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没用我的手机,因为不出意外的话,她肯定把我手机號拉黑了,等承业洗脚回来之后,我说:“把你手机给我。
抓著承业的手机,我陷入了沉思。
我並非在纠结是否要拉下脸面,我只是考虑她这会儿大概在睡觉,如果贸然吵醒的话,会不会生气?
同时,我脑子里浮现出了她在火车上看毛片的样子,尤其是黑漆漆的车窗中映照出来的那个画面,想起这个画面,她在我心里就没了任何庄重感。
我心想:要是行,怎么著都行,要是不行,跪下来求爷爷告奶奶也没用,打!
拨通了小灰手机號那一瞬间,我还是有些忐忑的,响了大概七八秒之后,通了。
“餵?”
是小灰的声音,听到这毫无智商的腔调,我就能回想起她那一副傻傻的样子。
“谁啊?”见我没说话,她问了一句。
“我”
“你是谁啊?”
“亮。”
之前我俩联繫的时候,她问过我的名字,我压根就没给她说过全名,她只知道我叫亮。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毕竟当初我俩以互相“问候”对方父母的方式,结束了我们所谓的“爱情”。
此时再打过来,感觉上难免有些异样。
“你现在在哪呀?”她还是那种傻傻的腔调,一点没变过。
我一听,有戏!
“我还在bj,你呢?”
“我也是。”
说到这,我俩又再次陷入了沉默,我率先打破了僵局,说道:“你最近怎么样啊?”
“还好吧,这几天加班比较多,有点累。”
曾经我把她全身上下都看了个遍,甚至恬不知耻的、仔仔细细的『研究』过那个我生出来没有,就一辈子都不会有的器官,在这么看似亲密无间的情况下,我一直不知道她是做什么工作的,也不知道她的全名,她说过,我隱约有印象,但没往心里去。
“你是干啥的呀?”我问。
小灰说:“就在服装厂呀,好累。”
没人知道那一刻我有多兴奋,她说好累?
累,就对了。
她要是不累,我怎么能喊来?她要是不累,我画的饼,她愿意吃吗?
“是啊,挣钱挺难的,你什么时候休息,我去找你吧?”说完,又赶紧补了一句:“没別的,就是想请你吃个饭。”
“行啊,我明天就能休息,本来这几天就挺累,早上我给组长发个消息就行。”
“行,那我明天去请你吃饭,你赶紧休息吧。”
掛了电话,我用我的手机给她发了消息,“这是我手机號,没变过,收到的话回一句。”
很快小灰回道:“好的。”
原来,只是我单方面的拉黑了她,她没有拉黑我,当初我拉黑她之后,或许她还给我打过电话吧。
承业在一旁坏笑道:“哥,这是哪个妮儿啊?你懟过某?”
不同於之前在网吧里,我当著来春和承业的面说出那句令人捧腹大笑的粗俗之语,此刻我没有任何开玩笑的心情,“这个妮儿你不认识。”
“你兜里还有多少钱?”
“八百多。”
“给我五百。”
“中。”
承业钱包里的钞票,飞进了我的钱包里,速度之快,连温度都没降低半分,“你睡吧,我吸根烟。”
我坐在那张破旧的椅子上,面对著空旷的桌子,点燃了一支烟。
这一刻我兴奋的根本睡不著,我突然之间明白了一个道理,就是当初小灰为什么会对我做出那极其无厘头的事情,因为爱之深,挽留之心极其浓厚。
只是她用错了办法。
时至今日,我一个电话打过去,她丝毫没有任何翻旧帐的意思,並且还再次接受了与我的见面,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长相,或许可以当饭吃。
拿小灰来说吧,不漂亮,也不丑,属於平平无奇那种,而我就不同了,小时候就有一些人说我长得好看,像个小姑娘。
上学时,我就经常跟学习好的女孩处对象,步入社会之后,我追女孩几乎从来没失败过,我一直不觉得这里边有什么问题,因为我自己那张脸,我从小看到大,没什么稀奇。
直到此刻想起小灰那张脸,我才幡然醒悟,在我这不稀奇的东西,在小灰那很有价值,因为以她的长相,经济能力又平平无奇,同时又想正儿八经的谈恋爱,那么她大概率找不到太帅的。
这就是古人讲究的门当户对。说的通俗点,鱼找鱼,虾找虾,乌龟找王八。
如果是小灰为了报復我的那个晚上趴在小灰身上的男人,在与她狠狠的对骂之后,过了许久再联繫她,我想小灰大概率不会给他好脸。
我和那个男人没有太多的不同,就是因为我长得比他好看,就这么简单。
还有小爱曾经想去酒吧里放纵,想让別的男人糟蹋自己,最终在面对那些油腻的老男人,以及满口的黄牙和烟味时,她没迈出去那一步,可是我也抽菸,她却从不嫌弃,还给我点菸,这不是所谓的“双標”吗?
老崔曾说,娟姐经常偷看我,只是我没注意到。还有跟彦彦姐在一起的时候,她经常看著我的脸颊,带著一种颇为骄傲的神情,说:“俺家君亮长得真帅”,但我並未在意,只觉得那是一种礼貌性的夸讚。
直到这一刻,我才恍然大悟,原来所有的遭遇,早在初相识的那一刻就已经定下了基调。
但我並未有一丝得意,甚至觉得羞耻,因为我时常站在別人的角度上考虑问题。这个世界上,会不会有一些跟我遭遇差不多的,长相漂亮的女孩子?
想想,她们若是与我这般尝遍屈辱,那心里的滋味,恐怕不好受
第二天,我早早的就睡醒了,虽然头天晚上睡的很晚。
人只要一高兴,一兴奋,精神头就会特別好,此刻我就是这个状態。
中途我导公交的时候,在路边的店里,买了一束红玫瑰,58块,只有九朵,老板娘说寓意天长地久。
我不知道这九朵能不能让一对情侣天长地久,在遇到彦彦姐之后,在看到了承业身上的感情经歷之后,我只相信有钱才能天长地久。
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买玫瑰,可惜,即將送给一个我不爱的女人。
其实我第一次送的机会原本是属於彦彦姐的,但那天她拉著我,横竖不让我买,不让我这个钱
因为我去过小灰的出租屋,我知道路线怎么走,所以我没给她打电话,而是直接去了她家。
在我敲门的时候,里边传来了拖鞋摩擦地面的声音。
当小灰打开房门,迎面看见我的第一时间有些诧异,但很快嘴角浮现出了笑容,尤其是看到我举起的那束玫瑰时,更是不加掩饰自己的笑容。
我將玫瑰递了过去,笑道:“喜欢吗?”
“喜欢!”小灰接过,重重点头。
我闪身进了屋里,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潮味,门后盆里泡著要洗的衣服。此时的我已经今非昔比了,我穿著那一身昂贵的威可多西装,气质非凡,至少比我之前要上几个档次。
古人说,人靠衣装马靠鞍,这话一点不假,进了屋,小灰就一直盯著我的衣服看,那套昂贵的西服,通体就透漏出两个字——板正!
“你这身,蛮帅的。”她坐在床上,两脚都放在身体右侧,略带著一丝羞涩的说道。
我笑著说:“还好吧。”
我第一次来到这间出租屋的时候,我俩都没说话,那时候我说,让我抱抱你吧。
但这一次我不能再那么说了,我说:“昨天晚上没睡好,让我躺下休息会吧。”
小灰立马往床里边让,我脱掉皮鞋上了床,將枕头垫了起来,舒舒服服的躺下,小灰大大咧咧的就把脑袋靠在了我的肩膀上,嘻嘻的笑。
这与我的猜想很接近,看到她的反应,我不打算再弯弯绕,我一秒钟都不想浪费。
“最近我也挺忙的,跟一个叫张腾飞的老板做点生意。”
那时候身为打工仔的我们,听到做生意这三个字,那简直是顶礼膜拜的存在,其实没几个人想打工,打工是因为没別的招。
小灰也特別好奇的问:“做什么生意呀?”
我故作神秘的笑道:“当然是挣钱的生意了,打工又挣不了大钱,一辈子就这么混过去了,没意思。”
小灰嗯了一声,颇为同意我的观点,我伺机说道:“你像你,在服装厂,一个月累死累活,也就一千多块。”
“你干到啥时候是个头啊。”
这话让她听愣了,过了一会儿,她说:“我也不知道。”
我他妈当时就想给她一巴掌,我是在问问题吗?我是在感慨!
每个人的理解能力是不一样的,就像课堂上老师讲过的內容,有些学生就是可以快速听懂,有些学生他就是不懂。
但现在,我对她的任何厌恶都不会再表现出来,因为我曾经嗤之以鼻的东西,很有可能成为我的摇钱树。
“就是说啊,打工不可能发家致富,想挣大钱还得是做生意。”
小灰点点头,“是啊,你做啥生意啊,看你现在混的应该蛮不错的。”
我笑著说:“上半年小挣了一点,也就十几万吧,下半年准备扩大形式。”
“哇!”
听到十几万,小灰眼睛都直了,在人均工资一两千左右的时代,万这个字就像是一颗炸弹,谁听到了都会瞪大眼睛。
聊到这,我故意卖了个关子,不往下说了,同时盯著她的胸部,问道:“你现在还穿那个什么塑型內衣吗?”
“不穿了,听说对身体不好。”
“你现在穿的是什么样的?”
我故作正经的去掀开她的睡衣,以一种正经人的方式,往不正经的路子上引,很快屋子里的气氛就曖昧了起来。
就像当初老崔想留下我的时候,跟娟姐说,让她一定要抱著我,亲我,肢体接触带给人的衝击是很大的。
当我和小灰再一次肢体接触的时候,我们抱在了一起,开始了接吻。
说实话,我再没有了第一次见她时的那种激情,但我仍旧錶现的很认真,我已经开始会演戏了。
待我们乾柴烈火一点就著的时候,我仍旧保持著理性,我说:“有套吗?”
“有。”
等我们结束后,之前的所有隔阂就全部打消了,仿佛从未发生过那些事。
她趴在我的胸膛上,一脸满足的样子,好像她又重新得到了我,並且占据了我。不然网友就说了,男人心软一生穷,女人心软裤带松。
她的『裤腰带』一直都很鬆,这也正是我在这个不知所措的关头,突然想起的她的原因。
末了,小灰趴在我怀里,抱著我的左胳膊在看烟疤,还说:“很酷!”
我笑了笑抽出了胳膊,说:“没什么酷的。”
小灰以为我想走,立马抱著我的胳膊说:“亮,你带我挣钱好不好?”
“带带我吧,我可听话啦!我还能吃苦!”
我不再卖关子,直说道:“你知道足疗店吗?”
小灰摇了摇头。
我指著出租屋外,说:“满大街都是,就那种小门店,上边贴著洗头洗面,泰式保健,全套35元。”
“那是干什么的呀?”小灰傻傻的问。
以前,我討厌她的傻,现在我很喜欢,傻点好,太聪明的人,会看穿我这本就不高明的伎俩。
我说:“就是按摩呀。”
小灰又问:“35元按一次吗?是蛮挣钱的啊。
我当场就笑了,她还是跟去年的我差不多,我当时在餐厅里一天只赚40块,然而一年过去了,我曾短暂的改变过阶层,而小灰则是原地踏步,她没见过快钱、大钱、省劲钱。
我们的眼界早就拉开了。
“35就多了?”我说:“那要是按一次100呢?”
小灰有些不可思议的看著我,“100啊!那也太贵了,有人按吗。”
“当然。”我將她搂进怀里,手掌顺势从睡衣领口塞进去,抓著她如同橡胶一样有弹性的大胸部,“有的是,只是你从来没了解过,你不知道。”
“我上半年乾的就是这个生意,不过那个女孩挣够了钱,回老家结婚去了,所以下半年想再招点新员工。”
小灰忙问:“我能干吗?”
我故作认真的打量她,“没问题啊,大家都是人,都是两条胳膊两条腿,凭啥不能干。”
“那我也跟你干吧!”小灰忽地坐直了,兴冲冲的跟我说。
“我想挣钱,挣很多很多的钱!”
“你很缺钱吗?”我侧头问道。
小灰说:“缺呀,我想多挣点钱,我要给我妈买好吃的,给我爸买更好的药,再给我奶奶配个助听器,这样她就能听到我说话了。嗯或许还能给家里盖一套新房子呢!”小灰自顾自的说著,脸上浮现出了傻傻的笑容,眼神里也在憧憬著有钱之后该怎么分配的幸福生活。
我这会已经起身穿衣服了,听到她说这话,我顿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她忽地提起她爸妈还有奶奶的时候,有那么一刻,我特別的愧疚。
人家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曾经也是父母的小公主,然后我带著人家女儿出来干这个?我的脸瞬间就充血涨红了。
见我停下了穿衣服的动作,她问道:“咋啦?”
我摇了摇头,说了一句,“没事。”
然后坐在了床边,顿了两秒后,点了一支烟。
去年,我刚到bj没多久,还在餐厅里工作的时候,我跟表弟晚上经常去郎各庄的小公园里打篮球,有天晚上,我们抱著篮球回去的路上,公园里都快要关灯了,就在临关灯那两分钟里,我在路上看见一只奄奄一息的飞蛾。
我不认识那是什么品种,它趴在地上,微微颤动著翅膀,表弟要抱著篮球把它砸死,我拦住了他。
然后我从地上捧起那只飞蛾,小心翼翼的放到了旁边的坛里,又语重心长的跟承业说了一句,“我们帮不了它太多,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再落井下石。”
“能不能撑过去,全看它自己了。”
那天,承业看我的眼神有些诧异,同样有些崇拜。
他说:“哥,我觉得你可牛逼了,但我又说不上来为啥。”
我说:“恃力者虽能慑人於一时,终难服眾於心。”
“拳脚之威,徒增畏惧而暗积怨懟。”
“德性之立,则不怒而威,不言而信。”
“待人宽厚,处事公允,遇利能让,见义敢为,如此方使人心悦诚服。”
“你觉得我牛逼,是因为我掌握著轻易摧毁它的力量,但却在它对我毫无利益帮助的情况下,对它伸出了援助之手。”
“承业,你记住,你可以不帮別人,但不要落井下石。”
承业那时重重点头。 也就时针转动几百圈的功夫,我就从一个看见受伤的飞蛾都会伸出援助之手的人,变成了带著別人往泥坑里跳的人渣?
我不是怕以后承业说我不是东西,不怕我这个哥的光辉伟岸的形象在他心中崩塌,我不在乎別人怎么看我,我只是过不了自己良心那一关。
可当这支烟抽到一半的时候,我又想起了跟彦彦姐在一起的时光,她爱我,我爱她,这一点不假,可那又如何?买菜不要钱吗?坐公交不用投幣吗?
她孩子躺在重症监护室里的时候,难道她跟人说两句好话,或者跪下来磕几个头,她孩子的病就会好吗?
我爹摔断胳膊不敢去医院,我妈跪在地上给人家擦地板的时候,心里又是什么滋味?
良心不能当饭吃啊,兄弟!內心中另外一个声音,不停的劝著我。
此刻,两种声音在我大脑中决裂衝击,像是两大玄幻高手的巔峰之战,將我脑中世界打了个稀巴烂,几乎处於混沌状態了。
小灰说:“亮,你咋不吭声啊。”
我从回忆中醒来,笑著举了一下手中的香菸。
小灰说:“亮,你带带我吧,我能吃苦,我肯下力!”
她抱著我的胳膊,显然不想让我走。
“亮,我可听话啦!”
“我以后都听你的。”
当初我俩对骂的那么凶,现在见了面,人家不翻我一丝旧帐,我难道还要提起裤子就走吗?
我轻轻的將手掌盖在她的脸颊上,说:“这生意不好做。”
小灰將我的胳膊抱紧了几分,“我能吃苦,真的!”
“亮,你就带我挣钱吧,你不要嫌弃我,我都听你的话,好吗?”
她说出来的话,还是没有一丝味道,像以前的那块馒头,再次反反覆覆的嚼,最后吐我嘴里,但我这次没觉得噁心,並且心中愧疚之意更盛。
我坚决的心,隨著我的器官一起软了下来,我无法昧著良心欺骗她,所以我不打算再说脚屋的事了。
我想放过她。
日后我继续想其他办法挣钱吧,父母的债我想还,彦彦姐我想管,良心我也想要。
我轻声说:“打工是累,但图个心安,你的工作其实也挺好的。”
小灰说:“哪里呀,天天累的要死,还看不尽的脸色,最关键的是,工资也不高,哎,天天挣他们一点钱,就跟催命似的”
就在此时,手机响了。
因为手机就在床头放著,小灰第一眼就看见了手机屏幕上“张腾飞”三个字。
接通后,我说:“怎么了,飞哥?”
“兄弟,我这边带著两个女人,准备出发,等我一到,咱就开始捡钱啦!”
“对了,让你拉人,你拉到了吗?”
“没有。”我凝声说道。
不等腾飞回话,小灰忽然对著手机说:“拉到了,拉到了,张老板,我就是新来的员工。”
电话那头顿了两三秒,张腾飞哈哈笑道:“老弟儿啊,你啥时候还学会跟我开玩笑了,行,等我到了就开工!”
“好嘞,张老板!”小灰笑嘻嘻的说。
掛了电话的那一刻,小灰看向了我,並且认真的跟我说:“亮,你別生气,我真的能吃苦,就算客人打我骂我,只要能让我挣钱,我都能忍,真的!”
我是背对著小灰的,她在我身后喋喋不休的说著,良久也不见我回话,便伸著头过来搂我,当她看到我的脸颊时,诧异道:“亮,你你怎么了?”
我眼里有泪,眼前的世界朦朧了。
我打算跟著张腾飞混一混,因为脚屋我是一定要跟著他干的,我与小灰一样渴望赚钱。
可小灰就是另外一个版本的我,我不想坑害她。
在小爱那里的时候,我极其看不上腾飞说的脚屋,我觉得这玩意就是个loser,也只有loser才会干这种勾当。
现在我才懂,脱產者往往不能站在无產者的角度上產生共情,我那时跟著小爱,吃的好,睡的香,搂著美女挣著钱,我当然看不上脚屋。
现在我身无分文,彦彦姐又联繫不上,孩子病的那么厉害,我估摸著后续还得用钱,再想想家里的一屁股外债,我真的是想破釜沉舟,豁出去了。
短短几天,我判若两人。
我落泪,是因为我感受到了痛苦,我很想找到这个让我痛苦的敌人,与它进行生死决战,可我拔剑四顾心茫然,我压根就找不到我的敌人,我没有任何办法將它揪出来。
我他妈连这个“敌人”是谁,此刻都弄不明白!
小灰捧著我的脸颊,小声说:“亮,我惹你不高兴了吗?”
“我不是爱插嘴,我就是不想失去这个挣钱的机会,亮,我真的很想多挣点钱。”
“你骂我吧,我不还嘴。”小灰说著说著,眼里也有泪了。
砰!
我忽然伸手,將小灰重重的揽入怀中,我擦掉眼瞼上的泪水,说:“你知道臥薪尝胆吗?”
小灰摇了摇头,“不知道。”
我说:“就是春秋战国时期,越国的国王,叫勾践,他被俘虏之后,每天睡柴堆,要往柴堆里添棘刺来防止自己习惯,这叫臥薪。”
“然后在房樑上悬掛苦胆,苦胆你知道吧?每食必舔,直至舌苔溃烂,这叫尝胆。”
“甚至还有一个典故叫做嚐粪问疾,就是他亲自品尝吴王夫差的粪便,来帮吴王看病。”听到这的时候,小灰皱起了眉头。
我又说:“与他一同俘虏的,还有他的老婆,雅鱼,在吴国期间更是被人侮辱,就是被別人睡了。”
“就这,越王勾践忍了,忍到最后,三千越甲可吞吴,成就春秋最后一霸。”
小灰听的很认真,她虽然不懂,但她喜欢听我说话,因为我说话时,她一直盯著我的脸看,然后还伸手摸我的下頜骨。
我说:“人,想要得到点什么,就註定要失去点什么,想要得到极大的回报,就得先有极大的付出,咱们这种乡下来的人,就得像越王勾践那样忍,那样拼。”
“欲成人所不能,必忍人所难忍!”
就拿我和小灰来说,我们一没有显赫的家世,二没有强大的人脉,三又没有丰富的学识,那我们也很羡慕有钱人的生活,也想逆天改命,想多挣点钱让爹娘也过好日子,那怎么办?
用腾飞的话来说,老弟儿,你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很局限啊,那躺著不动就能赚钱的生意,轮得到咱们?
那石油石化,电网菸草,轮得到你进啊?
种地要是能挣大钱,咱这种吊毛连地都种不了,那都轮不到咱们,咱这种最底层的人,就得想办法往上爬。
我们只能拼啊,用牙齿,用指甲,甚至是用身体,用尊严,用一切能用的东西!
“嗯嗯,对。”小灰点头附和,其实我觉得她没听懂,至少没全懂。
“我知道,你跟我一样,渴望挣钱,渴望崛起,不想再这么当牛做马一辈子。”
小灰说:“对,就是这个意思!”
我说:“你如果执意要跟著张腾飞干,我不再拦你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亮,张老板今天是不是就到了呀?”
“可能要到晚上了吧。”
出租屋里静了下来,驀地,我想起了以前来这里时,我几乎都是完事提上裤子就走了,小灰跟我说过,想跟我一起吃吃饭,逛逛街,我从来都不想浪费时间陪她。
但现在,我不再討厌她。
我柔声说:“咱俩出去吃顿饭吧?”
小灰一愣,似乎从没想过我能说出这句话,她重重点头。
“好呀!”
在她穿衣服时,我说:“你会化妆吗?”
“不会啊。”
“抽空学一下吧。”
“为啥?”
“因为你化完妆,不比任何人差,你的底子很好,只是不会打扮。”
小灰的脸有些红了,在这一刻竟是不好意思与我对视了,她背对著我,反手在后背系上內衣扣子的时候,说:“亮,我们肯定能挣大钱!”
“嗯。”
我何尝不这么想呢?
我不能跌落下去,我要不择手段的往上爬,我要还清家里的债务,我要存钱娶彦彦姐,我还要走遍全国的大好河山,我这一生还有很多精彩要等著我去开拓,这些都需要钱!
现在我身无分文又如何?总有一天,那些看不起我的同学和亲戚,都要高看我!
不挣够一百万,不回老家,这句话已经不是隨口说说了,它就是我此刻的人生目標!
出了门,她亲昵的挽著我的胳膊,这是她之前无数次跟我提过的要求,要我陪她逛街,其实也没什么可逛的,就是瞎走,临近中午时,还是去的成都名小吃,我点了一份鱼香肉丝盖饭。
我们在大红门那块逛著,她带我去了一个类似於东郊市场那样的小市场,一路上她都搂著我的胳膊,连走路时都有意无意的往我身边靠拢,路人不经意间看她时,她脸上就会显出得意的神情。
这感觉我懂,如果我是一个极为普通的男人,找了一个身材火爆,长相漂亮的老婆,带上街我也感觉很自豪,但想占据美丽的容貌往往是需要实力或者金钱来背书的,如果没有这些东西呢?那不用我讲,歷史上的典故太多了,其中最有名的就是武松他哥。
这就是门不当户不对的后果。
可我此刻却非常愿意让小灰享受这种得意,她太匱乏了,这是她仅有的快乐。
中午吃饭时,我思来想去,还是给张腾飞打过去了一个电话。
其实还是不想带著小灰去,想提前跟张腾飞说一声,到时候拒绝小灰。
我说:“飞哥,具体怎么说?”
张腾飞道:“什么怎么说?不是都说定了吗?我这边带俩娘们过去。”
“其中一个,是我同学,早就离婚了,现在是个单身娘们,当年上学时我俩好过呢,然后我约她吃了顿饭,跟她聊了两个多小时,她同意了。”
“另一个呢?”
“另一个是她闺蜜,两人好的穿一条裤子,也想出来挣钱,但是一直没门子,所以我这同学一喊她,立马就出来了!”
腾飞也就二十六七的样子,他的同学应该跟他差不多,反正绝对超不过三十岁,那这很年轻,对比那些三四十岁,甚至是小五十的老娘们,非常具有竞爭力。
正说著话,小灰不知何时凑到了我身后。
直到她笑出声,我才惊觉回头,我说:“你吃完了?”
“嗯嗯。”
小灰看著手机屏幕上张腾飞三个字,说:“跟张老板谈生意呢?”
“嗯。”我点头。
张腾飞问道:“喂,姑娘,你多大呀?听你声音感觉还很年轻呀。”
小灰说:“十九啦。”
“哎呀我操,牛而逼之啊兄弟!”张腾飞兴奋的夸讚著我。
这让我准备好的话语,无法再说出口,我说:“行,先这样吧。”
“老弟儿,等著啊,今晚我们就能到!”
“嗯。”
掛了电话,我转身搂住小灰的肩膀,这是我头一次在公眾场合搂著她,她高兴极了。
其实我得说,小灰虽然长得一般,但身材是极好的,她因为年轻,皮肤瓷实,又因为屁股大而显得胯宽,如此一来衬托的腰便细了,浑身上下都流淌著青春的气息。
小灰说:“亮,张老板今天就能到,那你等我一下,我打个电话,我要辞工!”
“別啊!”
我瞪眼道:“你开什么玩笑?八字没一撇的事,你就要辞工?你確定他要你吗?”
小灰被我说愣住了,我说:“你实在想了解,你就请两天假,去问问,了解一下再说,万一你到时候不想干,或者张老板觉得你不合適呢?”
“对不对。”
“也对哦。”小灰说。
片刻后,小灰说道:“那我打个电话请假吧。”
她也走的离我远了一点,过了大概几秒钟,就听到她在嚷嚷了,“什么啊,我真有事啊!”
“什么天天请假,我这两年都没怎么请过!”
“我就再请一天都不行吗!”
“大不了全勤不要了,我真有事啊!”
“半天也行啊!”
最后她满腔怒气的走了回来,跟我说:“我请了半天,明天下午去上班。”
“好,那我带你回去吧。”
这句话有著天然的亲切感,我带你回去,潜台词里有一种我认可了你的感觉,这让原本生著气的小灰,瞬间又浮现出了笑脸。
回去的公交车上,没座,小灰一直搂著我的胳膊,紧张的贴著我,甚至车子启动和急停时,她会不小心踩到我的脚上,那感觉像是一个从没进过城的乡下小丫头,我小声说:“你来bj都去哪里玩过?”
她摇了摇头,“没有。”
“哪都没去过?”
“没有。”
“硬生生在bj打了两年工?”
“三年。”
“睡醒吃饭,吃完上工,下班吃饭,然后睡觉,就这么循环?”
小灰点点头,“是啊。”
“你不觉得无聊吗?”
这句话给小灰问住了,她又是一副傻傻的样子,想了一会儿才说:“大家都这样啊。”
她这只羊,之前根本就没出过羊圈,她就不知道这个世界是什么样的,又或者说她是一头驴,绑在磨盘上的驴,每天就是转圈,她一不会思考,二不想思考,就这么一圈一圈的转著,连往窗外看一眼的劲儿都没有。
在绿皮火车上的意外相识,让她遇到了我这只驴,可是拉磨时我忽然看到了山坡上肆意奔跑的野驴,原来別的驴可以过这样的快乐生活?那我为什么不试试?
我勇敢的卸下了套在身上的夹板,衝出去一圈之后,遍体鳞伤,好在我认识了狼,我的身体开始异变,我长出了尖牙利爪,之前我那一副蠢相,逐渐变成了凶相。
此刻,她也抬起了头,非要跟我这头狼一起走,我知道前途漫漫,凶险异常,她有可能追逐到自己想要的,也有可能死无葬身之地,追逐自由註定是有代价的。
而我自认此时良心未泯,我暗暗告诉自己,如果天意使然,那就由她蜕变吧,我一定要搞到钱,也一定要让小灰搞到钱!
我们要一同想办法,战胜那个看不见的,使我们痛苦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