恩突然想起那个用骨刺当拐杖的女幽灵,从战斗结束后,她就一直站在船首石像旁,背对著所有人。
莱萨罗朝船首抬了抬下巴:“她在守著卢卡斯的东西。小心点,那很重要。”
乔恩点点头,走了过去。
马格达正蹲在石像底座旁,手里捧著一个巴掌大的小木船。
木船的船身刻著“卢卡斯”三个字,被擦得发亮。
听见脚步声,马格达没有回头,她好像知道是谁靠近。
她的声音轻得很:“这是我弟弟的船,他十二岁时亲手做的。
乔恩在她身边蹲下,看见小木船的船舱里,还藏著半块硬麵包。
“他偷偷跟著上了补给船?”
“嗯”闻言,马格达眼睛暗淡了些。
“我爸妈早死,我带著他在塞维亚討生活。
他总说『姐姐,我要当水手,保护你』。
可是”
她的声音卡住了。
幽灵没有眼泪,却有更浓的白雾从她的眼眶里涌出来:
“我后来在海里找了他三天,只看见一群鯊鱼跟著船尾。我知道,他被他们餵了鯊鱼。”
“你的执念是?”乔恩轻声问。
“把这船漂回塞维亚的港口,”马格达捧著小木船,眼神望著海的尽头,
“那里有我们以前住的小房子,我想让他的船,替他回家。”
也是想回家吗 这时,一阵“咔嗒”声从身后传来,莱萨罗带著一把生锈火枪靠了过来。
枪托上的“s”字母,在阳光下泛著暗哑的光。
“这是塞巴斯蒂安的名字,桑托斯的儿子。”
“桑托斯本来想让他当医生,”莱萨罗的声音带著惋惜,
“塞巴斯蒂安才十五岁,偷偷藏在补给船的货舱里,说要『帮父亲打海盗』。
血骨帮的人发现他时,他还拿著这把火枪。
这是桑托斯给他的生日礼物,说等他成年了再教他开枪。”
乔恩想起那枚刻著“s”的铜牌,突然明白:“海盗用铜牌砸死了他?”
“是,”莱萨罗点头,“桑托斯亲眼看见的。
所以刚刚夺回铜牌时,他才会那么激动。
他终於能把儿子的东西带回去了。”他顿了顿,看向桑托斯消失的方向,
“桑托斯的执念,就是给儿子一个交代。现在他做到了,所以才能安息。”
难怪沉默玛丽號会找上“噬骨號”。
这也让乔恩进一步確定了,或许自己回去的关键就在於这。
如果能活著回去,那真是一次不错的经歷
前提是能活著回去。
得多了解了解他们的执念。
“当然,这是我们的执念,也是我们的诅咒,但不是萨拉查船长的,也不是你的。这两者之间,並不等同。”
莱萨罗突然一顿,话题一转,弄的乔恩摸不清头脑。
这节奏不对劲吧?
乔恩茫然间,想起了一个之前一直想问,但来不及的问题。
“这里是哪里,我们准备驶向哪?萨拉查怎么死的?”
作为熟悉加勒比海盗世界故事发展的乔恩,还是能通过这些问题简单判断一下现在所处时期的。
“这里?一片无名海域,我们也不知道斯派罗要去哪里,只能追著他们。”
莱萨罗指了指远方,就是沉默玛丽號一直前进的方向。
“啊?”乔恩脑子一下没转过来。
什么叫正在追杀斯派罗?
沉默玛丽號在追杀黑珍珠號?
已经是在寻找海神三叉戟了?
“萨拉查船长?船舵上那枚金幣就是了。”
见乔恩呆滯了没反应,莱萨罗又是一个劲爆消息,嚇得乔恩后退了两步。
等等等等等等
乔恩都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了。
这故事发展怎么有点看不懂了。
“他,他怎么成金幣了?”
乔恩微微颤颤地指了指那枚金幣。
“萨拉查船长说,他看到了海神的指引,看到了那不遥远的死亡。
为了能带领我们存活下去,能完成未完成的復仇,这是最正確的选择。
而他,也为我们找来了新的船长,就是您。”
莱萨罗很是尊敬,似乎对萨拉查的话深信不疑。
乔恩都想举报有人私自篡改剧本了。
那现在算怎么回事,怎么好像回家的方式不是消除船员们的执念啊。
像是听到自己內心的声音一样,莱萨罗很是应景地暗示道:
“我们的执念,是我们的诅咒,但不是萨拉查船长的,也不是你的。”
乔恩沉默地看著这位船副,看著那恐怖的面庞上掛著微笑慢慢离开。
留下乔恩一个人在海风中凌乱。
哦,边上还蹲著一个马格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