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王爷的在北方的声誉来说,不要南晋百姓的民心,确是无伤大雅。
“可你不要忘记了,还有一个西晋,三晋本一家。”
“你得不到的民心,随着南晋灭亡,他们会流向更为正统的西晋。”
“何况楚秀已经与西陵结盟,同时已经调兵南下,对蚩冥入侵大军北方形成威胁。”
“此消彼长,王爷失去的只会更多。”
谢巩此刻终于明白聪明一世的楚赫为何死后会立下遗诏,让几乎不可能继承皇位的楚弦登基。
楚赫不是一时糊涂,而是比谁都清楚,楚弦更适合继承皇位。
“殿下,你真让人意外,若是你当初能展现这份城府,我谢巩不会反,也不敢反。”
“北玄有北玄的顾浔,南晋也有南晋的楚弦,当真是令人惊喜又惊吓。”
谢巩毕竟是谢巩,既然选择了出兵,便断然没有撤兵的理由。
“陛下,事到如今,本王已经别无选择。”
“走到哪就算哪,至少不曾给自己留遗憾。”
“请回吧,邺城本王势在必得。”
先前喊殿下,时依旧念及当年几丝情分。
而今喊陛下,那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看着谢巩离去的背影,楚弦高喊一声。
“不,王爷还有两个选择。”
说罢,他将腰间那柄象征天子身份的帝王之剑丢给谢巩。
谢巩下意识的接住那柄金色长剑,目光没有停留在剑上,而是死死盯着楚弦。
“陛下什么意思?”
“要么,拿着这柄天子之剑,斩下的朕的头颅,高歌入邺城,背着千古骂名做半个帝王。”
“要么,拿着这柄天子剑,砍下楚云的头颅,继任南晋大军统帅,随朕御驾亲征,荡平蚩冥。”
“届时,朕会死在太平之前,而你手握天子剑,权掌南晋兵,身背英雄名,继任大统,民心所向。”
“是要做个千古刘芳的明君,还是要做一个遗臭万年的昏君,只在一念间。”
说罢,楚弦拨转马头,没有丝毫犹豫的沿路返回。
他身上那种君临天下的王霸之气在此刻达到顶点,压的谢巩这样的一方枭雄都喘不过气来。
直到楚弦的背影完全消失后,谢巩方才缓缓回过神来。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淡金色的天子之剑,一时间竟有些烫手。
此剑乃是大晋开国之时,融被大晋剿灭的南方诸侯王佩剑,千锤百炼而成,象征着南晋的帝位。
之于南晋来说,其地位相当于名剑谱第一的王权剑。
“楚弦呀,楚弦,你这那是给本王两个选择。”
“这压根是没有给本王任何选择的余地。”
说罢,他眼中绽放一抹狠辣和坚定,用力一夹马腹,向着北晋大军而去。
他从未想过,会被一个毛都没有长齐的小家伙逼到无路可走的境地。
杀楚弦,很容易,可杀了他以后呢?
不一统三晋,那他起兵为何?
还不如继续做他的北方王,不仅可以赢得生前身后名,还不用这般劳心费力。
他真的杀了楚弦,那他便没有任何机会一统三晋了。
比正统,他比过太子遗孤楚秀。
比民心,他也还比不过楚秀。
那他拿什么和楚秀一争三晋共主的位置。
他想要的是天下,不是一座有着帝都之名的邺城。
返回的路上,楚弦不由双眼发红,眼眶之中有泪水在打转。
“大哥,为了南晋百姓不受蛮夷荼毒,为了中原疆土不再遗失,小弟只能借你头颅一用。”
“若有来生,小弟愿意当牛做马,还此生欠你的。”
换做以前的楚弦,早已经泪如雨下。
今日的他,只是红着眼,泪水不停滚落,却始终不曾让眼泪滑落。
在死大哥与死更多的百姓,丢更多的疆土之前,只能选死一人而成全千万人。
再给他一百次一千次的选择,他也只会选择借大哥头颅一用。
他日,若是他的头颅能换天下太平,他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去死。
帝王家,最无情。
有些时候,不是想要无情,而是不得不无情。
当坐在那个位置上,最先考虑的便是整个天下。
楚云看着手握天子剑回来的谢巩,先是满脸惊喜,忽然又变成一脸担忧。
“王爷,楚弦投降了,你准备保他一命?”
“还请莫要忘记了答应朕的问题。”
谢巩看着手中天子剑,一脸苦笑。
“楚弦没有投降。”
楚云脸色狂喜。
“这么说,王爷已经杀了他,并夺了天子剑?”
谢巩猛然拔出天子剑,剑身上绽放金色寒光,尤为瘆人。
“不,天子剑是他交到我手上的。”
楚云脸上的笑意变成疑惑不解。
“王爷,我不懂这是何意。”
谢巩叹了一口气。
“这就是为何楚弦继承了皇位,而你只能寄人篱下的原因。”
“先帝的目光没有错,他看人的目光准的令人脊背发凉。”
“没有谁比他更适合做皇帝。”
此话无疑是在楚云心窝里不停的插签子,楚云当即恼羞成怒。
“哼,他哪里比朕强,若不是那老不死的宠溺他,偏心他,何德何能坐上皇位?”
“那皇位本就该是我的,是他夺走了我的一切。”
“那老不死的凭什么不传位给我?”
谢巩失魂落魄的重复道:
“是呀,先帝为什么不传位给你呢?”
若是楚云继承皇位,登基之后,必然会立刻出兵剿灭湘平王府,以便后续削藩稳步进行。
朝廷出兵剿灭他,那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反,毫无顾忌的攻入邺城,一路挥兵南下,巩固边疆。
既可得民心,亦可得天下,两全其美。
在遗诏不曾出现前,任谁来看皇位都是楚云的,与楚弦没有丝毫的关系。
楚弦登基称帝,打乱了他一切部署。
听闻谢巩的感叹,楚云越发狐疑,再次质问。
“谢巩,你究竟什么意思,有话便直说,不要这般阴阳怪气。”
他从未在谢巩身上见到过这种颓废之气,像是斗败的公鸡一般,外表霸气依旧,只是内里的那股无敌劲不翼而飞。
“陛下,想要借你头颅一用,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