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忙指著小巷里边,“姐,里边很多眼镜店呢,好多都是老字號,我们店铺就在里边,您去看看唄,看看又不钱,是不是。
少妇拉著小孩的手,跟著我走了,路上我心里很兴奋,可我又不能表现出来,我仿佛感受到了身后有一张百元大钞,正迈著两个角,跟著我一路走来。
带她到店里之后,我很礼貌的说:“姐,您先看看,有什么想了解的,儘管问我们老师傅。”
尔后,我就走出了店铺,那一刻我心里兴奋极了,我握著拳对自己说:“一定要成,一定要成啊!”
两个多小时后,我实在忍不住这开奖的诱惑,我跑回了店铺,问老师傅,“师傅,刚才那女的,配眼镜了吗?”
老师傅愣了一下,用手比划著名,“是个长头髮,带著一个这么高的小孩是吧?”
“对对!”
“配了。”
“好啊!”我当场就叫出了声,老师傅眯眼笑了笑,对我说:“你是腾飞还是君亮?”
“君亮!”
“君亮啊,我给你说,你们拉来一个客户不容易,指不定要遭多少白眼,挨多少骂,所以只要能拉来人,我基本都会成交的,好好努力吧。”
“谢谢师傅!”我重重说道。
就这一天,算上那个少妇,我总共拉了三个人,一个都没跑,全“交待”在我们店里了,晚上结帐的时候(一天一结帐),老板给了我470块。
这事我记一辈子。
我曾经看过一句话,叫做富在术数,不在劳身,利在局势,不在力耕,我头一次品尝到了这句话的真实口感。
张腾飞弄了两百多块,来春也是两百多块,至於老板,那天躺赚一千多块钱的利润。
老崔高兴坏了,他整张脸都是红的!晚上非要请我们下馆子。
第一天啊!第一天新来的这两个“僱佣兵”就展现出了大杀四方的潜力,这不活脱脱两棵摇钱树吗?老崔能不高兴吗!
席间,老崔抬起第一杯白酒,说道:“腾飞,君亮,你俩的到来,真是让我如虎添翼,如同得到了臥龙凤雏啊!”
“来,走一个!”
眾人齐齐仰头,一饮而尽,放下酒杯的瞬间,老崔说:“你们呀,好好努力,你们拉来的客人,我基本都能留下!只要你们肯努力,我就一定让你们赚到钱!”
白天,店里的老师傅也说过类似的话,此刻老崔也这么说,这不免让我產生了好奇,我小声问:“老板,我想知道你们用了什么话术,把客人留下的?”
老崔倒了一小杯白酒,神秘兮兮的笑道:“想知道吗?”
我们几个全都点头。
老崔说:“不是我崔雄吹牛逼,不夸张的说,你们拉来的客人,我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摁在店里。”
“为什么?”
“因为客人大多不懂,不懂的行业,不懂的东西,且此时此刻他必须需要的情况下,只要想骗他,他大概率是要中招的。”
“举个例子吧,假如我是医生,我拿著一张刚给你拍过的片子,就能把你忽悠的多点钱,因为那片子你看不懂,我再给你拽一大堆专业术语,更是让你迷糊了。”
“总之能给你讲明白的我给你故作高深,能说人话的时候我偏不说人话,倘若我良心再坏点,故意嚇嚇你,你兜里那点小钱钱,可就不好说了。”
后来我看了一部电影,叫做《周处除三害》,突然间我就理解老崔这句话了。
老崔扫视我们一眼,又说:“眼镜行业也是如此呀,隔行如隔山,很多人一辈子也就接触一两个行业,这世上很多事他不可能全懂,咱店里用的是检影验光,然后配上一大堆专业术语,最后还要加上咱得对孩子好啊,得对孩子的眼睛,孩子的未来负责呀。”
“那当爹当妈的,就心甘情愿的掏钱,配上一副稍微贵点的眼镜,其实都是树脂片。什么记忆合金框架,什么鈦合金超轻框架,只要拽上专业术语,价值就翻番的上去了。”
我好奇道:“那要是遇上懂行的怎么办?”
老崔一脸欣赏的看向我,“遇上懂行的呢?也有办法,一看知道行业机密的,咱核心逻辑就一句话,心臟支架成本30块,装进心臟里30万,你要是嫌贵,那你自己装?我们挣的就是这个钱,你不能因为你懂,就把价格压到死吧?我们也要吃饭的,多少让我们挣点唄。”
眾人频频点头,连声说:“学到了。”
“来,走一个!”老崔起声道。
我们五人碰了一下杯子,因为除了来春,腾飞,老崔,我之外,还有一个人,白天在小白墙那里蹲了整整一天,不怎么跟人说话,时不时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叼在嘴上,静静的抽。
我不知道他是谁,甚至我不认为他是个“僱佣军”,因为他一整天就蹲在那,没见他去拉过人。直到吃饭的时候,来春才小声跟我说:“那是老崔的女婿,马杰(化名)。”
並且来春用著只有我俩才能听清的音调,在我耳边悄声补了一句,“傻吊一个,老崔非常討厌他。”
这个马杰不光白天不怎么动弹,晚上在酒席上他也不怎么动弹,老崔端起酒杯的时候,他就跟著大家一块端,放下酒杯就是闷著头,慢条斯理的吃饭,也不跟我们说话,偶尔我们开个黄腔,吹个牛逼,他也只是跟著笑一下,就那么一下。
这是我对杰哥的初次印象,我感觉他大脑前额叶好像有点问题,我基本没见过他有什么剧烈的情绪波动。
这天晚上我兴奋的不得了,我们五个人喝了两斤白酒,很尽兴,酒过三巡之后,我跑出去给彦彦姐打电话,我想告诉她:“我能月入五千了!还是两个五千!”
我坐在饭店门口的台阶上,晚风从我的裤腿里灌进来,我看著彦彦姐那三个字,又看了看屏幕右上角的时间,九点半了,她方便接电话吗?
可是不打这个电话,我心里又过不去,很快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我从自己的手机简讯里复製了一条,大概內容如下:
【bj移动提醒服务:尊敬的客户,截止xx日xx时xx分,您本月移动数据套餐流量已不足1b,本提醒免费,退订请回td。】
然后更改了时间日期,我发给了彦彦姐,那一刻我为自己的小聪明而沾沾自喜,我篤信彦彦姐看到这条简讯后,就知道我想说什么了,如果她聪明点,可能会从此把我的备註改为——bj移动。
我期待她的回覆,期待著手机一响,然后看到一句话,哪怕是两个字母。
但现实生活往往就是那么平淡,很多时候它没有小说或者电影那般充满了艺术性的巧合,彦彦姐没回消息。
我失落的回到了餐厅里,想著白天再打电话吧,也就在这时候,我忽然问老崔,“老板,我再拉来一个人行不行?”
老崔一愣,抬手就拍到了自己大腿上,“啪!”
“行啊!那可太行了!”
“来,再走一个!” 喝酒时,老崔直接搂我肩膀了,跟我说:“越快越好,你兄弟来了我这,你就儘管放心,我老崔不会吞你们任何一单!”
我当著老崔的面拿出手机,给承业打了过去,让我奇怪的是,承业也没接。
一个个都这么忙的吗?
酒席散去,我们三个先送老崔回了家,本来我们也是准备回到各自的出租屋里,但来春高兴,喝的有点多了,非要拉著我们去上网。
腾飞我俩对视一眼,腾飞道:“走,玩去!妈的,给人家当了几个月看门狗,也该放鬆放鬆了。”
我们在附近的一个网吧里打通宵,腾飞也爱玩游戏,尤其爱玩《地下城与勇士》,並且pk手法很棒,他的剑魂pk段位是至尊,確实厉害。
当我侧头看向来春,问他玩什么游戏时,却看到来春已经打开了一个里胡哨,屏幕四周乱闪的网站,滑鼠对准了日韩专区四个字。
我很诧异,“春哥这才不到十点。”
“那咋啦?”来春那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好像嫖娼被抓,还反过来指责警察打断了他从未如此美妙的体验。
“呃没事。”
我正准备登录我的地下城与勇士的帐號,兜里的手机响了,掏出来一看。
“姐。”
我手机上备註为姐的,就一个號码,我兴奋的差点跳起来,抓住手机就往网吧外边跑,到了门口接通时,我心臟砰砰直跳,我没敢说话,坦白讲我怕是彦彦姐的老公打来的。
“咋不吭气呀?”还是彦彦姐那温柔的声音。
“姐!”我用力喊了一声。
彦彦姐嗔道:“你还怪能哩,还bj移动呢,就你那鬼点子多。”
我笑了,哈哈大笑了起来。
“给我发消息干啥哩?”
我忙不迭说道:
“姐!”
“姐啊!”
“我会挣钱啦!”
“我现在我现在一个月,我能挣一万!”
“不,能挣一万多!”
彦彦姐明显也很吃惊,“真哩假哩啊?俺君亮现在这么有本事!”
“真哩啊!我今天一天就挣了470块!老板亲自请客吃饭呢,我给你发消息那会还没吃完呢。”
“你现在干啥啊?可別捞偏门啊!”
我连忙解释道:“不是不是,就是跑业务,卖眼镜,这一行水可深了,利润特別高!”
“噢”
我说:“姐,你这会方便接电话?”
彦彦姐听出了我的言外之意,说道:“嗯,方便,他不在家。”
“他去哪了?”
“他,跑大车去了。”不知为何,一提到他,刚说了没两句,彦彦姐的音调就开始颤抖了起来,就像那天晚上我俩在出租屋里的语气。
我確信,这里边一定有事,一定是跟他有关係!
“姐,他是不是咋著你了?他要是打你了,还是骂你了,你跟我说,不跟他过了!”
“我现在会挣钱了,你跟我吧,我能养活你!”
“我真能养活你啊,你跟著我,啥都別干,天天就吃吃喝喝,我挣的钱都给你!”
“嗯给你一半吧,另外一半我给俺妈,让她去还帐。”
“中不中啊?”
我自顾自的说著,可没成想,说著说著,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了啜泣的声音,我一听不对,忙问道:“姐,你哭了?”
“木有,我木有哭。”她想强忍著情绪,想儘量让自己语气平稳,但她颤抖的音调出卖了她。
“姐,你到底咋了啊?”
“你说的,我一个月能挣5000块钱的时候,你就跟我,你不能骗我啊。”
彦彦姐哽咽道:“君亮,你真好”
“你咋那么好啊”说这句的时候她音调完全变了,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竟是“呜呜”的哭了出来。
我急的挠头,说:“姐,你到底是咋了呀?你给我说实话中不中?”
“我求你了!”
“姐,你走之后,我每天都在想你,我想给你联繫,我又怕你不方便。”
“我想著白天给你打电话,可是我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那会我也不会挣大钱。”
“现在我能挣钱了,我实现你给我提的要求了啊,姐!”
“到底咋了呀,你告诉我吧,好不好啊”
对著电话,我不知乞求了多少句,末了,大哭中的彦彦姐慢慢平復了心情,跟我说:“你知道我结了婚的。”
“嗯,我知道!你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