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行军三日,第七营连同其他几支先锋部队,终于抵达了野狼原的边缘。
这是一片广袤而荒凉的平原,枯黄的草甸延伸至天际,其间点缀著低矮的灌木和嶙峋的怪石。时值深秋,寒风卷著砂砾,抽打在脸上生疼。远处的地平线上,已经能看到望北城模糊的轮廓,如同一个疲惫的巨人,匍匐在大地之上。而在望北城与野狼原之间,一股不祥的烟尘正在升腾——那是天狼国先锋骑兵扬起的尘土。
“停止前进!就地构筑防线!”负责此次先锋部队指挥的校尉嘶哑著嗓子下令,他的脸上满是尘土和疲惫。
没有时间挖掘像样的壕沟,士兵们只能利用地形,依托几处起伏的土坡和一片稀疏的矮树林,匆忙布置防线。长矛手在前,盾牌手掩护,弓箭手居于坡顶和树林边缘。气氛凝重得如同实质,新兵们脸色发白,握著武器的手微微颤抖,即便是老兵,眼神中也充满了对未知大战的警惕。
林羽将自己的一什人马布置在矮树林外侧的一处小土包后,这里视野相对开阔,又能得到树林的些许掩护。他冷静地分配任务:“赵铁,带你那伍的弓箭手,占据土包顶部,听我号令射击,优先瞄准敌军骑兵和军官。石头,带你那伍盾矛手,在前方结阵,死守阵地,没有我的命令,一步不退!其余人,随我居中策应。”
“是!”赵铁和石头沉声应命,迅速行动。经过林羽的训练和数次实战,他们早已对林羽的命令形成了本能般的信任和执行。
林羽则站在土包上,极目远眺。天狼国的先锋部队越来越近,约有两千之众,其中半数以上是骑兵,人马皆披着简陋的皮甲,挥舞著弯刀,发出如同狼嚎般的呼啸,气势汹汹。他们的速度极快,显然是想趁青岩国防线未稳,一举冲垮。
“弓箭手准备——”校尉的声音从前沿阵地传来,带着破音。
林羽深吸一口气,压下丹田处因紧张和期待而加速流转的气流,目光死死锁定冲锋在前的天狼骑兵。微趣小税徃 追醉鑫漳劫他能清晰地看到对方狰狞的面孔,感受到大地传来的轻微震动。
“放箭!”
嗡——!
一片黑压压的箭矢如同蝗虫般从青岩国阵地上升起,划破天空,带着死亡的尖啸落入天狼国的冲锋队列中。
顿时,人仰马翻,惨叫声响起。但天狼骑兵的冲锋势头并未被完全遏制,后续的骑兵踏着同伴的尸体,如同潮水般继续涌来!
“稳住!长矛手顶住!”各级军官的吼声在战场上显得如此微弱。
轰!
如同两道洪流猛烈撞击在一起!
前排的天狼骑兵狠狠地撞上了青岩军仓促组成的盾矛防线。瞬间,骨骼碎裂声、兵器碰撞声、垂死者的哀嚎声、疯狂的喊杀声交织在一起,奏响了死亡的交响曲。鲜血如同廉价的颜料,泼洒在枯黄的草地上,瞬间将大地染成暗红色。
林羽所在的土包阵地也遭到了冲击。一队约三十人的天狼骑兵,试图从侧翼突破,直扑矮树林。
“射!”林羽厉声下令。
赵铁和几名弓箭手冷静地引弓放箭,冲在最前面的几名天狼骑兵应声落马。但后面的骑兵依旧悍不畏死地冲了上来。
“石头!顶住!”林羽大吼,同时拔出腰刀,身形一闪,已从土包上跃下。
石头怒吼一声,如同磐石般立在阵前,巨大的蒙皮木盾猛地向前一顶,竟将一匹冲来的战马硬生生撞得歪斜出去,马背上的骑兵也被甩飞。他身后的盾矛手们齐齐发出一声呐喊,长矛如林刺出,将冲到近前的骑兵捅下马来。
但天狼骑兵实在太多,瞬间就有数人突破了矛林,冲入了阵中,挥舞弯刀疯狂砍杀。
“杀!”林羽眼中寒光爆射,体内那丝气流瞬间灌注双腿与手臂,速度陡然提升!他如同鬼魅般切入战团,腰刀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
噗!噗!
刀光闪过,两名刚刚砍倒青岩士兵的天狼骑兵,只觉得脖颈一凉,视线便天旋地转,意识迅速沉入黑暗。林羽的刀,快、准、狠!《破军九式》的杀戮精髓,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他并不与敌人硬拼力量,总是以最小的幅度,最刁钻的角度,直取要害,一击毙命!
他的加入,瞬间稳定了小小的阵地。赵铁在土包上不断点名射杀试图靠近的敌军,石头如同铁闸般守住正面,林羽则如同游走的死神,清理著任何突破进来的敌人。
战斗陷入了残酷的胶着。整个野狼原都化为了血腥的绞肉机。每时每刻都有人倒下,生命在这里廉价得如同草芥。林羽机械地挥刀、闪避、格挡,汗水、血水混杂在一起,模糊了他的视线,但他体内的导引术却在自发地缓缓运转,竭力恢复着他消耗的体力,支撑着他超常的爆发。
不知厮杀了多久,林羽只觉得手臂越来越沉,呼吸如同风箱般粗重。他刚格开一名敌军什长的劈砍,顺势一刀削断了对方的手腕,眼角余光却瞥见侧后方,一名天狼国的百夫长(相当于青岩国的什长),手持一柄沉重的狼牙棒,接连砸翻了两名青岩士兵,正狞笑着冲向似乎力竭的石头!
那百夫长身材异常魁梧,裸露的臂膀上肌肉虬结,布满伤疤,显然是个力大无穷的悍卒。石头虽然勇猛,但连续承受冲击,盾牌已现裂纹,动作也慢了一拍。
“石头小心!”林羽心急如焚,想要回援,却被两名杀红眼的天狼步兵死死缠住。
眼看那百夫长的狼牙棒带着恶风,就要砸在石头的头顶!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羽瞳孔骤缩,体内那丝气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涌动,全部灌注于持刀的右臂!他不再理会身旁的敌人,身体猛地一个违背常理的拧转,手中腰刀脱手而出!
不是投掷,而是以一种类似《破军九式》中“崩”字诀的技巧,将全身的气力和那丝微弱的气流,瞬间爆发于刀柄!
咻——!
腰刀化作一道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寒光,发出刺耳的尖啸,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射向那百夫长的面门!
那百夫长所有注意力都在石头身上,根本没料到侧后方会飞来如此迅疾致命的一击!他只来得及微微偏头!
噗嗤!
血光迸溅!
腰刀并非射中他的面门,而是狠狠地扎进了他的肩胛骨与脖颈的连接处!刀身几乎尽没而入!
“呃啊——!”百夫长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嚎,沉重的狼牙棒脱手落下,庞大的身躯晃了晃,推金山倒玉柱般轰然倒地,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这石破天惊的一刀,不仅救了石头的命,更瞬间震慑住了周围的天狼士兵!他们惊恐地看着倒地身亡的百夫长,又看向那个手中已无兵刃,却眼神冰冷如同魔神般的青岩国年轻军官,一时间竟不敢上前。
林羽喘著粗气,感觉体内一阵空虚,那一刀几乎抽空了他所有的力气和气流。但他强撑著站稳,捡起地上掉落的一柄长矛,目光扫视周围敌军,厉声喝道:“还有谁想死?!”
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股尸山血海中淬炼出的煞气。配合刚才那匪夷所思的一刀之威,竟让那些凶悍的天狼士兵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趁此机会,石头和赵铁等人奋力反击,将阵线重新稳固。
此时,战场上的形势也开始发生变化。青岩国的援军陆续抵达,而天狼国的先锋经过长时间的猛攻,锐气已失,伤亡也不小。随着一阵代表撤退的号角声从天狼军后方响起,残余的天狼士兵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了满地的尸体和哀嚎的伤兵。
第一次接触,结束了。
青岩国勉强守住了野狼原的前沿阵地,但代价惨重。放眼望去,尸横遍野,残破的旗帜在寒风中无力地飘动。
林羽拄著长矛,疲惫地坐在土包上,看着手下清点伤亡。他这一什,战死三人,重伤一人,轻伤几乎人人带伤。石头的盾牌彻底报废,胳膊上添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赵铁箭囊已空,手指被弓弦割破,鲜血淋漓。
但他们都活下来了。
张振百夫长带着一身血迹走了过来,看着林羽,眼神复杂,有欣慰,更有沉重。他拍了拍林羽的肩膀,什么也没说,但一切尽在不言中。
夕阳如血,将整个野狼原染得一片猩红。寒风掠过,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死亡的气息。
林羽默默运转《基础导引术》,一丝微弱的暖流重新在丹田滋生,缓慢地滋养着他疲惫不堪的身体。他望着天狼国退却的方向,眼神深邃。
这仅仅是开始。天狼国的主力尚未抵达,更残酷的战斗还在后面。
他摸了摸怀中那冰冷的皮质卷轴,又想起云先生所说的“上古遗泽”。在这人命如草芥的战场上,个人的勇武终究有限。想要真正改变战局,守护想守护的人,他需要更强大的力量。
而力量,不会凭空而来。
他休息了片刻,站起身,开始打扫战场,收集还能使用的箭矢和兵器。在走到那名被他飞刀击杀的天狼百夫长尸体旁时,他蹲下身,拔出了自己的腰刀。刀身依旧冰冷,映照着他染血的脸庞。
忽然,他的目光被百夫长脖颈处露出的一小截皮质项链吸引。他扯断项链,发现下面坠著一个非金非木的黑色小牌,牌子入手冰凉,上面雕刻着一个极其古朴、扭曲的狼形符文,那狼眼的部位,似乎镶嵌著某种暗红色的晶体碎片,在夕阳余晖下,反射著诡异的光芒。
这符文与他所见过的天狼国任何图腾都不一样,透著一股古老而邪异的气息。
林羽心中一动,想起了云先生的话。难道这与天狼国所得的那半部“狼神淬体诀”有关?
他将这黑色小牌紧紧攥在手心,一股莫名的寒意顺着掌心蔓延,但丹田处那丝气流,却似乎微微躁动了一下。
野狼原的风,依旧寒冷。但林羽知道,某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