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之畔，大雪漫天，风灵花依旧妖艳的在摇曳。
冰雪之城依旧矗立，只是朝廷大军退去后，显得异常的冷清。
一座座墓碑立于城中，一个身穿鹿皮大衣的汉子，正在雕刻碑文。
“大叔，吃饭了。”
一个十八九的少女，提着一个箩筐，用雪羊皮包裹着热乎大饭食。
头发胡子一马连的顾宇，乍一看，俨然已经一副四十来岁的样子。
加之朝廷大军南归一个来，他一直风吹日晒，越是显得苍老。
“我不是说过，让你去找你的族人吗？”
少女天真烂漫，容颜算不得惊艳，倒也十分耐看，算是中规中矩。
她是顾宇从一群匪徒手中救下来的，顾宇让其离去，她厚着脸皮留了下来。
顾浔和赵凝雪的北原内乱之法，已经初见成效。
现在突厥和柔然，正在全力吞并戎族地盘。
残余的戎族势力为生存，凝聚在一起。
而今的北原，三大王庭鼎立，几乎每天都在打仗，比之中原还要乱。
“我没有家了。”
“爷爷已经死在祸乱之中了。”
一直脸上都带着笑意的少女，红了眼眶。
顾宇不为所动，依旧在木讷雕刻着墓碑。
“那就去找你爹娘。”
提到爹娘，少女脸上露出一抹愤怒。
“我没有爹。”
“我娘是中原遗民，被戎族人凌辱后，生下的我。”
“若不是爷爷阻止，估计我都不可能出生。”
“即使出生后，娘也不待见，三番五次想要杀了我，都被爷爷阻止。”
“我是被爷爷用羊奶喂大的。”
说到这里，少女顿了顿。
“我一岁时，娘便嫁给了隔壁村的汉子，从来没有来看过我爷孙两。”
啪嗒。
少女的眼泪从脸颊滑落，滴在雪地里，很快便凝结成晶莹的泪珠。
“既然知道你娘亲在哪里，她不来找你，你就不会去找她吗?”
少女用力摇摇头，苦笑道：
“她已经有好多个子女了，不缺我这一个。”
顾宇漠然，继续刻碑，直到碑文刻完，他方才开口问。
“你爷爷怎么死的。”
少女咬着牙齿，眼睛通红如血。
“是被屯军杀死的，确切的说他们是一群匪寇。”
“他们说我是杂种，体内留着戎族的血，想要凌辱我，爷爷为给我争取逃跑时间，被他们活活打死了。
少女口中的屯军并非是朝廷的边疆屯兵，而是原本散落北原的中原遗民，在戎族败退后，自行成立的地方武装。
以朝廷边境屯兵自居，实则许多都是地痞流氓，给自己自封的朝廷边军，招摇撞骗。
后来，朝廷为了巩固边疆，便顺势实行屯兵之策，招募了不少地方武装，以便更好镇守边疆。
这其中利益纷杂，自然而然也就鱼龙混杂。
有的是受够了北原夷族欺辱，真心实意守边疆。
有的就只是为了披上朝廷的衣服，以便趁乱谋利。
就像少女口中的这伙人人马，原本就是山上匪寇，不敢得罪戎族，光霍霍中原遗民。
接受朝廷招安，加入屯兵计划后，更是借着朝廷威风，四处祸祸百姓。
顾宇没有想到每天脸上都带着笑容的少女，竟然有这般悲惨的身世。
“你叫什么名字？”
两人虽然相处了四五天，总共加起来的话，都没有今日的多。
顾宇一开口，便是让她离开，除此，没有其他的。
“慕昭雪。”
“爷爷说我是早上生的，又下着大雪，便取名慕昭雪。”
顾宇轻轻点头，接着问道：
“想要替你爷爷报仇吗?”
慕昭雪用力点点头，怎么不想，做梦都在想。
她永远无法忘记爷爷被他们活活打死的场景。
顾宇放下手中工具，来到冰墙下，一拳洞穿冰墙，从里面抽出一柄马槊，丢给慕昭雪。
“想要报仇的话，从今日起，不管天晴下雨，酷暑严冬，每日出槊三千次。”
慕昭雪用力拿起地上的长槊，光是持平都难，何况要出槊三千次。
不过她还是当即跪地，叩谢拜：
“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顾宇没有搭理她，只是走到箩筐边，吃起了热腾腾的水煮鱼。
这般天寒地冻，能喝上一口热汤，不是一般的舒服。
日子一天天过去，慕昭雪从只能出槊两百次，到五百次，再到一千次，一千五百次
两个多月时间，虽然依旧不能达到每日出槊三千次，但也十分接近了。
只不过代价就是一手的心的血泡和一手背的冻疮。
“师傅，开饭，开饭了。”
每天做饭的时间，算是慕昭雪的最放松的时刻。
原本空荡荡的北海边，也多了一间温馨小屋。
慕昭雪几乎每天做好饭都会站在门口，对着正在雕刻墓碑的顾宇高喊吃饭。
饭桌上，慕昭雪问道：
“师傅，你为什么要刻那么多墓碑，什么时候才能刻完?”
顾宇并没有回答她，依旧自顾自吃饭。
见到师傅不愿回答，她自行跳到下一个问题。
“师傅，那座冰城的城墙里，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蛮子的尸体？”
顾宇依旧没有给出答案，只是淡淡道：
“害怕吗？”
“不怕，这些蛮子杀人不眨眼，活该。”
虽然身体里流着一半的戎族血，慕昭雪从未将自己当作过戎族人。
相反，她一直都十分痛恨戎族人。
像她这样既有中原血脉，又有戎族血脉之人，一出生便是奴隶的份，两边都待见。
若不是爷爷袒护，她估计早就被掳去当奴隶去了。
见到师傅又沉默寡言了，她继续找话题道：
“师傅，年关快到了，你要回家吗？”
虽然没有问过师傅，但是从刻碑的上的名字，她可以肯定师傅是中原人。
果然，提到家时，顾宇愣了愣。
“回家吗？”
“可能回不了。”
慕昭雪脸上露出兴奋神色。
“师傅有家不能回，我无家可归，恰好可以留在这里过年。”
“往年，我都是和爷爷过的，还以为今年要一人过，没有想到还有师傅陪我，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