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暗天空和褪色的林木,白色铺满土地,感知探索能力衰弱,但黑蛇无意间发现自身变得异常轻灵迅捷。
总之各种变化很陌生,黑蛇深感不适。
忧愁片刻,忽然深沉疲惫感袭来。
习惯性滑下巨岩,以难以控制的速度姿态往洞窟方向游去。
在林木岩石间跌跌撞撞飞掠,绕过薄而长的刀脊峰,精准寻到岩坡高处缺口,身影熟练的没入其中。
突然,滑行的黑蛇猛地刹住,错愕望着洞窟里的自己
它很确定盘绕沉睡的蛇就是自己。
疑惑偏了偏头,努力尝试去理解,奈何越看越糊涂,诡异的荒唐让它陷入茫然,构造简单的大脑遭受了前所未有冲击,激烈地撕扯着它初生的灵智。
就在愣怔无措发呆时,忽然眩晕摇曳,当轻灵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沉重的疲倦。
艰难抬起眼皮,收起瞬膜,发现仍盘踞原地,洞窟里只有一个自己。
孤身仰望天窗沉默许久。
最终决定不去纠结,伏下脑袋继续睡。
太阳升起,外头的雪不知何时停了,雪后空气格外冷,连绵白色山峦起伏无尽,天特别蓝。
大雪刚结束,林中暂时没有野兽踪迹。
凛冽寒风掠过高高山脊时,卷起一缕雪尘如白雾。
猎户身穿厚厚棉衣,弓着身,用木锨不紧不慢推雪,在木板与地面刮擦声中,小院慢慢露出黑色湿泥土,黄狗在他前后欢乐蹦蹦跳跳。
清理完院子里的雪,猎户出门,木锨在及膝雪中起落,凭着记忆,缓慢挖出原来通往深潭的小径。
深潭边缘薄冰被圆润积雪复盖,中间没结冰,仍是幽深近乎墨色的水。
用硬木敲碎岸边薄冰,恰好容得下水桶即可。
迟客披着厚衣负手立于院中,刻意挺直了腰背,故作孤高之态。
仰首眺望,但见远山负雪,嶙峋险峰显露峥嵘骨相,望着一片澄澈的天地,不知不觉间俗虑尽消。
看见深色树枝落了厚厚白雪,山峰徒峭岩壁仍是青黑,天地间只剩下两种颜色,承载万物的黑,与复盖一切的白。
黑……白……
心头被某种灵光轻轻叩击,脑海闪过朦胧的领悟,虽感受到了沉甸甸的深意,可当试图打捞时那光便散了,如捧水捞月,只留下唏嘘怅然。
摇摇头放下遗撼继续赏雪,眯了眯眼睛,对这雪后美景十分受用。
只是在外面待久了眼睛难受。
一阵寒风扑来,冷的赶忙裹紧棉袄,方才好不容易攒起的风雅被风吹了个干净。
转身欲回茅草屋。
眼角馀光看见山坡好象有只赤狐,侧目望去,那狐已没了踪迹。
林中常见兽踪,迟客并未挂心,跺去鞋子沾的雪再进屋,专心沉入书卷与修炼之中。
幽谷与世隔绝,生活节奏陡然放缓,进入漫长的“守”势。
而洞窟里的黑蛇开始了断断续续失眠生活。
大概月圆之夜会清醒,淡定看着眼前沉睡的自己,然后去外面无声巡游。
短暂的清醒终在疲惫中结束,重回沉睡,待某个夜晚,糊里糊涂迎来下一次清醒。
记不清第几次置身于灰暗山林。
意识到时间短促,索性放弃了毫无意义的游荡,黑蛇终于注意到灰暗天幕那轮圆月,它的近视眼发现月亮似乎比以往更大也更亮。
当专注望月,一股极淡薄的清润漫上心头,类似雨气的奇妙舒适。
于是攀上崖顶,昂首朝月亮呼吸那微不可查的清润。
黑蛇沉醉于呼吸。
未曾留意这次疲惫来的比以往晚了一丝丝……
单调生活做了些调整。
冬眠在沉睡与短暂清醒间切换,每逢月圆,抓紧时间对月悠长呼吸,没有目的,自然而已。
又是深夜,再度离开洞窟,恰逢洞外落着大雪,厚重雪幕隔绝了天穹。
月亮完全隐没,呼吸不到清润。
黑蛇注视寂静的林野,不知该做什么。
只是静静存在着,如同白色世界中一个孤独的墨点。
发呆,麻木……
百无聊赖终于想起了邻居,左右无事,决定去迟客巢穴看看,随即游向谷底。
枯枝上,猫头鹰歪头。
总觉得有一抹暗影紧贴雪地无声快速流过。
找一段雪复盖的地方滑过小溪。
潭边小院。
树皮狗窝里的黄狗猛地打个哆嗦,一阵无形寒意袭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窥伺,想出去看个究竟,却贪恋好不容易焐热的小窝。
另一片灰暗视角,黑蛇已然游进篱笆院,正研究狗窝里的小家伙。
此刻视角与往日所见有区别,熟悉的细节变得朦胧,而往昔被忽略的细微却清淅可见。
确定了飞禽走兽果然看不见现在的自己。
灰暗世界里黄狗和三人轮廓较明显,不知白天会是什么模样。
再看看黄狗,倒是比秋时更肥了。
可惜自己碰不到黄狗,每次突袭尤如撞进水里,只会让黄狗打个哆嗦,自己也有点难受,尝试几下只能放弃。
转身游向茅草屋,贴墙根绕一圈没进去,便昂首立起,凑近糊着窗纸的格子向屋内窥视。
暖融融里屋。
睡觉的迟客忽然有点冷,下意识拽了拽被角,梦境无声蔓延,竟看见相识数月的黑蛇在窗外,他不觉有异,感叹好友难得登门,遂热情与黑蛇问候打招呼。
“蛇兄,许久未见。”
另一间屋,听见老爷那屋传来含糊嘟囔,书童迷迷瞪瞪翻身。
没将老爷的梦话当回事,裹紧被子听着猎户磨牙声入睡。
迟客欲与黑蛇闲谈几句修炼之事,可方才还在窗外的黑蛇突然消失无踪,迟客着急想去追,却感觉双腿很沉跑不动,再一使劲,睁开眼才知是梦。
屋里漆黑,窗影模糊看不到外面,唯有持续落雪微弱簌簌声,仿佛天地悄悄耳语。
睡意全无,强烈失落漫上心头。
迟客静坐于黑暗中,感觉心里空落落的,隐居以来求道无门的困境愈发深重……
受时间限制,黑蛇淡定回归洞窟。
身躯微微动了动便进入深眠,等待下一个月圆夜。
外面好象有大树不堪重负,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在山谷来回碰撞荡漾,倒下过程砸断密集枝干噼啪响,最后重重砸地结束。
巨大动静把黄狗吓一跳,蹿出树皮小窝对着飘雪夜空敷衍吠了几声,趁着窝里热气未散,赶紧跑回去缩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