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盯著陈卫东手里的布袋脸色难看,但是仔细一想就回过神了。
不管这俩人到底是不是真就剩这点货了。
如果真是,那他们处理完走了,自己的摊子就能独占生意,如果不是,三块钱这么低的价格肯定也撑不了多久,他们总不能赔本卖吧。
想到这里,顿时也不是很纠结了。
只不过令她没想到的是,陈卫东和姚军故意放慢动作,一双双地拿,还得帮著挑顏色,磨磨蹭蹭了二十多分钟,才把四十双玻璃丝卖完。
而看见他们手里没货了,张建龙老婆赶紧开始吆喝。
还真有几个没抢到的女工往她那边去。
可没等她们挑货,陈卫东忽然拍了下脑袋。
“哎哟,我那其实还有一点玻璃丝,也卖三块处理了吧,就是我还没吃饭,这会儿饿得很,待会儿回来再卖,你们等著我啊!”
这话一出,刚凑到张建龙老婆摊子前的女工们立马停了手。
“行,我们等你!”
“你快点啊,別让我们等太久!”
转眼间,张建龙老婆的摊子前又空了。
这一下把她气得手都发抖,但是却没一点办法。
她现在也看出来了,陈卫东俩人明显就是故意拖时间,拿个几十双丝袜在这把人吊著,三块的价格,多等一会儿就能省好多钱,肯定没人愿意来买自己的。
而陈卫东和姚军慢悠悠地去了附近的一个小饭馆,点了两碗刀削麵,故意吃得慢。
等吃完出来,离纺织厂下午上班只剩十多分钟了。
他俩回到厂门口,刚把布袋掏出来,刚才一直在等著的女工们就围了上来。
陈卫东还是慢吞吞地卖,直到上班铃响,女工们急急忙忙往厂里跑,他手里的玻璃丝才卖了十几双。
张建龙得知这个事儿,气得差点把杯子都摔了。
可是又不敢直接出去,一直等到女工们都走了,这才出了厂,径直来到陈卫东跟前,指著鼻子骂:“你要不要脸?故意捣乱是吧!”
陈卫东笑呵呵地说道:“张科长,话可不能这么说,我这是处理存货,卖完就走。你看,我这儿都卖完了,接下来就该你家生意好了。”
说完,还衝张建龙老婆点了点头,拉著姚军就走了。
一下午,陈卫东和姚军都没再露面,找了个背风的墙角猫著,偶尔探出头看看。
张建龙跟她老婆时不时到处瞅,见一直没人,心里也是一上一下的。
好不容易等到下午下班,女工们涌出来,张建龙缩到没人处,他老婆赶紧吆喝。
没想到刚围过来几个人,陈卫东和姚军忽然又钻了出来,手里还拎著那个小布袋。
“各位大姐,刚才回去又找著几十双,还是三块钱一双,这次处理完真走了!”
女工们又是一阵哄抢。
张建龙老婆的脸绿得跟菠菜似的,抓起旁边的塑料布就想扔过去,但是又忍住了。
她喘著粗气,摊子也不看了,直接离开去给张建龙报信。
张建龙在远处已经看见了,见老婆一脸生气,他也是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硬的不行,软的也不行,这俩外地佬油盐不进,还专挑他的软肋戳,实在太难缠了。 三块的价格陈卫东確实不能一直卖,但是这么隔一会儿来卖个十几二十双的,女工们知道了肯定都愿意多等会儿,谁还来自己这买。
他盯著陈卫东的背影,琢磨了半天,终於咬了咬牙。
再这么斗下去,自己一分钱赚不到还得天天受气,还不如找他们说和,往后井水不犯河水,多少也能赚点。
一直等到天色渐黑,厂门口的人基本走完了,冷风卷著雪在地上打旋。
陈卫东和姚军正蹲在墙角抽菸,就看见保卫科那胖子顛顛地跑过来,脸上堆著不自然的笑:“兄弟,我们科长想跟你聊聊,要不去保卫科坐坐?”
陈卫东一听这话,就知道张建龙上鉤了,不过表面上还是皱了皱眉,抬头看他:“去保卫科?你看我像傻子不?到了你们地盘,万一你家科长下黑手,我俩还能跑得了?”
姚军也跟著哼了一声:“就是,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想把我们骗进去扣下来?”
胖子急了,搓著手解释:“不会不会,我们科长就是想跟你们说和,没別的意思!”
“说了不去就是不去。”
陈卫东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要聊就在这儿聊,让你家科长自己来。”
胖子没辙,只能跑回去復命。
张建龙嘴里骂了句『还特么挺谨慎。』
不过想了想还是决定亲自去一趟,儘快把这事儿解决了。
没过多久,陈卫东远远就看见张建龙穿著一身便装,手里揣著个保温杯,没带任何保安的走过来了。
张建龙看了眼周围零星的摊主,压低声音:“这儿人多眼杂,旁边有家小饭馆,咱去那儿聊,咋样?”
陈卫东知道他是不想让人知道摊位是他家的,点头:“行,就去饭馆。”
三人往饭馆走,姚军跟在陈卫东旁边,眼神一直盯著张建龙,生怕他耍样。
小饭馆不大,拢共就四五张桌子,老板正围著炉子烤火。
张建龙找了个靠里的桌子坐下,把保温杯往桌上一放:“老板,来三碗热水。”
水端上来后,张建龙没绕弯子,直奔主题:“之前的事是我不对,不该给你们找事儿,我道歉,往后绝对不再找你们麻烦,咱正常摆摊,定个统一价,都是八块一双,各赚各的钱,咋样?”
陈卫东捧著搪瓷碗暖手,手指摩挲著杯沿:“我是外地来的,本来就想安安稳稳卖完货回家,不想惹事,但你之前把事做那么绝,我要是不找回点场子,也太窝囊了。”
“是是是,你说得对。”
张建龙赶紧点头:“之前是我糊涂,不该跟你们较劲。我保证,往后厂里的保安不会再找你们麻烦,工商所那边我也会打招呼,不让他们再查你,你看这样可以不?”
“你是保卫科科长,手里有权,又是本地人。”
陈卫东抬眼瞅他,“现在说得这么好,等我接著摆摊,你要是背地里再使坏,我找谁说理去?”
张建龙急得脸都红了,拍著胸脯说:“我以我科长的身份担保,要是再找你们麻烦,我就不是人!”
“身份担保值几个钱?”
陈卫东不鬆口:“之前你也没说要找小混混,工商所,结果呢?”
张建龙被噎得说不出话,坐在那儿喘粗气。
他心里已经在想著,陈卫东要是一直不鬆口,与其在这里天天受气,不如乾脆把这片市场让出来,让老婆去別的地方摆摊,惹不起还躲不起?
可一想到纺织厂这么多女工的客流资源,又捨不得,除了这哪里还有这么好天然適合卖玻璃丝的地方?
瞧见张建龙表情变换,陈卫东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要不这样吧,我把手里剩下的玻璃丝全处理给你,我拿了钱就走,往后纺织厂这块儿,就剩你一家卖玻璃丝,你想卖多钱就卖多钱,省得咱再较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