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克托尔停步思考的时候,塞勒斯突然动了。
剑锋直刺赫克托尔的咽喉,手半剑突刺的威力要比劈砍强很多,如果用户力量和技巧足够,是可以穿透板甲的,哪怕有护喉甲和【护盾术】,这样的攻击依旧有可能致命。
赫克托尔本想试探塞勒斯,却被对手先发制人,不过他也是饱经训练的剑士,不至于被这一下吓到,立刻向左挪步,突刺虽然爆发力强,但攻击范围狭隘,只要躲过去,那么塞勒斯全身都是破绽,他只要从侧面攻击,一身轻甲的塞勒斯在他面前几乎没有任何防御可言。
这是一位老练剑士精准的判断,但是,塞勒斯的突刺比赫克托尔预料的更加迅猛,他身体冲出来的同时,双手依旧保持着准备势的动作,并没有把全部力量施展出来。看到赫克托尔向左挪步,塞勒斯抬手刺出了第二下——第一下是以身体来刺,第二下才是用剑来刺。
这电光火石间的攻防,很多看台上的观众都没看清楚,实际上两人间已经交锋了数个回合。大多数人只看到塞勒斯忽然出手,剑锋刺中赫克托尔的护喉甲,虽然因为第二段突刺力量不足的关系没能破甲,却依旧顶得赫克托尔一个跟跄连退了数步。显然,这一轮的交手是赫克托尔落在了下风,如果不是护喉甲,他恐怕已经被伊斯家族的【审判夜鸦】宣判了死刑。
这一下,赫克托尔完全可以确认年轻的伊斯是真有本事,那眨眼间的两段突刺速度极快而且非常精准,没有相当的天赋和充分的训练必然是使不出来的。
看台上再次响起激烈的欢呼声,之前嘲讽塞勒斯的人也哑然无声,不管他们有没有看明白方才那电光火石的攻防,至少他们都看得到交手之后,被击中后退的是赫克托尔而不是塞勒斯。就是方才质疑塞勒斯的珀西瓦尔,也意外的张了张嘴,他是懂剑术的,因而比其他人更加清楚,塞勒斯方才那两下的厉害之处。
“这孩子看来确实很有本事嘛,不愧是伊斯家族的年轻人。”
听到父亲对塞勒斯的夸赞,珀西瓦尔只能默默点头,同时目光下意识往另一个方向瞥去。
看台上的观众可以对刚才的较量评头论足,但赫克托尔不行,一下跟跄,步伐不稳,虽然只要几秒钟时间就足够他调整态势,重新站稳步子,但在战斗中敌人可不会站在那里等着你调整好状态再出手,尤其是塞勒斯这样厉害的剑士。
一击突刺没能破开赫克托尔的护甲,塞勒斯没有片刻停滞尤豫,马上追击,这回为了加强力量也为了攻击得更为精准,戴着铁护手的左手握住了未开刃的剑刃后半部分,双手控剑,脚下步子凌厉且有条不紊,跟着赫克托尔后退的脚步追到其身前,然后举剑刺向了赫克托尔的腋下,这里是甲胄的连接处,为了关节活动相对脆弱,喉颈这样的关键部位对手会用【护盾术】重点保护,这个位置却容易被疏忽。
这一下成功扎破了赫克托尔的护盾和护甲,从头盔下发出的闷哼声来看,这一剑应该切实的伤到了赫克托尔。不过赫克托尔也不是泛泛之辈,经过护盾和护甲的双重阻碍,塞勒斯这一剑虽然伤到了他,但只是皮肉伤,尽管疼却也可以忍受。他站稳步伐的瞬间,果断夹紧手臂,把塞勒斯的手半剑卡在自己腋下。
塞勒斯没能顺利抽回剑,而眨眼之间,赫克托尔的反击就到了。尽管塞勒斯攻击的是赫克托尔持剑的右手,夹紧手臂意味着他无法出剑,但身着重甲的赫克托尔以左手迅猛出拳,铁手套砸一拳上来威力也不小,塞勒斯可没有戴头盔,那硕大的拳头要是真打到脑袋上,只怕能捶得他眼冒金星,倒地不起。
面对这样的铁拳,塞勒斯也只能松开右手,去接赫克托尔的左拳,为了操纵手半剑,塞勒斯虽然只穿轻甲,但手上还是戴了铁护手,不难接下这一拳。只是如此,塞勒斯的两只手都被限制,反倒是赫克托尔的右手还拿着剑,虽然夹紧腋下的动作让他不方便挺剑出刺,但砍向塞勒斯持剑的左手还是不成问题的。
以剑刃的锋利,即使塞勒斯用了护盾术,左手也必然要受伤。可是,赫克托尔的右手突然颤了一下,好好握在手中的剑意外滑落,就连赫克托尔自己都愣了。
“那个星潮郡的骑士连剑都拿不住了吗?”
看台上的奥利弗伯爵不禁转头问儿子,他不懂战斗,看着塞勒斯的剑刃刺入赫克托尔的腋下,只觉得那会很疼。
珀西瓦尔面对父亲的问题,也是蹙着眉头,一时无法做出明确判断。
“可能是因为受伤脱力了吧。”
唯有赫克托尔知道自己根本不是脱力,他的右手依旧能动,这点伤势对拿了二十多年剑的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可他想不明白,手中的剑为什么会突然变沉,以至于自己都握持不住。
是魔法?对方什么时候念的咒语……等等,一开始的时候!这个伊斯没有用【护盾术】,而是释放了其他的魔法?
赫克托尔马上想到了这种可能,但旋即又觉得不可思议,只觉得对手简直是疯了!穿着皮甲,连【护盾术】都不用,这等程度的防护在手半剑面前,和赤身裸体有什么区别,这个伊斯家的少年真就如此自信?他不怕死的吗!
被一发现惊到了的赫克托尔一时有些发愣,而塞勒斯却不会在战场上有片刻的尤豫,僵持之中,他果断抬脚,一脚正蹬踹在赫克托尔腹部。虽然赫克托尔全身有板甲和【护盾术】防护,塞勒斯这一脚对他造成不了什么伤害,但巨大的力量还是把赫克托尔踹得连退数步,而塞勒斯也顺势把自己的剑拔了出来。
此时,尽管赫克托尔只受了轻伤,盔甲和护盾都基本完好,体力也很充沛,但却失去了手中的武器,面对只有轻甲的塞勒斯,居然陷入了劣势!更糟糕的是,赫克托尔被塞勒斯踹开之后,他的剑反而在塞勒斯脚边,要想抢回武器可不容易。
见塞勒斯踢远了自己的佩剑,赫克托尔心中甚至产生了认输的念头,可想着自己来参加这场比武大会的目的,他咬了咬牙,又着实不甘心就这样投降。
就算赤手空拳近身肉搏,凭着这身板甲,我也不会落到下风!只要贴身缠住,手半剑的破甲威力也就那样,我还有胜算……
赫克托尔心里刚下了决心,塞勒斯马上又发动了攻势。从始至终,塞勒斯都没有过尤豫,战斗中每一次交锋都是他先发制人,且攻势细密,从不给对手任何喘息之机,反倒是赫克托尔总是瞻前顾后,考虑太多,哪怕心里有了主意,也会慢上一拍,最后只能被动接招。
塞勒斯还是用突刺招式,虽然也有其他破甲手段,但突刺始终是手半剑面对板甲时最优选择,更何况塞勒斯的刺击动作极快,眨眼就到了赫克托尔面前。
吃过一次亏的赫克托尔没有再去闪躲,而是伸手试图抓住塞勒斯的剑,这是非常冒险的举动,万一没能抓住,剑尖很可能会直接捅进头盔的缝隙,贯穿他的脑袋!尤其塞勒斯的突刺十分的迅猛,赫克托尔上一回就没能躲过。
看到这里,主看台上的珀西瓦尔明白,胜负已分,赫克托尔已然乱了阵脚,因为不服输所以开始赌气胡打。他微微叹了一口气,不得不承认自己之前看走了眼,这个伊斯家族的年轻人虽然打法极端,为了那迅猛的突刺速度只穿轻甲,但确实是有那个本事。
他对身旁的侍从耳语一句,吩咐裁判赶紧中止比赛。
侍从还没来得及通知到裁判,塞勒斯手中的剑已经变了方向,在极快的突刺中,他仍然能牢牢掌控住自己手中的剑,及时应对敌人的招数做出变招,单这一点就胜过了这场比武大会绝大多数的选手。
赫克托尔的双手抓了个空,塞勒斯使用过剑技巧,及时变向,闪过赫克托尔的防御,剑锋如灵活的蛇一般,吐着毒信再度袭向赫克托尔方才受伤的腋下。
“比赛结束!伊斯阁下赢得了胜利!”
裁判突然的介入使得全场一片哗然,倒不是观众们觉得这样的裁定有什么问题,任谁都看得出来,塞勒斯的实力远在赫克托尔之上,同样的武器,塞勒斯一身轻甲却全程压制着一身板甲的赫克托尔,从始至终没有挨到一下,就算继续打下去,胜利也必然是塞勒斯的。只是观众们不满足这场比试就这样戛然而止,他们还想继续欣赏塞勒斯精彩的剑术,即使看不懂剑术的女士小姐们,也可以欣赏塞勒斯和剑术一样出色的容颜。
塞勒斯撤回了剑,他同赫克托尔没有仇,自然不需要下狠手。而赫克托尔明显有所不服,忿忿不平的抬头望向裁判,想要辩解什么,最后却又把话语咽下,俯身去拾起了自己的佩剑。
“你刚才究竟用的什么魔法弄掉了我的剑?”
和塞勒斯檫肩而过时,赫克托尔到底没有忍住,问出了心里解不开的疑问。
“一个不起眼的普通级魔法。”
塞勒斯没有明确答复,这是他的杀手锏,并不打算轻易暴露。赫克托尔虽然脸色不好,但好歹是位骑士,这点风度总是有的,点了点头,快步走开了。
“很精彩,不是吗?”
奥利弗伯爵作为一个外行人,虽然看不懂门道,但塞勒斯那两下又快又准的突刺还是给他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颇感兴趣的问起了儿女的看法。
之前没什么反应的伊琳诺小姐,这回也微微点了点头,目光停留在塞勒斯的背影上,虽然不象其他那些女孩们一样狂热,但她依旧对塞勒斯生出了兴趣。
珀西瓦尔却顾左右而言他,拉了拉父亲的袖子,指着另一边的主看台道:“父亲,维里萨克斯主教在向您致意。”
奥利弗伯爵顺势看去,一位身着黑色神职长袍的中年男人,正坐在贵宾席上,对着奥利弗伯爵遥遥点头致意。奥利弗伯爵当即招了招手,还了礼数。
虽然表明上礼貌备至,但心底里奥利弗伯爵还是满腹疑惑。
“这位怎么也来了,我们家和黑神教会似乎没什么来往吧?”
虽然福斯佛瑞尔家族贵为皇亲国戚,但到底只是发迹不久的暴发户,而六神教会的历史可比帝国还要古老,按理说对于福斯佛瑞尔家族不会有太大兴趣。尤其是黑神教会,黑神莫乌迪斯司职死亡与审判,向来是人们敬而远之的对象,怎么会来凑这种热闹?
忽然,奥利弗伯爵想到了一种可能:黑神教会司职死亡与审判,会不会与伊斯家族关系密切?这位维里萨克斯主教,难道是为那个伊斯家族的年轻人来站台的?
奥利弗伯爵自以为明白了事情的缘由,然而却谬之千里。
“打得漂亮!”
他一下场,泽菲尔马上就迎上来给了弟弟一个拥抱,脸上的笑容似乎比自己获得这样的胜利和荣耀更加开心。
而相比兴奋的哥哥,塞勒斯只是淡淡笑了笑。
“对手太谨慎了,他的实力和我以前遇到的对手没有太大区别,说不定之后会遇到更厉害的对手。”
泽菲尔捶了弟弟一拳,揶揄道:“好了别谦虚了,说不定伊琳诺小姐已经迷上你了呢!”
塞勒斯苦笑着摇头。“我都没看到伊琳诺小姐在哪儿,说不定她根本就没在关注比赛呢?”
听到这话,泽菲尔下意识的扭头,望向主看台的方向。虽然福斯佛瑞尔一家的位置因为有华盖遮阳很是明显,但可能是奥利弗伯爵的身躯太大,把女儿挡得严严实实,泽菲尔一点没看到伊琳诺的身影。
他只能找话道:“别这么说,这么重要的比赛,她一定有在关注,更何况你战斗得那么精彩,全场的人都在为你的胜利欢呼,她不可能注意不到。”
兄弟俩正说着话,之前的侍从又找过来了,手中托盘上还端着一杯鲜红的美酒。
“恭喜您塞勒斯爵士,要不要润润喉咙?”
“谢谢,我暂且不渴。”
塞勒斯礼貌地谢绝,虽然可能性不大,但这样奖励丰厚的比武大会,自己最好还是小心一点,说不得有人因为刚才的比赛把自己视作劲敌,偷偷搞一些小动作。
“下一场比赛是什么时候,我还有多少时间能休息?”
“您还有一个小时休息,到时我会来通知您的。”
塞勒斯点点头,刚才的那场比赛他没有耗费太多的体力和魔力,一个小时完全足够自己恢复了。
他正思考着接下来一个小时自己该如何度过,忽然听得竞技场上一阵惊呼,下意识扭头望去,只见一个黑甲骑士走进了这片赛场。
“黑钟骑士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