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心中不熄之火(1 / 1)

翌日,太阳还没起床的时候,我已经起床了,本来也年轻,再加上心情好,略亢奋,哪怕醒的很早,精神头也很足。

我躡手躡脚的换了一条新內裤,將旧的內裤暂时扔到了床角落里,等我穿上衣服来到院子里洗脸的时候,可能是哗啦啦的流水声吵醒了腾飞。

房门打开时,腾飞头髮乱糟糟的朝著水池看过来,看见是我之后,立马过来一起洗脸刷牙。

一番洗漱之后他显得精神了些,“兄弟,一会咱俩出去走走。”

“行。”

將牙刷牙膏以及塑料杯放回窗台之后,他对我歪了一下头,我俩出了四合院。

他抽出两支烟,递给我一支,“兄弟,我一会儿就带著露露走了,我在双井桥那租了个地下室,以后露露我俩就住那了。”

我点了点头,“有空了我去找你们。”

“好啊!”

大概停顿了三四秒,眼看著气氛即將尷尬起来,我说:“飞哥,有一件事我不明白,你是怎么说通她的?昨天晚上,你们出去了快四个小时。”

腾飞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道:“还是那句话,都是为了挣钱,对不对?”

“另外,临走之前我得跟你说句话。”

“飞哥你说。”

腾飞下意识的朝著四周扫了一眼,甚至还往身后看了看,然后搂著我的脖子说:“你以后,不要劝她们省钱。”

“为啥啊?”

腾飞说:“你想想,她们挣到了钱,存够了钱,她们就不干了。”

我说:“不干更好啊,谁天生愿意干这个?不都是为了钱,存够钱当然要赶紧离开啊。”

腾飞不住的用力搂我肩膀,示意我声音小点,“你不懂,你要劝她们钱,鼓励她们吃喝,让她们买好看的衣服,买更贵的化妆品,挑起她们对立,唆使她们攀比,让她们把手里的钱出去。”

“要是手里的钱不够了,就攛掇她们去办信用卡,去办贷款,让她们一直超前消费,有了钱再还进去,就这么循环。”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她们有了钱,享受过了好日子,就绝不愿意再过苦日子,就会养成大手大脚的习惯。”

“如此,她们存不到钱,就会跟你一直干下去,你就能一直挣下去,万一哪天债务窟窿大了,她们慌不择路的情况下,会很轻易的跟著你出去卖。”

“明白吗?”

我想了想,突然觉得他说的好有道理,一时间我竟找不到反驳的点。

这感觉像什么呢?

两只勤劳的松鼠储存松籽,我得劝她们,你看看別的松鼠找来了松籽,当场就吃了,人家活的多滋润,多会享受,你俩苦哈哈的图什么?

单纯的她们相信了我,便大快朵颐了起来。如此,她们的巢穴里永远就只有少得可怜的松籽,她们每天眼一睁就必须忙碌。

这样,她们就停不下脚步,也没时间產生思考,一辈子都在寻找松籽的路上。

而且还要我烘气氛、拉情绪、带节奏!要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明面上为她们好,实际上暗戳戳的使坏。

按照腾飞的说法,我还要挑起她们的对立,让她们永远不能团结在一起,互相给我打小报告,互相觉得跟我的关係是最铁的,由此而產生另类雌竞。

我侧头看了一眼腾飞,他很真诚的对我点了点头。

这一招杀人不见血,著实让我惊惧。

驀地我想起了老崔对我俩的评价,他说腾飞是小聪明,身上只有“术”,起初我並不能理解,但见惯了那些两面三刀、口蜜腹剑的小老板之后,再对比一下胖东来,我就突然明白了。

胖东来就是“道”,因为它不玩套路,只用真心,除此之外大多数老板身上只有“术”,那是他们眼界的极限。

都说仁不行商义不守財,做生意就不能心慈手软,就不能把一切想的太好,就必须要压榨、剥削、甚至是洗脑我的员工,必须从吃、住、福利,各方面剋扣节省,从而让我个人的利益最大化。

反正你不干有的是人干。

可我仍然觉得,如果可以的话,大家一起发財富裕不好吗?我特別想所有人都有钱,都没有苦难,大家一起笑。

说真的,我有些看不上张腾飞的品格,但他对我一直都没得说,这让我很割裂,就我潜意识里知道这个人坏起来就没边儿,可我又知道他对我总是真心实意的。

我很纠结,我说:“飞哥,我还是想告诉她们,挣钱不容易,好好存钱,存够了我们立马就不干了,赶紧逃离这个旋涡。”

张腾飞急道:“哎呀!兄弟,你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很局限啊!”

“这世上有的是傻逼,你老是想著启蒙他们干什么?傻逼是优质资產,你启蒙他们,就等於破坏优质资產。你看网上整天这家军那家军的,今天骂这个,明天网暴那个,他们不想开智,就想爽,你就让他们爽下去不好吗?”

“你整天跟小灰、小晴讲道理,她们念你的好吗?她们只会嫌你囉嗦!你攛掇她们多钱,买好衣服,然后你违心的夸一句真漂亮,都顶得上你一万句真心实意的大道理!”

“我跟你讲,这些傻逼的智商完全配得上他们应有的苦难,他们的情绪很容易被煽动,他们就是天生的耗材,就是要用来填充发动机的汽油,只要咱们这一小撮人过的好,你管他们死活干什么?”

我还是摇了摇头,“我看不了他们受苦,虽然我也很穷。”

“我操啊!”张腾飞呸的一声,吐飞了嘴边的菸头。

“这么好的机会,你不狠狠宰她俩几年?到时候你赚的盆满钵满,你管她俩混到哪一步?傻逼就该有傻逼的结局!”

“兄弟!一將功成万骨枯,往上爬的路,不是你读两本书,看两部电影那么简单,这是一个吃人的过程,你不吃別人,就得被別人吃。”

“这个过程一点都不浪漫,这他妈很残酷!你现实一点,別老想著当好人了,当好人很累的,当好人就註定要被人用枪指著头,兄弟,你別单纯了好不好?”

“好不好啊!”

我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也不是很想跟他就这个话题继续聊下去,当即点了点头。

腾飞放缓了语气,说:“或许你觉得我跟国外那些资本家一样坏,可不管任何时候,我都拿你当兄弟,所以我才会跟你说这些话。”

“我知道了,飞哥。”

腾飞拍了拍我的肩膀,“一会去诊所把你胳膊包一下,別感染了。”

“好。”

腾飞走了,带著有些不情愿的赵露,一起走了。

这天,当太阳升起的时候,我们四个人一併步行去往了店里。

朝阳的光芒,像是融化的金液,镀满了我全身,我眯著眼看著云层边上红彤彤、圆又圆的太阳,仿佛看到了沸腾的金海。

他们三个也如我这般兴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因为我们都清楚的知道,我们在这个城中村站住脚了。以后不会再有人找事了,我们可以放心挣钱了。

这种轻舟已过万重山的感觉,让我舒爽,让我畅快,我带著她们去买衣服,去搭配装饰,一整天忙活完之后,傍晚时分我们重新开业了。

还是那句话,人靠衣装马靠鞍,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只要愿意打扮的精致一些,那档次会直接提升好几个。

用最直白的话来说,当那些老娘们还在穿著那一身朴素的衣服,百无聊赖的坐在店里等候顾客的时候,我已经完成了对她们的降维打击——大长腿,蜜桃臀,黑丝白丝小短裙。

小灰打扮之后还是相当好看的,她之前就是吃了不会化妆的亏。

至於周小晴,我给她搭配的衣服,让她年轻了至少十多岁。

店铺里我又稍微装饰了一下,换掉了旧沙发,从里到外精细的设计了一遍。

起初我们的生意,確实因涨价受到影响,但慢慢的,因为店里乾净整洁,女人们漂亮,服务態度好,反而吸引了一些素质略高一点的顾客,虽然挣的还跟之前差不多,但她俩都特別满意,我们的小店几乎无限趋於正常的按摩店了。

我就坐在那个小储藏间里,不断的看书,看过了无数个日落日出。

看累的时候就健身,我重拾了在武校时的习惯,做伏地挺身,做引起向上,做仰臥起坐,还有蹲起,还是那句话——文明其精神,野蛮其体魄。

主要我也担心以后再有人找茬,我需要用装满知识的头脑与傻逼讲道理,同时也需要强健的体魄,让那些傻逼耐心的听听我的道理。

承业很羡慕我的坚持,他总是做两下就瘫软在一旁了,还跟我说:“哥,这好像没啥用啊。”

我说:“你吃下去的饭,不是当时就立马消化的,它需要一个分解吸收的过程,然后化为营养,加强你的骨血,变成你的力量。”

“现在的苦就是以后的甜,现在的努力会改变我们以后的生活,能理解吗?”

承业摇头,“不理解。”

他不理解,是因为他还没有生出往上爬的决心。

我说:“任何一种你不喜欢又摆脱不了的生活,对你来说就是监狱,如果你感到痛苦和不自由,那你心里就要点燃一团永远不会熄灭的火焰,不要麻木,不要被同化,要拼命成为一个有力量、有文化、有勇气、有决心、有毅力的人!”

“《肖申克的救赎》我不是让你看过吗?影史评分排行榜第一的电影,安迪坚持了二十年挖通了监狱的墙壁,再爬过五百码的下水道,改变了命运,重获了自由,为什么?因为他心中就有一团永远不会熄灭的火焰!”

承业还是摇头,“那个电影很没意思,开头我就看不下去,哥,能不能说的简单点?”

我想了想,就用承业能接受,能听懂的方式说:“你不是爱看《古惑仔》?蒋天养怎么跟陈浩南说的?打打杀杀终究有玩完的一天,以前你穿t恤牛仔裤,现在穿西装打领带,斯斯文文,这就叫进步。”

“蒋天养他爸,蒋震年轻的时候,在三角码头做苦力,用拳头打天下,那个时候靠的是体力,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做生意要用头脑。时代不同了,现在治安很好,你还以为是在学校里混兄弟呢?乔四,宋留根等人,確实红极一时,下场呢?”

“喊打喊杀终究是地痞流氓,上不了台面,如今早已不是靠刀口舔血就能站稳脚跟的草莽时代了。我让你看《教父》,你看了吗?女人和小孩可以粗心大意,但男人不行。那天晚上,那个硕哥怎么不跟我火拼?他知道他年轻时的那个时代已经一去不復返了,这不是拎把刀就可以攫取財富的时代了!”

“还有那个《黑社会》,任达华怎么说飞机的?古惑仔不用脑,一辈子都是古惑仔,脑子啊!这是最强大的武器,比刀枪更厉害的武器!”我看承业马虎著脸,我说急了,点著他的太阳穴说道。

承业点点头,“哥,这次我听懂了。”

“真懂假懂?”

承业挠挠头,“大概懂。”

我的脾气直接就上来了,问道:“现在的生活你觉得怎么样?就住这种城中村的破房子,吃最便宜的饭,你觉得怎么样?”

承业说:“挺好啊,有吃有喝不上班,还能上网,这不好吗?”

“吭”的一声,我气笑了,指著外边,“滚。”

不过我怕语气太重,让承业心里不好受,就又补了一句,“滚蛋上网去吧,到点记得做饭。”

除了看书和健身之外,偶尔我也会偷偷给彦彦姐打个电话,但总提示我——“您拨打的用户已註销。”

不过我没有心灰意冷,她承诺不会再消失,我相信她,我一直相信她!

我知道她不会再躲著我,我联繫不上肯定是有事,或者还没忙完,我的心里充满了干劲,因为每个月我都能从小灰和周小晴身上分得很大一笔钱。

几个月后,就在我正看著书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

我掏出手机一看,是个既陌生又熟悉的號码,我隱约有记忆,但一时想不起来。

“餵?”

“你现在怎么样?”

她的声音很小,显得有些侷促,可我仍然第一时间就听出她是谁了。

小爱。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给我打电话,她说让我滚蛋,不要再联繫她的时候,我走了,也恪守了她说的话,这都过去小半年了,怎么冷不丁的,她给我打来了电话?

我放下了手中的书,一边揉著眼睛一边往外走,到了外边,我揉著另外一只眼睛说:“还行吧。

“你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

“不可以吗?”

“呃,当然可以,当然可以。”对於小爱,我一直是打心眼里很感激的,是她带我开了天眼,让我看的更远。

站在清冷的街道上,我拉了拉衣领,这时候天已经有点冷了,穿的长袖,我点了一支烟,中间有七八秒没说话。

小爱又说:“你现在菸癮很大吗?”

“还好吧,一天不到一包。”

曾经形影不离的我们,此刻却形同陌路,连话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我说不上来这种感觉,总之就像是镜子,一旦摔碎了,就几乎不会回归到最初的状態。

“你怎么不说话?”小爱说道。

我笑了笑,“阿没有,在抽菸。”

“你不想理我?”

“没有没有,真的在抽菸,你听到打火机响了。”

小爱沉默了一会,问道:“还恨我吗?”

一听这话,我赶紧说:“哪里啊!这都说的哪的话,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你的好,我怎么会恨你,当初是怪我。”

“君亮,除了我,还有別的女人打过你吗?”

“有啊。”

“谁?”

“我妈。”

小爱笑了,“为什么打你?”

我说:“嗐,这个没什么可说的,小时候的事了。”

“你是不是小时候调皮捣蛋,她经常打你?”

我笑著说:“没有,我这一辈子,她就打我了一次。”

说完,又陷入了沉默。

“那个我这边还有点事,忙完之后我给你回过去吧?”

小爱说:“不想跟我说话?”

“真没有,在上班呢。”嬉皮笑脸的方式,无法掩盖我的真实意图,因为小爱在打这个电话之前,已经酝酿很久了。

她说:“我挑在十二点给你打这个电话,你告诉我,你在上班?什么工作?又回餐厅端盘子了?”

离开餐厅的那天,我发誓一辈子都不要再去端盘子刷碗,我曾经跟小爱说过这句话。

她这两句话说出来,我就知道,这一次的通话不要再抱著矇混过关的態度了,她是有话想说的。

於是,我认真了起来,“有什么事吗?”

“没事不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可以,当然可以。”

“君亮,你现在在哪?”

“bj。”

“我可以去找你吗?”

“这个不太方便。”

“我打你,是我不对,我就是这个脾气,所以我跟前夫之间闹的很僵,后来我想了很久,再后来,她联繫我了。”

“她给我讲了很多,后来我们加了qq,她跟我说了她的事,你的事,你们两个的事,我全都知道了,对了,她还给我发了很多照片。” “君亮,是我误会你了,我想见见你。”

起初小爱说出这个“她”的时候,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当我想明白这个“她”是谁的时候,就那一瞬间,我鼻头一酸,两腮疼的好似被锤击,那眼泪真的忍不住,两个眼眶直接就噙满了泪水。

我赶忙侧过身去,面朝墙壁背朝大街,我强忍著不哭出声,並且迅速用袖子擦掉了眼眶里的泪。

我不知道彦彦姐为什么要跟她联繫,可能彦彦姐被骂之后明白了一切,知道我在这边也不容易?知道我是骗的这个女人的钱?为了还我一个清白,哪怕忍著被骂,也要打电话跟她讲清楚吗?

我用力的张嘴,活络著脸上的肌肉,好让我的两腮不那么疼,我强装出平静的语气,“噢,我不太方便。”

就在此时,骑著骑行车从郎各庄做饭回来的承业,朝著店铺这边赶来,大老远就喊著我,“哥,吃饭啦,炒哩红烧肉!蒸哩米!还有凉菜。”

“哥!”

“哥!”

“吃饭哩呀!”

承业见我不理他,一直喊,我扭头吼道:“喊个鸭子毛!我不是聋子!”

他被我吼的差点从自行车上掉下去,赶紧用双脚撑著地,但看我红著眼的样子,就一个字也不敢说,悄摸的回到了店里。

小爱在电话那头说:“承业是吧,生活的不错啊,炒的红烧肉,蒸的米饭?还给你买了凉菜。”

“你总是那么聪明,总能找到自己的生存手段。”

“你在bj哪里?我去见见你吧。”

“可不可以?”

“君亮,为什么不理我?”

我艰难的咽了一口吐沫,“不太方便。”

“我现在连见你一眼都不行吗?我只是想见你,没別的。”

当初我跟小灰重新联繫上的时候,我也是这么说的,不然我怎么说?我要去干你?还是我要去利用你?

我不想再跟小爱產生任何关係,因为我已经重新游回了大海,我要迎著风暴前行,我要在惊涛骇浪中搏斗,我要在这片巨兽出没的深海里,存够食物,再回到我的乡下小池塘里,跟彦彦姐过完下半辈子。

小爱跟我说:“让我见见你吧,如果你不见我,这辈子你都联繫不上她。”

我猛然一抖,大脑瞬间化作高速运转的发动机,无数的齿轮疯狂咬合,我迅速的分析著她的这句话,直到这一秒,我才明白为什么我等了將近半年,没等来彦彦姐的电话。

她俩之间,到底说过什么,又有过什么交易?

过来一会儿,我说:“那你什么时候有空?”

“现在。”

“好,我在劲松地铁站c口等你。”

掛了电话,我回到店里,他们三个正在储物间吃著饭,小灰说:“亮,我给你盛好饭了,你吃吧。”

我看了一眼,说道:“我不太饿,你们吃吧。”

“我下午有点事,得出去一下,承业你就別去上网了,待在店里看著点。”

承业点了点头。

临走时,我刚迈出去半步,又转头回来,“承业,你记住,遇上事不要骂骂咧咧,要讲礼貌,要有素质,不要上去就打架,一定要沉得住气,弄明白事情是怎么回事再说。”

“有啥事,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中。”

我坐上348路公交车,来到了双井桥东,又从这里步行来到了劲松地铁口。

在一家店铺的台阶前,我吹了吹地上的土,坐了下来,我当然没挡人家的大门,而是坐在了偏一点的地方,那是个放置空调外机的地方,呜呜的风声使我有些心烦意乱。

我起身点了一支烟,打算去潘家园老眼镜城那块看看来春,但又不知道小爱到哪了,当即就给小爱打了个电话,“我到了,你到哪了?”

小爱说:“马上。”

听她这么说,我就没再走,而是在原地来来回回的走动著,百无聊赖的抽著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我低著头,用脚尖去捻地上的碎纸屑时,身后忽地有人喊道:“君亮。”

我回头看去,隨即愣在了原地。

小爱穿著一件长款呢大衣,脚上是一双黑色的长筒靴,那衣服我很久都没忘,因为只看一眼就知道它的华贵。

那衣服的布料,感觉像是將校呢大衣的材质?或许比那种材质更好,通体雪白,在她右侧肩膀上,一大片宛若鱼鳞状的装饰物,一片一片紧密的贴合在一起,她哪怕站在原地不动,只需要一片落叶经过,上边都会泛起明显的光斑变化。

她一走,那就更明显了,好似千万面碎镜子,我之前用劳斯莱斯形容过好衣服的质感,好衣服一定是所有细节都达到精益求精,光看那些装饰贴片的质感,做工,以及版型设计,我就知道这件雪白的大衣不是凡品。

她像是一团云,朝我飘了过来,风吹起她的齐肩短髮,宛若飘碎的蒲公英絮。

到了我跟前,她大大方方的过来牵我的手,“君亮。”

当我俩的手掌触碰到一起的瞬间,我不受控制的抖了一下,然后任由她牵著。

不知为何,那个曾经可以坐在我脸上的女人,此刻面对著她,我感到既陌生又惶恐。

她上下打量我的时候,我微微低下了头,闻到了她身上散发出的香味,像是普罗旺斯的薰衣草,像是大马士革的玫瑰,更像是尼罗河畔的蜂蜜酒,我之所以这么形容,是因为这些东西我只听过,没见过,所以令人迷醉的同时又是那么的陌生。

“我们就站在这吗?”小爱似笑非笑的问我。

我嘴唇咕噥了两下,“那去找来春吧,我很久没见他了。”

“走呀。”

说是我去找来春,但却是她牵著我,不知为何,再见的这一刻,她像个没事人一样,而我充满了侷促和不自在。

我知道,我们终將要再聊一聊。

聊曾经的梦,曾经的痛,聊现在的日子和想法,以及杂七杂八的吧

就这么走著想著,我也释怀了,算个球,人家女的还不害羞呢,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曾经那些甜蜜也好,伤痛也罢,早就过去了。

於是,我主动抓住她的手,像一对敞亮的异性朋友那般,走在了前边。

在天桥口,我看见了来春。

他蹲在墙根下,一脸“人死球朝天”的厌世模样,抽著烟,时而聆听一下旁边业务员吹的牛逼,时而扬头朝远方看一眼。

当他將脑袋朝我所在的方向转过来时,先是一愣,尔后站起来,那嘴咧的跟荷似的,“兄弟!”

他跑动的时候,肚皮上的肉在上下颤动,到了小爱跟前,伸出手笑道:“弟妹,我是来春,春天的春。”

小爱掩嘴笑了笑,“我知道。”

小爱的脸颊质感特別好,那是持续用名贵的护肤品保养出来的艺术品,尤其是她的嘴唇,她喜欢用比较红一点的口红色號,看起来如同两片鲜艷的玫瑰瓣,可以说女人身上那种柔性美、成熟美,在她身上显现的淋漓尽致,以至於来春都有点看傻眼了,握著的手都忘了鬆开。

趁著小爱抽回手的间隙,我调侃道:“看,这就是打飞机打多了,记忆力下降的体现。”

来春嘬了一下牙子,“別捣蛋,在弟妹面前正经点。”

小爱问道:“腾飞呢?”

来春一愣,看向了我,“腾飞他们三个做生意去了啊。”

“还有一个是谁?噢,承业是吧。”

“嗯,承业可喜欢你了,一直夸你好。”来春加重了语气,说的小爱又是掩嘴轻笑。

因为有小爱在身边,有很多话不方便说,我跟来春有一搭没一搭的扯著,他一旦问我生意怎么样了,到底乾的什么,我就含糊其辞,小爱也听出来了里边有问题。

我不想再扯下去,心说有空了再来找他吃顿饭就是了,这便离开了天桥口。

小爱说:“我今天中午没吃饭,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行。”

我拉著她走在街头,始终觉得不对味,那感觉就像拿著橱窗里名贵的钻石在村头打弹珠。

小爱带著我进了富力广场,找了一家西餐厅坐了下来,这感觉就对味了,她就是天生坐在这种环境里的人,她只有坐在这种灯火通明,到处闪烁著晶光的环境里,才是最自然的。

吃饭时,我俩似乎都有意避开之前的事情,只是聊吃的,穿的,聊小狗,偶尔问问我,承业现在过的怎么样。

我说:“还行吧,反正我尽全力照顾他,多好不敢保证,至少不让他饿肚子,也让他进不了监狱。”

“你这话说的。”小爱嗔了我一眼。

“来春说承业可喜欢我了?真的假的?”小爱切掉一小块牛排,非常淑女的微微张口,用明晃晃的叉子送进嘴里后,整个咀嚼的过程中,嘴唇都没有张开一丝缝隙,脸上也没有太多表情,唯有咬合肌在轻轻的蠕动著。

我倒不在乎那么多,隨意的切著,隨意的吃著,此刻更是隨意的说著:“是啊,他对你印象特別好,可能是当初在天桥口,你用湿纸巾给他擦过脸,走的时候又给了他一些钱的原因吧。”

“他小时候没有爹娘管教,內心极度缺爱,哪个女人稍微对他好一点,他就直接歇菜了。”

听到我这句话,小爱不高兴了,放下刀叉说:“揶揄我呢?我生气了。”

我一愣,连忙说道:“不是。”

其实我说的是周小晴,但这事我没法解释,我要解释这个问题,后边就得拔出萝卜带出泥,產生一串问题。

但小爱仍旧坚定的说:“就是揶揄我!”

“真不是。”

“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也知道,我在你面前不撒谎的。”就这句话刚说完的那一刻,忽然间我產生了一股严重的不適感,像是有一台巨大的高功率的放射仪器,对著我狠狠的照,表面上看不出什么,然而身体里的血肉正以夸克级的单位,剧烈的反应著。

我在她面前不撒谎?

是,我在她面前確实不撒谎,一辈子就撒了那一次,还被逮了个正著,还正好撞在了她这一生中最大的忌讳上。

但是小爱显然没打算说这事,而是依旧半撒娇、假生气似的跟我说:“你就是揶揄我!”

她那股小孩脾性又上来了,放在之前,我这个时候一定会搂著她,哄著她,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甚至我会捏著自己的耳朵,故意惨兮兮的嘟著嘴,装作快哭的样子跟她说:“老婆大人,我错了。”然后將她逗笑。

但这一刻,我只是淡淡的,很礼貌的抿了一下嘴,“真没有。”

她驀地怔住了,就那么呆呆的看著我,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神,之前她的眼睛像是一汪清澈的湖水,看人的时候,眼光如同水雾一样柔和的飘过去,而这一刻像是子弹一样直射了过来。

那一双美眸里,渐起朦朧,她眼里噙著泪,那两片如玫瑰一样鲜艷的红唇,颤抖著说:“我只是想让你哄哄我”

“你为什么跟我认这么真。”

“你为什么跟我认这么真啊”当她说著第一句话的时候,眼泪唰的一下就顺著脸颊滑落了。重复第二句的时候,已经哽咽的很厉害了,末了伴隨著“吭哧”一声的哭腔,她垂下头,泣不成声。

一时间我有些手足无措,正打算递给她餐巾纸的时候,她忽然站了起来,我嚇了一跳,生怕在这公眾场合她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

然而下一秒,她绕过桌子,来到我的卡座旁,坐下来的瞬间就扑进了我的怀里,颤抖著、啜泣著。

我面无表情的往远处看了看,没人在意我们,我的双手自然下垂,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你抱我”小爱趴在我怀里哽咽道。

“你抱我啊!”见我没反应,她的声音大了几分。

我赶紧搂住小爱,一手抚摸她的后背,一手轻轻的护在她的后脑勺上,小爱在我怀里哭著说:“对不起”

说话时,她揪住我的左胳膊,擼上去了衣袖,轻轻的抚摸著那一排烟疤,她的指尖擦过那些疤痕时明显在颤动,然后双眼里噙满了泪水,仰头看著我,“对不起”

我的眼睛也有点红,但我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没事。”

当摸到那两道刀疤痕跡的时候,她低下头细细的看了一眼,又仰头问我:“这是怎么了?”

“没事。”

她哇的一声又哭了,用力的搂著我,甚至有点想往我身上爬的样子,她的脸颊贴紧了我的脖子,恨不得要钻进去,她的泪流到了我的皮肤上,用著一股近乎乞求的语气,抽泣著说:“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我不想听你说没事”

说真心话,我並非刻意冷落她,但就是很难再提起之前的那股衝动,我不明白这个隔阂到底是怎么產生的。

“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她哽咽著说道。

“没,没,你对我的好,我一辈子都不会忘。”

她仰头看著我,眸子里晶莹的泪在抖动,“那你亲我吧。”

“你亲我,好不好?”

就这一瞬间,我猛然醒悟,我和她之间不是產生了隔阂,是被她的一句话抓了心!

她说——你要是不见我,这辈子你都联繫不上她。

这句话是一把无形的枷锁,从它出现的那一刻,就一直套在了我的脖子上,我和她见面之后的每一秒,只不过是肉身无意识的驱动,而我的灵魂始终在努力的挣扎著,想要解开这道枷锁。

说的通俗点,我压根就没考虑小爱身上的事,我脑子里一直在想,小爱和彦彦姐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我又没法直接问,所以我就一直想,一直想

我想通了,我极其高兴!

驀地,我將她用力的抱进怀里,用力的亲吻著她殷红的嘴唇,我的舌头塞进了她的嘴里,去挑逗、拨弄她,与她湿滑柔软的舌头搅成一团,她疯狂的吸吮著、轻咬著,恨不得要把我吃掉。

我们两人的呼吸声越来越粗重,直到我们都因为缺氧而感觉到头晕。

她满意了,或许是她觉得我会回心转意。

我也满意了,因为我知道了我的首要目標、最高战略到底是什么,我一定要联繫上彦彦姐。

她仰著头看向我的时候,“哧”的一声笑了,我知道我嘴唇上,脸上肯定抹满了她的口红,我也笑了笑,並且毫不在意的坐正了身子,我不惧任何人看我。

“吃东西吧。”我低头看著她的脸,顺手擦了擦她的泪痕。

“你餵我。”她撒娇道。

我笑了笑,“好。”

等我伸手去端她盘子的时候,她说:“我要吃你的。”

“好。”

她偎依在我的怀里,在我准备拿起刀叉的时候,我顿了一下手。

我想起了我们第一次吃西餐时的场景,我仍然记得我右手用叉子摁著牛排,左手用刀子来回切著,因为这是我的下意识,她跟我说:“错啦,是右手拿刀,左手拿叉。”

我当时说:“无所谓,吃嘴里就行了。”

“不行,就得右手拿刀,左手拿叉。”她歪著头,嘟著嘴,非要掰正我。

我就笑著说:“好,右手拿刀,左手拿叉。”

此刻我搂著她,在迟疑了零点几秒的瞬间,还是惯性的右手拿起了叉子,摁在了牛排上,左手用刀子轻轻的切著,我耐著性子切开盘里的牛排,儘可能切的小一点,细一点,然后再用叉子送进她的嘴里。

她嚼著,仰头看著我,笑著。

只是没注意到刀和叉的位置早已不復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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