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儿臣知道了。
赤候魁此刻终于明白父皇只给他十万兵马的原因了。
无非是想要试一试大秦的态度的。
“明白就好。”
赤候霸业走下城头,赤候魁急忙跟在其身后。
“魁儿,知道为何我蚩冥几代都在摒弃祖制度,效仿中原制度吗?”
未等赤候魁回答,赤候霸业便接着说道:
“蚩冥之制,不足以统御中原之地大物博。”
“欲要一统中原,必先融其制,得其法,学其礼。”
“中原的不可被征服,唯有融入。”
“曹阖是一个不错之人,将他留在身边,对于你来说,有极大好处。”
赤候魁没有想到自己兵败之后,父皇还这般处处为自己思虑,心中不由流过一股暖流。
“儿臣受教了,以后必当诚心待曹先生。”
“走吧,随父皇一起回京。”
蚩冥大军全线撤退,甚至直接将驻守冥阴城的大军抽调过半,摆出一副不会在北上的态势。
从柳宗造反之时,便处于高压状态的西陵君臣,此刻终于算是缓过了一口气。
“这第一碗酒,当敬苏先生。
觅西城庆功宴上,程括端起酒碗,敬顾浔。
“对,这第一碗酒,当敬先生。”
杜鹏举第一个附和,熊长野等人也纷纷起身,心悦诚服。
顾浔端起酒碗起身,却没有着急喝。
“我觉的这第一碗酒,敬我不妥。”
“当敬那些战死的兄弟,没有他们以命铸的锋刃,我们没有资格坐在这里喝酒。”
顾浔走出座位,对着城外,双手端着酒杯,恭敬一拜。
虽然是是西陵的将士,可他们守的是中原的疆土,这第一碗酒,非他们莫属。
包括西晋的诸位将军,也纷纷起身,朝着殿外一拜。
酒泼半碗,喝半碗。
今生同饮一碗酒,来生依旧同袍泽,祈愿互换生死。
第二碗酒,顾浔没有拒绝,这是西陵将军对他的认可,当是受之。
第三碗酒,是柳如烟以女帝身份,敬所有为西陵而战之人。
庆功酒,没有想象中的那般甘甜纯美,尤其是慢慢喝醉之后,尽是苦涩。
曾经能同桌饮酒之人,大战之后,已经少了一半。
当酒水麻痹神经之后,压抑在心中的苦楚,便会被无限放大。
不少参与庆功宴的将军,要么黯然神伤,要么痛哭流涕。
就连顾浔心情也变得十分沉重。
像是北境大战,又是西陵大战,他见到太多太多人死去,心中好似麻木,又好似悲伤全部积累在一处。
他独自提着一坛酒,走出每个角落都渗透着悲伤的大殿,一屁股坐在殿外的台阶上。
就像他经常和老孙头坐在铺子外那般。
原本柳如烟是想要跟出去的,程括快了一步,她只能止步。
“还是第一次见先生将情绪写在脸上。”
程括一屁股坐到顾浔身边,故意调侃。
“我是人,又不是神,怎么可能做到没有七情六欲呢。”
“倒是程老将军,这般时候还能保持这般心境,难得。”
程括哭笑。
“哎,老夫从十六上沙场,一直到现在八十余岁,见过了太多的生死,纵使心中万般悲怆,也很难表现在脸上了。”
“我曾扪心自问,是不是麻木了生死。”
“答案是否定的,当我看到尸山血海的战场惨状,依旧还会愤怒,还会心疼,只是不会表现在脸上而已。”
“正如你所说,人就该有七情六欲,开心时会笑,难过时会哭。”
“只不过人到了一定年纪,眼泪只会往心里流。”
程括懒靠在台阶上,望着繁星点点夜空,没有再继续开口。
顾浔提着酒坛子灌了一口酒,同样抬头望着天上的星星。
人生就是这样,身边不断的有人逝去,不断的有人出现。
逝去的人不会再出现,出现的人还会逝去。
人生从开始到结尾,都是一场悲伤的故事。
只是其中不断的穿插着点滴甜蜜,才不会觉得那般苦。
出生时哭着呱呱坠地,死亡合眼时泪水也会从眼角滑落。
生时含泪,死时含泪,人生确实很苦。
可百苦之中,时不时滴落的些许甜,足以慰藉一生。
儿时父母的怀抱,年轻时的洞房花烛,年老时的儿孙满怀,哪一样不是甘之如饴呢。
苦是人生的基调,甜是人生的升华。
两人不约而同的望着夜空,老人一味的回味人生,年轻人则是彷徨的瞻前顾后。
许久之后,程括忽然开口。
“苏先生,将来有一天大秦和西陵会兵戎相见吗?”
顾浔并不意外程括看穿自己的身份,相反程括看不穿,才叫人意外。
“谁知道呢。”
“有些事情,并不是我不愿,便不会发生的。”
“历史的洪流滚滚前行,自大周末年开始,中原便大战不止,天下百姓苦之久矣。”
“没有,也还会有有无数个‘我’。”
“天下大势,想必老将军比我更清楚。”
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程括知道,中原一统,已经是大势所趋,非一人一国可阻之。
“有人说先生是北玄四皇子,不知可真。”
顾浔喝过一口酒,嘴角微微上扬。
“老将军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又何必多问呢,自找不痛快不是。”
得到想要的答案,程括心中愈发郁闷,提着酒坛咣咣咣一顿猛灌,恨不得醉翻自己。
“他娘的,真羡顾长德,不仅有两个好儿子,还有一个好孙子。”
“北玄加大秦,中原半壁江山已经在顾家之手。”
“原本以为一身反骨的赵牧,能使得北玄江山崩盘,却没有想到他成了天下最大的忠臣。”
“原本以为满腹野心的陈家,会取而代之,却出了一个亲手送家族上天的陈子铭。”
“原本以为最废物的四皇子,却偷偷摸摸的成为开国之君。”
“这天下合该是顾家的,天意如此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