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后,在日內瓦威尔逊总统酒店里,当他独自坐在那张高出半阶、俯瞰全场的单人沙发上时,他想起了年少时改变他命运的那列火车。
从下流的泥泞里,走到上流的殿堂中,他失去了很多,也得到了很多。
这一天再没有人可怜、轻视,甚至是羞辱他,香檳的海潮在他周围涌动,每一位靠上来的面孔都是杂誌新闻上的常客,富可敌国的大人物。
他无需移动,世界便向他涌来。
水晶吊灯的光晕精准地落在他身上,如同天然的追光,他只是微微頷首,手腕轻抬,杯中之酒甚至未见减少,便已接受了来自全世界的最高敬意。
因为他麾下的一家企业,掌握著每一个权贵都梦寐以求的终极秘密。
人们谈论著风向、格局与未来,所有的话语最终都流向他,等待他一个眼神的肯定或片刻的沉思。
没有人知道,他的思绪已经飞回了那列破旧的绿皮火车上
【在人的一生中,最为辉煌的一天,並不是功成名就的那一天,而是从悲嘆和绝望中產生对人生挑战的欲望,並且勇敢的迈向这种挑战的那一天。】
那才是他人生中最光辉的一天。
故事就从那天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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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粒种子,我想从发芽说起。
2008年技校倒闭,我踏上前往bj的火车,同行的有我父母,还有將近八十岁的外婆,四个人四张站票。
父亲在餐厅给外婆补了一张座票,我们三人则是坐在狭窄的过道里,每次工作人员推著餐车路过,我们不管有多困都要迅速地站起来。
时至今日我仍然记得,餐厅里有个年纪与我相仿的姑娘,很漂亮,十七八岁,扎马尾,在漫长的一夜行程中,我俩有过几次对视。
如果说,她以一副居高临下,看不起我的態度来看我的话,我想那对我的影响也不会太大。
偏偏在我自尊心最强最要面子的年纪,她用一种悲悯的、可怜的眼神来看我,好像她的瞳孔就是一面镜子,照出了我的窘迫,照的我无地自容。
每个人年少时都是一粒种子,种在什么土壤就会结出什么果实,有些小树许多年后长得挺拔秀丽;有些小树可能在一场风雨中被吹弯了腰,时至今日,已然成了一棵歪脖子老树,想让它变直是没有可能的,它从弯掉的第一秒起,走的就不是往上生长的道路了。
我这棵树,从那一刻起就长歪了。
许多年后我回想那些经歷,我拼了命的想出人头地,变著法儿的挣钱,歪门邪道也没少碰,甚至墮落到陪酒、做技师、被包养,出卖自己的肉体与灵魂。
陪酒时,我曾被一群少妇掐著嘴,如同倒尿似的往我嘴里灌酒,我全程陪著笑脸。
做技师时,我外出接私活儿,承受肉体和精神的双重侮辱,忍著那位女顾客坐在我的脸上,对我大肆辱骂以及拳打脚踢,只是想多挣点。
当钱对我来说只是数字时,某一天回首往事,驀然醒悟——从单纯的人蜕变成怀恶不悛的鬼,那些年的所有努力,起初就是为了下一次坐绿皮火车时,能有一张座票。
要讲清这些光怪陆离的过往,那就得提起一个在火车上看黄色影片的女孩了。
那是09年,从老家去bj的时候,还是绿皮火车。
我记得那是晚上八点多的车次,终点是bj西客站,坐在我旁边的是一个挺和善的中年男子,三十出头的样子。
坐在我对面的两个人,一个是二十左右的姑娘,一个是穿的很朴素的老头。
跟静謐的高铁不一样,绿皮火车上就是聊天打牌吹牛,一群陌生人能在十几分钟內混的熟络起来,但这份情谊只限下车之前。
那些繁枝细节我记不清了,忘了我们四人是怎么聊起来的,当时我还从地摊上买了一本故事会,记不清哪个出版社又或者野鸡印刷厂搞的盗版,总之有很多嗨版故事。
坐在我对面那个女孩,我清晰的记得她穿著一件灰色t恤,披肩发,额头上有颗青春痘,穿著一条紧身牛仔裤,身材很匀称,笑起来有点傻傻的样子。
就叫她小灰吧。
前半夜我们也像其他人那样聊天吹牛玩扑克,后半夜火车里逐渐静了下来,不过我没睡,小灰也没睡,那个年代智能机没有普及,诺基亚就是当时的王牌。
那时候最好的手机好像是n93还是n95,当时的手机是装內存卡的,可以下载txt文档小说,也可以下载p3格式的音乐以及p4格式的视频,总之不可能像今天这样隨时看小说刷视频,那时候的流量很贵,手机qq只能发文字,发不了表情和图片。
我看了大半本故事会,眼睛疲惫了,就抬头往四周瞥了一眼。
坐过火车的人应该知道,入夜之后,窗外一片漆黑,火车的窗户就像一面镜子,能清晰的反射出车厢內的画面。 小灰当时就坐在我对面,斜靠著窗户看手机,她的角度就是故意在遮挡,不想让別人看见她手机上的內容。
大多数人都有这个习惯,我並没有在意,可黑漆漆的车窗上反射出的一片亮光让我下意识看了过去,从窗户的折射中,我清晰的看到了她手机中的画面,一点不虚偽的讲,我甚至在没有惊扰她的情况下,认真看了七八秒。
那是一群男演员,用一个漏斗,往一个女演员的肛门里灌泥鰍,那一幕在那个年纪给我看的生理不適。
这个细节我记忆尤深,因为那是第一次强烈衝击我世界观的事情,那时我还不到18岁,刚出校园没多久,在我的认知里,每一个女孩都是害羞的,靦腆的,你跟她说句话,她都会脸红。
我从未想像一个女孩能在这样的环境下看岛国艺术片,还看那么变態的。
虽然现在回想会觉得,这算事吗?但那时候就是很震惊,至少当时的我,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甚至我自己都有了一丝羞耻,像是做了坏事。
小灰察觉到了我的异状,抬头看了我一眼,“嘻嘻”一声,傻傻的笑了笑,她当时应该不知道我为什么看起来有些紧张,她只是察觉到了我一直盯著她看。
后来,隨著深入的交流,小灰很快跟大家打成一片,尤其是我旁边的中年男人,小灰喜欢跟他打打闹闹,甚至在早上的时候,她扑到这个男人身上锤打他。
一夜之间,我们熟络的像是一个村里长大的。
下车前,我们互相留了手机號,那年代手机qq还没普及,联繫方式都是留电话,分別时约好要常联繫,其实转过身就各奔天涯了。
在北京西站,我忘记乘坐的是802还是801路公交车,路过天安门的时候,我第一次看到现实中天安门的情景,那时我激动的差点站起来!
长安街上的繁华快挤爆了我的眼球,可当我来到郎各庄的时候,我很诧异bj竟然还有这样的农村,那跟我们乡下没区別。
后来我才明白每一个城市的灯红酒绿纸醉金迷都是留给有钱人的,我跟他们挤在一起並不突兀,就像汽车不可能只依靠发动机实现运动,每一个零件都有用,哪怕是轮胎上的胎毛。
就这样,我跟隨父母住在了城市的农村里。
起初我和小灰並没有及时联繫,说白了底层人每天就是忙著果腹,那时候上一天班四十块钱,我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就是后厨有个胖胖的大姐,说话嗓门总是很大,每次快下班的时候,她总是会调侃一句:四十块钱又到手了!
当时我在一家餐厅里工作,位置就在bj朝阳区双井桥富力广场那一块,那边有条路我记得叫星光大道,富力广场里边,我记得以前有个红歌榜,我在里边见过几次明星。
那时候我在富力广场附近的餐厅上班,那个位置是东三环南路,而我住东五环郎各庄,每天坐车上班需要一个小时!
没別的原因,就是因为房租便宜。
我只是眾多打工大军中的一员,每天晚上挤348路公交车,我的印象里,屁股没碰到过几次座椅,人太多了。
我现在还能说出几个站名,348终点站叫大北窑,然后国贸,双井桥北,双井桥东,珠江帝景,大柳树市场,垡头然后有两个终点站,一个是焦化厂,一个是大鲁店。
第一个月发完工资,我斥巨资370块钱,买了一个p4,因为那时候我觉得有一个p4能在坐车的时候听音乐,是一件很酷的事。
然后我丟掉了之前的诺基亚3310,换了一个新手机,品牌早忘记了,只知道是个杂牌,又厚又大,屏幕四周还有一圈跑马灯,外放声音特別响,那几天很喜欢听陈楚生那首《有没有人告诉你》。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別编故事,你编的过生活吗?
说来就是巧,我刚换完手机没多久,小灰联繫我了。
小灰给我打电话,还是那种傻乎乎的语气,上来就问:“你在bj哪里呀?”
我说:“我在朝阳区双井桥这块。”
“噢,我在大红门这。”
我记得那是ft区了,我们没有客套那么多话,没有小说或者电影里边那么多的艺术加工,下一句她就说:“你什么时候有空可以来找我玩呀。”
坦白讲,我当时並未意识到潜藏在这句话里的“深层意思”。
我说行,后边的话记不太清楚了,反正就隨便说了几句,连一分钟都没超过,我俩就掛了电话。
我当时没有多想,我觉得她喊我去玩,就是单纯的玩,比方说一起逛个街,吃个饭什么的,我当时就是那么天真。
所以,我压根没去,也没兴趣去,我一天就挣四十块钱,况且我那会小,脑子里憧憬的是要遇上一个仙气飘飘,长得又白又美的姑娘,然后我俩私定终生,那才是我期望中的爱情。
这件事我根本没往心里去,就等於隨便接了一个电话,在我心里没有任何的波澜,第二天,小灰又联繫我了,这一次她不是打电话,而是发的彩信。
可能有很多年轻人不知道什么叫彩信,在当年通讯技术不是很发达的时候,手机上边想要发图片,只能以彩信的格式,而且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收费还挺贵。
这一次她发的是一张照片。
这张照片,是对著裤襠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