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喝足之后,大概是主看台的那些贵宾们也需要一段午餐时间来休憩下,塞勒斯得到了一段比较充分的休息时间,正好可以恢复两轮比赛消耗的体力,同时保养一番自己的佩剑。
时间到了下午,午餐之后选手们经历了几轮比赛,多少有些疲劳,加之能赢到现在的绝不是泛泛之辈,彼此之间都十分小心,试探多于猛攻,观感自然不佳,观众们显然对比赛的热情有所下降,场面冷了不少。
这种冷场一直到了塞勒斯第三次登场才得以打破。
看了一整天的比赛,观众们大致也都看出来,夺冠的热门就是伊斯家族的塞勒斯和黑钟骑士团的巴托洛梅奥,甚至已经有些年轻贵族开盘打赌,猜测冠军最终会花落谁家。
塞勒斯提剑登场时,看台上的欢呼声尤如海潮一样此起彼伏。他没有象巴托洛梅奥朝着周围的观众挥手,只是拄剑静静等待自己的对手。塞勒斯很清楚,到现在依旧能继续站在这个竞技场上的,绝不是什么泛泛之辈,都是必须打起十分精神应对的对手。
很快塞勒斯的对手也出场了,他马上瞧过去,却被对方的装备看得一愣。
这人也穿着全身板甲,但是没有拿手半剑,反而是提着两把手斧上的竞技场。用手斧当作武器,这在银叶省的帝国骑士中十分少见,毕竟银叶省乃是王领近畿,贵族们自诩血统高贵,非常看重仪表,宝剑才是骑士该用的武器,斧头最多只会作为副武器佩戴,而且即使真的要带斧头也是携带制作精良的单手斧,不会带这种短小又粗糙、不甚美观的短斧,那会被人觉得象是古安都恩的乡下骑士一样。
但这次的对手恰恰是如此武装的,甚至他带了不止两把手斧,腰带上挂着三把手斧,以及若干把短小轻巧的匕首。这副行头在银叶省不多见,但塞勒斯还是有所耳闻,对方应该不是只把这几把短斧当作手持的武器,恐怕还有投掷的功能。
在竞技场上投掷手斧,塞勒斯不确定其他地方的规则是否允许,但既然这人能够站在这里,大概福斯佛瑞尔家族是允许了这种战斗方式。虽然投掷手斧的威力不低,可一旦几把斧头扔完却没能取得决定性胜势,那么这场战斗就要悬了。但这人能够来挑战塞勒斯,应该不是泛泛之辈,其战术一定有其独到之处。
“下一场比赛,由来自雾谷郡的卢伊林·诺瑟姆爵士,对阵伊斯家族的塞勒斯爵士,相信这会是一场精彩的对决!”
或许是因为觉得手斧这种武器太不上台面了,这回主持司仪甚至没有介绍双方的武器。不过塞勒斯没有掉以轻心,他持剑朝对方行了一礼,然后马上摆好了战斗架势。
作为夺冠的热门人选,塞勒斯大概是所有选手都不想遇到的对手。诺瑟姆来说,这恰恰是他最想遇到的对手,他藏在头盔下的嘴角甚至不由挂起了笑容。
塞勒斯的两场比赛卢伊林都看过了,他很清楚,比较剑术两个自己都不是塞勒斯的对手,但帝国骑士可不是只看剑术水平的,自从巴托克斯大帝将精灵血统导入帝国之后,对帝国骑士们而言魔法就和剑术一样重要。
前两场比赛中,塞勒斯很少展露他的魔法,第一场对阵赫克托尔时除了场上的对手,观众无人察觉到塞勒斯有使用魔法的痕迹,第二次和卡纳尔的战斗倒是显露出了其优秀的魔法实力,但对卢伊林而言,【护盾术】不足为惧。
他转了两下手斧,口中大声念出了【护盾术】的咒语,为自己的全身板甲再增添了一层防护。这种场景观众们今天已经见得够多了,自然不会有什么新鲜感,甚至有人对这种看烂了的招数打起了哈欠,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卢伊林在念完【护盾术】的咒语之后,嘴唇又迅速鼓动了两下,念了另外一段咒语,在【护盾术】的魔法波动之下,掩盖了第二种魔法的痕迹。
这套招数卢伊林已经练得炉火纯青,他出身的雾谷郡,灰海的风自北而来,在雾谷郡被灰山和霜后山脉阻挡,郡内常年飘散着灰雾,严重的时候都无法看见一米外的人和物。这种独特的地理,使得雾谷郡成为了藏污纳垢的绝佳去处,盗贼、杀手、通辑犯、邪教徒等等危险人物都会躲藏在灰雾山谷之中,可想而知,出身此地的人们必不可免要同那些人人避之不及的家伙打交道。
故此,出身雾谷郡的卢伊林不善正面战斗,但却很擅长一些不光彩的招数。前两轮比赛他就是通过自己的独门手段击败对手,而他的对手直到被判负都没明白自己怎么输的。也是因为这个缘故,都走到第三轮比赛了,观众们对这个能够连胜两轮的强者居然没什么深刻的印象。
塞勒斯也没有留意过卢伊林的比赛,他不确定对方有什么招数,但听到“雾谷郡”这个出身之后,塞勒斯本能的打起了十二分的警剔——世袭帝国大审判官一职的伊斯家族,对这个就在王领边上的法外之地可是太熟悉了。他的父亲戈弗雷作为乡村巡回法官,不止一次处理过和雾谷郡有关的棘手案件,有一次甚至差点在雾谷郡丧了命,如此刻骨铭心的记忆,以塞勒斯的谨慎自然不会掉以轻心。
于是他一反常态的,提前给自己施加了【护盾术】,让看台上的观众们大为惊讶——明明上一轮比赛对阵那么厉害的北方巨剑士时,塞勒斯都没有这么做的。
但他不知道,这反而让卢伊林更加窃喜。
这位来自雾谷郡的骑士先掷出了一柄手斧,大概是为了试探对手,他没有对准塞勒斯的要害,反而是瞄准了塞勒斯的胸膛。这里确实是最不好躲闪的位置,但塞勒斯不至于反应不过来,犁势持剑的他剑锋一挑,轻易的就把卢伊林的飞斧挡开。而哪怕只是这么一个小小的胜利,也让看台上闷了好一会儿的观众们欢呼雀跃,大喊着让塞勒斯好好教训对手一顿。
塞勒斯不是卡纳尔,完全不为所动,不急于进攻,只是一步步逼近卢伊林,要逼对手先露出破绽。
卢伊林掷出一斧之后,又连续扔出几把匕首,但都被塞勒斯挑开,哪怕角度最刁钻的一把,也被护盾挡下。
几招用完,卢伊林倒是一点不急,从腰间拔出了一把备用的手斧,慢悠悠和塞勒斯兜起了圈子。两人都在试探彼此,仍有那些观众叫喊,谁都没有受到半点影响,眼里只有对手。
塞勒斯猜不到卢伊林的意图,但这样的局势对塞勒斯更为有利,他不断逼近,只要距离足够近,他便可以发起猛攻,一举拿下这个对手。
卢伊林也明白这一点,塞勒斯那快得让人瞠目结舌的突刺给他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小心保持着距离。可竞技场的场地毕竟是有限的,他已经快要退到了边缘,就连裁判都警告起了卢伊林,要是继续这样后退,按照规则就要判他输掉比赛了。
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裁判的警告卢伊林不敢忽视,在观众的一片骂声中他停住后退的步伐,第二次投掷出了飞斧,这一回他瞄准了塞勒斯的咽喉要害。
塞勒斯依旧镇定,面对飞斧不慌不忙,抬剑准备挑开飞斧。可是,就在他抬剑的瞬间,塞勒斯明显感觉到了自己的动作慢了。
怎么回事?是对方的魔法,还是……
塞勒斯心内一惊,自己的手莫名变得迟钝,没能及时做出防御动作,不过好在他护盾替他挡下了这一击,弹开了飞斧。
看台上一片惊呼声,所有观众都没想到塞勒斯会失手,就连奥利弗伯爵都下意识询问儿子:“那个伊斯家的年轻人怎么了,是因为之前的比赛累了吗?”
“我不确定……”珀西瓦尔皱紧了眉头,他看不出卢伊林的手法,也不确定塞勒斯是不是因为前两轮的比赛消耗了过多的体力,只能暂且观望,同时下意识朝对面的看台瞅了一眼。
就在珀西瓦尔瞅望一眼的这么会儿时间,看台上又起了一阵惊呼,他下意识扭头看去,卢伊林的第三把飞斧已经出手,这一回塞勒斯又没挡开,甚至自己身上的护盾都被击碎了。
万众瞩目的夺冠热门,难道就要这么被击败了吗?
塞勒斯按着自己的右手,手掌上的麻痹感越来越明显,他很肯定自己是中毒了。尽管塞勒斯已经非常小心的提防,可这位来自雾谷郡的骑士依旧用难以察觉的手段,对塞勒斯下了毒。
身体麻痹了,护盾也被毒素侵蚀,只抵挡了两下攻击就被打破……他是怎么让我中毒的?
看着塞勒斯的护盾破碎,手连剑都拿不稳,卢伊林反而没有趁胜追击。这是一场比赛,他可不想在这么多人的见证下杀死一个伊斯,对他而言,让塞勒斯主动认输才是最好的结果。
“认输吧,你没有胜算,继续战斗只会让你受伤。”
塞勒斯呼了口气,费力的解开皮甲的扣子,扯开内里衬衣衣领,露出让看台上一众贵妇们忍不住咽口水的锁骨,然后在这些贵妇惊讶和心疼的目光中,用剑在脖颈根部割开一道口子,让血缓缓流出。
“伊斯家族的血,不会容忍邪恶之物。”
这是今天塞勒斯受的第一处伤,却是他自己亲手造成的,就连珀西瓦尔也不明白塞勒斯这么做的目的。
只有场上的对手卢伊林迅速反应过来,塞勒斯已经发觉了自己中毒的情况。此前卢伊林的对手实力不足,他能缠斗好一会儿,从而使对手以为是自己体力消耗太严重而导致的反应迟钝。但塞勒斯不同,这人的剑术太凌厉,以至于卢伊林根本不敢让对方近身,几乎没有消耗什么体力,塞勒斯自然能察觉到自己中毒的事实。
可他们为什么要给自己放血?伊斯家族的血统还有抗拒毒素的能力?从没听说过……就是真的,我会给他那么多时间恢复过来吗?
“抱歉,看来我只能让你吃点苦头了。”
卢伊林掷出了手中的两把飞斧,他练习这一技艺多年,也掌握了不少关窍技巧。在观众们看来两把手斧是同时出手的,但其实一快一慢,瞄准同一目标的两把斧头会间隔一秒命中目标,如此即便塞勒斯能挡下第一把,也来不及反应第二把,必然会中招受伤。
可是,就在两把飞斧即将命中塞勒斯时,却仿佛被一堵看不见的墙壁挡住,“哐当”掉在了地上。卢伊林不由一怔,塞勒斯的护盾明明已经破碎,他刚才也没看到塞勒斯有念出咒语的动作,这是怎么回事?
没有人注意到,塞勒斯滴在地面上的血早已消失无形。
带的五把手斧已经用掉了四把,卢伊林没有掷出第五把,毕竟他还没弄清楚自己的斧头刚才是如何被挡下的。为了保险起见,他拔出了藏在后腰的两把匕首,小心地靠近塞勒斯,准备近身击倒对手,好让裁判宣判自己的胜利。
一位全身板甲的骑士,却拿着两把匕首作战,这种场面多少有些滑稽,看台上的观众不禁嘘起了卢伊林,其中以泽菲尔骂得最难听。他对弟弟的实力再清楚不过了,不可能莫明其妙的接连失手两次,一定是卢伊林动了手脚,因而对卢伊林破口大骂,脏话之难听让拦不住他的索科尔默默转过了脸,装作和这人不认识的样子。
当然,泽菲尔骂得再难题,在如此喧闹的竞技场上也没多少人能够听见,大部分人更加关注场上让人一头雾水的局势。
慢慢靠近塞勒斯的卢伊林可以说是一步一探,作为雾谷郡出身的人,得益于灰雾的磨练,卢伊林对于危险有一种独特的直觉感应。他隐隐能察觉到,就在这赛场上,仿佛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在注视着自己,盯得他后颈发寒,汗毛都立了起来。
是他的魔法?这什么魔法,怎么这么渗人?
卢伊林有些怯步,明明是在阳光明媚的下午,周围有成百上千的观众,但他还是莫名产生一种见了鬼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