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卫东三人选了家离厂门口不远的涮羊肉馆。
门口掛著厚厚的门帘，洗得有点发白，上面手写著涮羊肉三个字。
掀开门帘后，一股热气裹著羊肉的香味立刻涌了出来，还夹杂著芝麻酱和辣椒油的味道。
店里拢共七八张桌子，都是实木的，边缘磨得发亮，已经坐了三桌客人，都围著炉子，铜锅底下的炭火噼啪响，说话声、笑声混在一起，格外热闹。
“天冷，吃涮羊肉暖和，还能图个热闹。”
陈卫东找了个靠炉子的桌子坐下，椅子上还垫著旧垫，坐上去软乎乎的。
他拿起菜单递给赵婧：“婧姐，你看看想吃啥，隨便点，別跟我们客气，这趟能顺利卖完货，你帮了不少忙。”
赵婧接过菜单，菜单是手写的，纸边有点卷。
她看了两眼就笑了：“別跟我客气，简单点就行，两斤羊肉，来盘白菜，再加一块冻豆腐，再来份粉条和土豆，你们俩要是不够，再加点羊肉？”
姚军在旁边赶紧补充：“够够的！两斤羊肉不少了，我这两天光忙著吵架卖货，都没好好吃饭，今天得吃够！对了，老板，有芝麻酱不？多来点，我爱吃。
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穿著围裙，手里拿著抹布擦桌子，笑著应：“有！芝麻酱管够，还能加辣椒油和醋，你们自己调。”
很快端来铜锅，铜锅擦得鋥亮，锅底放著薑片和葱段，又把炭火点燃，火苗舔著锅底，很快就热了起来。
陈卫东看了眼赵婧，问道：“婧姐，能喝酒不？今天算是告別饭，喝点酒热闹，也暖暖身子，要是不能喝，咱就喝饮料。”
赵婧颯爽地笑了，伸手拿过酒瓶：“你可別小瞧西山省的姑娘，就没有不能喝酒的！我以前跟我爹喝酒，他都喝不过我，来瓶汾酒吧，咱仨浅酌几杯，別喝多就行。”
老板拿来三个小酒杯，杯子是搪瓷的，有点掉瓷。
陈卫东给每人倒了半杯，酒液清澈，倒的时候能闻到淡淡的酒香。
铜锅里的水很快烧开，咕嘟咕嘟冒著泡。
姚军迫不及待地夹起一片羊肉，羊肉切得很薄，粉红色的，往锅里一涮，几秒钟就变了色，捞出来蘸著芝麻酱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真香！我好久没吃羊肉了，这芝麻酱也地道。”
赵婧也夹了片羊肉，慢慢吃著，嚼完了才开口：“卫东，你们回家以后有啥打算，我看你脑子活，以后肯定能赚著钱。
陈卫东喝了口酒，辣得嗓子有点烧，缓了缓才说：“先回家把烂摊子收拾了，家里欠了些债，其他的过了年再说吧，现在还没想好要干啥，说不定没找著其他的，就又倒腾一些东西过来了。”
姚军大口吃著肉，听到这话想说什么，就见陈卫东递过来个眼神，又把话咽了回去。
赵婧听到这话，手里的筷子顿了顿，语气有些不易察觉的不自然。
“有债確实难挨，得还吶。”
陈卫东忽然听她这么说，感觉有点不太对，抬眼看向她，不过想了想也没追问，成年人谁心里还没点儿事了。
“都是没办法，不过熬过去就好了，倒是婧姐你，还继续卖发卡？”
“其实我也不知道，但是摆摊確实赚的比上班多，欸，对了。” 赵婧往锅里下了把粉条，看向陈卫东眼睛亮亮的：“你眼光好，帮我推荐几个门路唄？”
陈卫东想了下：“其实现在摆摊卖啥都能赚，无非多与少，你要我说的话婧姐你钱要是够，可以去倒腾女装，南边比咱北方发达多了，款式什么的都好看，拿回来价格就能翻好几倍。”
赵婧点点头，记在了心里：“行，年后我看看情况。”
三人边吃边聊，铜锅里的热气裹著笑声飘散开，气氛格外轻鬆。
忽然，店门口的门帘被粗暴的掀开，冷风呼地一下灌进来，吹得靠近门口的客人打了个哆嗦。
一个看著三十来岁的男人站在门口，穿件洗得发白的旧夹克，领口磨得起了球，头髮用手胡乱抓过，显得乱糟糟的。
他没进门，先在门口站了两秒，故意把胸膛挺了挺，眼神恶狠狠地扫过全场，最后落在赵婧身上，迈著大步走了进来。
只不过步子迈得太急，差点被门槛绊了一下，好在他及时稳住了，没让人看到。
他径直走到桌前，双手往腰上一叉，故意粗著嗓子喊：“你还有心思在这儿吃涮羊肉？说好的退我的钱呢？都拖多久了！你当我好说话是吧？”
这一嗓子突然，店里的笑声瞬间停了，所有人都转头看过来。
赵婧看见他，脸上的笑立马收了，却没慌，只是放下筷子，语气平静：“周华强你又发什么疯？不是说好了腊月二十之前给你。”
“腊月二十？”
被称作周华强的男人摇摇头，只不过眼神却不敢长时间盯著赵婧，瞟了眼桌上的羊肉和酒瓶，喉结偷偷滚了滚。
“时间太久我等不及，我现在就要！”
赵婧皱了皱眉：“现在还没攒够，你要是实在急，我先给你一半，剩下的下周给你送过去。”
“一半？”
周华强眼睛一瞪，突然伸手抓住赵婧的胳膊，力道大得让赵婧皱了眉：“一半够啥用？我欠人的钱今天就得还！你赶紧把钱全给我，不然別想走！”
姚军立马就站了起来：“你特么撒开，跟谁动手动脚呢！”
赵婧赶紧拦在姚军前面，对周华强说：“你先鬆手，我这就给你拿钱。”
又回头对姚军使眼色：“別动手，给他钱就行，別把事闹大。”
周华强却没鬆手，反而看著赵婧护著姚军的样子，眼神里闪过一丝扭曲的怀疑。
“你护著他干啥？好啊，你是不是跟这俩男的有啥猫腻？早勾搭上了？！”
赵婧脸上的血色瞬间褪了，抓著姚军胳膊的手慢慢鬆开，眼神里没了之前的忍让，只剩冰冷的怒意：“周华强，你胡说八道什么！”
姚军本来就压著火气，听见这话彻底炸了，一把推开赵婧，衝上去就把周华强的手从赵婧胳膊上甩开，接著一拳砸在周华强的脸上。
周华强哎哟一声，捂著脸往后退了两步，没等站稳，姚军又上前踹了他一脚，把他一下踹得坐在地上。
“你特么会不会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