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分钟后，计程车稳稳停在了一个路口。
一下车，陈卫东一眼就瞅见不远处有座规模庞大的工厂，门头立得老高，上面印著『铁城第一纺织厂』几个红色大字。
应该还没到上班时间，所以路上的人並不多，但是已经有好些摆摊的了。
不过还是那么老几样，卖红薯的、烙煎饼的、卖衣服的、卖日历的，跟茂泉县整体差別不大，就是多了几个这边当地的小吃。
陈卫东让姚军守著麻袋，自己往路口挪了挪，靠在老槐树下等。
大约十多分钟，路上的自行车便开始多了起来。
从四面八方匯聚到这条路上，然后涌进纺织厂的大门。
“你看昨晚情义时代没，女主穿的那袜子，配裙子可真好看。”
“我昨晚下班去南关供销社问了，人家说没货，还不知道啥时候才能调过来。”
“没货？没货他开什么供销社。”
“哎呀，人家说那玩意儿以前就没人要，就这两天买的人才多了，库里没存货。”
“唉，我还想著周末去走亲戚的时候穿这袜子撑撑场面呢，看来是没戏了。”
蹲在路边，听到路过的不少女工都在要么討论电视剧，要么討论玻璃丝的事儿，陈卫东心里顿时鬆了口气。
看来自己来的时候正好，电视剧应该正在热播，玻璃丝的热潮也刚刚炒起来，正是赚钱的时候。
见陈卫东从路边回来，姚军拍拍屁股起身问道：“东哥，咱现在就摆吗？”
“不急，得先准备点东西，等中午这边快下班的时候再来。”
陈卫东掏出烟跟其中一个摊贩打听了下，看这附近哪里有印刷的地方。
得到確切的消息后，便带著姚军七拐八拐的，转了两条巷子，看见个掛著便民印刷牌子的小作坊。
老板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正趴在桌上写东西。
“老板，印张海报。”
一进门，陈卫东就说道：“就印情义时代里女主穿裙子配玻璃丝的剧照，把袜子的细节放大点，旁边写同款玻璃丝袜，现货发售。”
小伙子抬头扶了下眼镜，扫了眼他手里的麻袋。
“我这有现成的剧照底片，就是有点模糊，得调调顏色，一小时能好，不过得加五块钱的手工费。”
“行，五块就五块。”
陈卫东没犹豫，又叮嘱了一嘴：“你儘量把袜子的透亮感显出来，越像剧里的越好。”
姚军在旁边小声嘀咕：“东哥，加五块是不是贵了？咱兜里就剩五十多了。”
“不贵。”
陈卫东盯著老板的动作，笑了笑：“海报印得好，能多卖好几双袜子呢，这钱得。
大约五十多分钟后，海报印好了。
一人高的纸面上，女主的半身像占了大半，裙摆下的腿裹著透亮的玻璃丝，在灯光下泛著光，旁边『同款玻璃丝袜』的字用红漆写得醒目，一眼就能看见。
两人付了钱，出门后又找地方买了一大张塑料布，这才扛著海报和麻袋往纺织厂路口赶。
回到路口，刚才的老槐树旁空出个位置，陈卫东赶紧铺塑料布，姚军帮忙把玻璃丝从麻袋里掏出来，一板一板摆好。
刚要掛海报，旁边传来一道声音：“你们动作快点，再有一个来小时厂里就要下班了，別耽搁卖货了。”
陈卫东回头，看见个穿著藏青色夹克的女人站在旁边，看起来约莫二十七八岁，鹅蛋脸，眉尾微微上挑，眼神很亮，看起来利落又大方。
她手里正拿著几串塑料发卡，正往一个铁丝架上掛。
“谢了，我们儘快。” 陈卫东腾出一只手，帮她扶了下歪掉的铁丝架：“你也在这摆摊？”
“嗯，摆了一个多月了。”
女人又取出个摺叠小马扎放在旁边：“我叫赵婧，去年下岗了，没別的手艺，就进了点小饰品卖，你们俩是从外地来的？”
“我叫陈卫东，他是姚军，刚从秦省过来，卖玻璃丝。”
陈卫东笑了笑：“第一次出来摆摊儿，还得多跟你请教。”
“请教啥，大家都是混口饭吃。”
赵婧蹲下来，手指灵活的帮著把散在塑料布上的玻璃丝摆整齐。
“你们这袜子情义时代里那个？”
“对，就是电视剧里的那个，我们刚从南边进的货。”
陈卫东笑著说道：“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卖得动。”
“放心，肯定能卖动，我这几天天天听人念叨说买不到这玩意儿呢。”
赵婧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女人嘛，都爱赶时髦，尤其是剧里火的东西，只要有现货，掏钱比谁都快。”
“那就借你吉言了。”
陈卫东一边整理著摊子，一边跟赵婧隨意搭著话：“你下岗后就一直摆摊，没想著找別的活？”
“找了，不好找。”
赵婧笑了笑，拿起个塑料发卡对著光看了看，又放回去。
“现在很多厂都困难，工资都发不出来，还不如摆摊自在，赚多赚少都是自己的，不用看別人脸色。”
说话间，赵婧蹲下来整理自己摊位上的发卡，裤子往上缩了点，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脚踝，又细又直，而且脚背的线条很顺，衬得脚型格外好看。
陈卫东无意间扫了一眼，顿时愣住了。
这双脚，要是穿上丝袜，肯定比海报上的女主还显效果，简直是天生的模特脚。
姚军没注意到他的走神，还在跟赵婧打听：“婧姐，这路口收不收费，有没有人检查？”
赵婧刚要回答，陈卫东突然开口：“婧姐，问你个事，你喜欢赶时髦吗？”
赵婧愣了一下，隨即笑了，挑眉看著他：“怎么，你还想让我帮你试穿？”
陈卫东这才回过神，意识到自己问得有些唐突了，刚要解释，就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叮铃铃的铃响。
纺织厂的女工下班了。
赵婧顺著声音望过去，又转头看向陈卫东，眼里带著点打趣：“先別打我的主意了，你的生意来了。”
下班铃叮铃铃响完没五分钟，路口就涌来了乌泱泱的自行车大军。
陈卫东赶紧蹲下身，把海报又往路边摆了摆。
海报上女主的丝袜在阳光下泛著亮，『同款现货』四个红字格外醒目。
他清了清嗓子，大声喊道：“情义时代女主同款玻璃丝袜！透亮不勾丝！十二块钱一双，要的赶紧来！”
而姚军手里攥著一板肉丝，直挺挺的站在旁边，跟特么被定住一样。
姚军之前一直还不觉著有啥，这真开始卖了，突然觉得俩大老爷们卖女人穿的袜子，羞耻的不行。
陈卫东瞅了一眼，见姚军头都快低到裤襠里去了，愣了一下，隨即反应过来，这货是害羞了。
这要搁正常情况肯定得好好调侃一下，不过这会儿就顾不上了。
陈卫东想了下说道：“没事军子，你不用跟她们搭话，往后面站点，光收钱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