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审讯室里，白炽灯的光线冷得像一块冰，直直地打在张磊的脸上。天禧暁税旺 吾错内容他的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前，衬衫领口沾著几点不易察觉的污渍，双手被手铐固定在审讯椅的扶手上，指节因为用力蜷缩而泛白。对面的耿旭推过来一杯温水，玻璃杯在桌面划过一道轻微的声响，打破了审讯室里近乎凝固的沉默。
“张教授，我们在王浩办公室的金属奖杯上提取到了你的指纹，奖杯底座还残留着微量的脑组织碎屑，经过dna比对，与死者王浩完全吻合。”耿旭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将一份鉴定报告推到张磊面前，“还有监控显示，昨晚十点十七分，你戴着黑色口罩出现在科研楼三层走廊，十点四十分匆忙离开，这个时间段与王浩的死亡时间完全吻合。”
张磊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他低头盯着那杯冒着热气的温水，水面倒映出他眼底的血丝。沉默在审讯室里蔓延了足足五分钟，他终于抬起头，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是我做的。”
这个答案并不出乎耿旭的意料。三天前，市理工大学科研楼302办公室发生命案，该校年轻有为的副教授王浩倒在办公桌前，头部有明显钝器击打伤，现场没有强行闯入的痕迹，办公桌上一份标注著“核心研究数据”的文件夹不翼而飞。作为王浩在学术领域最直接的竞争对手，同时也是同校的副教授，张磊自然被列入了重点排查对象。
“说说吧，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耿旭打开录音笔，按下了录音键。旁边的书记员迅速调整好坐姿，手中的笔在笔记本上做好了记录的准备。
张磊的目光飘向审讯室的窗外，透过狭小的窗户能看到几棵光秃秃的梧桐树，枝桠在寒风中摇曳。他的思绪像是被拉回了三年前，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学术交流中心的报告厅里座无虚席。当时的王浩正站在台上，意气风发地讲解著一项关于“新型纳米材料在能源领域的应用”的研究成果，台下掌声雷动。而张磊坐在观众席的第三排，手里紧紧攥著自己的研究笔记，笔记上的内容与王浩讲解的核心思路惊人地相似——那是他和李娟共同探讨了半年的课题方向。
“我和王浩，从读博的时候就是竞争对手。”张磊的声音带着一丝苦涩，“我们师从同一个导师，研究方向高度重合，每次评选奖学金、申请科研项目，都是我们俩在争。那时候我还觉得，良性竞争挺好的，至少能推著彼此进步。可我没想到，他为了赢，连最基本的学术道德都能抛弃。”
李娟的名字像一根细针，轻轻刺了一下张磊的心脏。这个名字让他原本平静的语气里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有眷恋，有不甘，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痛。他和王浩同时认识李娟，那是在一次跨校学术研讨会上，李娟作为特邀嘉宾分享自己的研究成果，她站在台上时眼里的光，像星星一样落在了两个年轻学者的心里。
“李娟是学材料化学的，她的研究思路很新颖，尤其是在纳米材料的分子结构设计上，有很多独到的见解。”张磊的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了扬，像是回忆起了什么美好的画面，“我第一次跟她讨论课题，就被她的才华吸引了。我们经常在实验室待到深夜，一起分析数据，一起修改论文，那时候我总觉得，我们不仅是学术上的伙伴，迟早会成为生活中的伴侣。”
可王浩的出现，打破了张磊的憧憬。王浩比张磊更懂得讨女孩子欢心，他会记得李娟喜欢的咖啡口味，会在她加班的时候送来热乎的晚餐，会在她遇到科研瓶颈的时候，用幽默的语言缓解她的压力。更让张磊感到不安的是，王浩开始频繁地向李娟请教学术问题，每次请教都会带上精致的小礼物。
“我一开始没在意，觉得学术交流很正常。直到去年年底，王浩发表了一篇《纳米材料催化性能的优化研究》，那篇论文里的核心数据，跟我和李娟之前做的一组对比实验数据几乎一模一样。”张磊的情绪开始激动起来，他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手铐与金属扶手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我去找他对质，他说只是巧合，还嘲笑我小家子气，说研究方向相似，得出相似的数据很正常。我又去找李娟，她却支支吾吾的，说可能是她不小心把实验记录落在了实验室，被王浩看到了。”
张磊不是没有怀疑过李娟，可他太喜欢这个女孩了，宁愿相信是意外，也不愿相信她会和王浩联手。他选择了隐忍，开始更加拼命地做研究，想要用更有说服力的成果证明自己比王浩强。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新型储能材料”的研究中，这个课题难度极大，一旦研究成功，不仅能在学术领域引起轰动，还能获得巨额的科研经费支持，甚至有机会冲击年度的“杰出青年学者奖”——而这个奖项，王浩也志在必得。
“我熬了三个多月，每天只睡四个小时，终于在一周前完成了核心实验，拿到了关键数据。我本来想在下周的学术会议上公布这个成果，可没想到，王浩竟然提前一步，在学校的内部学术通报上预告了他的研究进展，内容跟我的课题高度重合。”张磊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声音里带着哭腔，“我当时就懵了，我知道，他肯定又偷了我的研究成果。可我没有证据，我的实验记录都锁在实验室的保险柜里，除了我自己，没人知道密码。”
真正的导火索，发生在案发前一天晚上。张磊因为一份遗漏的实验报告，返回实验室取文件。走到三楼走廊的时候，他看到李娟从王浩的办公室里出来，神色慌张地擦着眼泪。他下意识地躲到了楼梯间的拐角，看着李娟匆匆离开后，才犹豫着走到王浩的办公室门口。办公室的门没有关严，留着一道缝隙，里面传来王浩得意的笑声。
“‘放心吧，张磊那个书呆子，就算知道我抄了他的研究，也拿不出证据。’王浩的声音透过门缝传出来，带着一丝不屑，‘等我拿到杰出青年学者奖，评上教授，到时候你就跟他彻底断了联系，安安心心做我的女朋友，跟着我享清福不好吗？’”张磊复述著当时听到的话，双手因为愤怒而颤抖，“我当时气得浑身发抖，推开门就冲了进去，质问他为什么要一次次地抄袭我的研究成果。”
让张磊没想到的是，王浩不仅没有丝毫愧疚，反而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份协议，扔在了他的面前。那份协议是李娟和王浩签订的，上面写着李娟自愿将自己的研究成果和实验数据与王浩共享，王浩则承诺在评上教授后，帮助李娟解决职称晋升问题，并为她争取出国深造的机会。协议的签订日期，正是去年王浩发表那篇抄袭论文的前一周。
“我看着那份协议，只觉得浑身冰冷。”张磊的声音低沉而绝望，“我一直以为李娟只是不小心泄露了数据，没想到她竟然是自愿的。我问王浩，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们好歹同学一场，他为什么要连我的爱情和事业都一起毁掉。”
王浩的反应彻底点燃了张磊的怒火。他靠在办公椅上，双手抱胸，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张磊，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张磊，不是我要毁掉你，是你自己太没用。晓说宅 免沸悦黩论能力，你不比我差，但你太死板，不懂变通。学术圈就是这样，只看结果，不看过程。论追女孩子，你更是差远了，李娟跟着我，能得到她想要的一切，跟着你，只能一辈子待在实验室里吃苦。”
“他还说，就算我去举报他也没用，他已经跟评审委员会的几个专家打好了招呼，杰出青年学者奖非他莫属。他甚至拿出手机，给我看他和李娟的亲密合照，照片里的李娟笑靥如花，靠在他的肩膀上。”张磊的情绪彻底失控了，他猛地站起来，指著王浩的鼻子吼道：“你这个小偷！你不配做学者，更不配得到李娟！”
王浩不屑地嗤笑了一声，正要开口反驳，张磊的目光落在了办公桌上的金属奖杯上。那是王浩去年获得“优秀科研工作者”的奖杯，杯身由实心金属打造，分量十足，顶部的造型锋利如刃。那一刻，所有的理智都被愤怒吞噬了，张磊一把抓起奖杯，朝着王浩的头部狠狠砸了下去。
“我只听到‘砰’的一声闷响，王浩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他睁大眼睛看着我，像是不敢相信我会动手。然后他就倒在了桌子上，鲜血顺着桌角流了下来，染红了他那份写着研究进展的通报。”张磊的声音开始颤抖，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悔恨，“我当时就懵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闻到血腥味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恐惧像潮水一样淹没了张磊。他慌乱地擦掉奖杯上的指纹，把奖杯扔回桌子上，然后踉跄著跑出了办公室。走到走廊尽头的时候，他才想起自己刚才在愤怒中，把王浩抽屉里的那份协议和自己的实验记录都揣进了口袋。他躲进卫生间，把协议和实验记录撕成碎片，扔进了马桶里冲走，然后才戴着提前准备好的口罩，匆匆离开了科研楼。
“我怕被人认出来，也怕留下指纹，出门的时候特意戴了口罩和手套。我回到住处后，把身上的衣服全都烧了，反复洗手，洗了足足半个小时，可手上的血腥味怎么都洗不掉。”张磊捂著脸，肩膀剧烈地抽搐著，“我以为我做得天衣无缝，我以为只要毁掉协议和实验记录，就没人能查到我头上。可我没想到，你们还是找到了我。”
耿旭看着眼前这个崩溃的男人，心里五味杂陈。他从事刑侦工作十几年，见过太多因为一时冲动而酿成的悲剧，每一个悲剧背后，都藏着人性的贪婪与脆弱。他关掉录音笔，对书记员点了点头，然后对张磊说：“张教授，你知道吗？王浩办公室的监控，前两天因为线路检修，正好覆盖到了走廊的拐角，你躲在楼梯间的样子，被拍得一清二楚。还有，你冲进办公室的时候，不小心碰掉了门口的一盆绿萝，花盆上也留下了你的指纹。”
张磊猛地抬起头，眼里充满了难以置信。他以为自己考虑得面面俱到，却没想到败给了这些细节。耿旭站起身，准备离开审讯室，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张磊：“学术研究追求的是真理，爱情追求的是真诚，靠欺骗和窃取得到的一切，终究是镜花水月。”
审讯结束后，耿旭走到走廊尽头的窗户边，点燃了一支烟。窗外的天空灰蒙蒙的，飘起了细密的小雨，打在玻璃上，留下一道道蜿蜒的水痕。尚柳拿着一份文件走了过来，递给耿旭：“这是李娟的询问笔录，她承认了和王浩的协议，说自己是因为急于晋升职称，又被王浩的花言巧语蒙骗，才答应和他共享研究成果。”
耿旭接过笔录，快速浏览了一遍。李娟的供述和张磊的说法基本一致，她在笔录里写道，自己其实对张磊也有好感，欣赏他的才华和踏实，但面对职称晋升的压力和王浩描绘的美好未来，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直到案发前一天，她发现王浩不仅抄袭了她的研究成果，还偷了张磊的课题数据，才意识到自己被王浩利用了，和王浩大吵了一架后，伤心地离开了办公室。
“学校那边已经给出了处分决定，撤销李娟的讲师职称，取消她未来五年的职称晋升资格，并且将她的学术造假行为记入诚信档案。”尚柳靠在墙上，看着窗外的雨景，“听说李娟原本已经拿到了国外一所知名大学的访问学者邀请，现在对方已经发来了取消邀请的邮件。”
耿旭掐灭烟头，把笔录还给尚柳。他想起昨天去学校调取证据时，看到李娟从教务处出来的样子。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羽绒服，头发随意地挽在脑后，脸上没有任何妆容，眼神空洞地看着地面，曾经眼里的光芒消失得无影无踪。路过公告栏的时候，她看到上面贴著自己的处分决定，身体晃了一下，差点摔倒，然后用手捂住脸，蹲在地上无声地哭了起来。
“学术造假，从来都不是小事。”耿旭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沉重，“它不仅是对学术道德的背叛，更是对那些脚踏实地做研究的学者的不公。王浩为了名利，不惜抄袭他人成果，最终丢了性命；李娟为了眼前的利益，放弃了自己的原则，毁掉了自己的学术生涯；张磊因为一时的愤怒，用极端的方式解决问题，把自己送进了监狱。这三个人，本来都有着光明的未来，却因为各自的贪婪和冲动，落得这样的下场。”
尚柳点了点头，深有感触地说：“之前我们办过一个高考作弊的案子，也是一样的道理。家长为了让孩子考上好大学，花钱买通监考老师，孩子为了不辜负家长的期望，选择了作弊。最后事情败露，家长被判刑，孩子的成绩被取消，监考老师被开除。一时的侥幸，毁了三个人的人生。”
案件告破后，市公安局召开了新闻发布会，通报了这起学术造假引发的命案。消息一经发布，立刻在学术界引起了轩然大波。很多高校都以此为契机，开展了学术道德专题讲座，组织教师和学生学习学术规范，签订学术诚信承诺书。市理工大学更是召开了全校教职工大会，校长在会上痛斥了学术造假行为，强调要“零容忍”对待学术不端，还成立了专门的学术诚信监督委员会，负责对全校的科研项目和论文进行审核。
忙完案件的收尾工作，已经是案发后的第五天。傍晚时分，耿旭和尚柳一起去了江边散步。深秋的晚风轻轻吹过，带着一丝凉意，卷起地上的落叶，在空中打着旋儿。江面上波光粼粼，远处的跨江大桥上亮起了灯光，像一条璀璨的星河，倒映在江水中。
“这段时间，我们破了很多案子，也看到了很多人性的丑恶。”尚柳裹紧了身上的外套，眼神中带着一丝疲惫。她和耿旭搭档了五年，一起经历过很多危险的场面，也见过太多人性的黑暗。从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到拐卖儿童的罪犯，再到如今为了名利不惜互相残杀的学者，每一个案子都让她对人性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耿旭放慢了脚步，看向身边的尚柳。他知道，这段时间尚柳压力很大，为了侦破这个案子，她连续三天没有合眼，白天跑学校调取证据，晚上还要整理审讯笔录，分析案情。此刻的她，眼底带着淡淡的黑眼圈，脸色也有些苍白，但眼神依旧坚定。
“是啊，但我们也看到了很多正义的力量。”耿旭捡起一片落在地上的枫叶，枫叶的颜色像火一样红，“你还记得那个电信诈骗案吗？受害者是一位独居老人，毕生的积蓄都被骗光了，绝望得想要自杀。我们用了七天时间，辗转三个省份，终于把诈骗团伙一网打尽，帮老人追回了被骗的钱。老人握着我们的手，哭得像个孩子，说我们救了他的命。”
尚柳的嘴角扬起一抹微笑，点了点头：“还有那个失踪的小女孩，我们在废弃的仓库里找到她的时候，她吓得浑身发抖，抱着我的脖子不肯松手。后来她的父母给我们送来了锦旗，上面写着‘人民卫士，破案如神’。那一刻，我觉得所有的辛苦都值了。”
两人沿着江边慢慢走着，聊起了刚入职时的往事。那时候他们都是刚从警校毕业的新人，跟着老刑警出警，面对血腥的现场会吓得腿软，做笔录的时候会因为紧张而手忙脚乱。如今，他们已经成长为刑侦支队的骨干力量，能够独当一面，破获了一个又一个疑难案件。
“还记得第一次跟你出警吗？”耿旭突然开口，眼里带着一丝笑意，“那是一个家庭暴力案，男主人喝醉了酒，把妻子打得浑身是伤。我们赶到现场的时候，那个男人还拿着酒瓶，凶神恶煞地对着我们吼。你当时二话不说，冲上去就把他按在了地上，动作比我还快。”
尚柳忍不住笑了起来：“我记得，后来你还跟我说，女孩子做刑侦太危险了，让我申请调到户籍科。结果你看，我不仅没调走，还成了你的搭档。”
“我后来才知道，我当时的想法有多可笑。”耿旭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愧疚，“你比我想象中要坚强得多，也优秀得多。这五年，谢谢你，一直陪在我身边。”
尚柳的脸颊微微泛红，她转过头，看向江面上的灯光，轻声说：“其实，应该是我谢谢你。有一次我们去抓毒贩，毒贩拿着刀冲向我，是你推开了我，自己的胳膊被划了一道口子。还有上次我感冒发烧，你替我值了两天班，还熬了姜汤送到我家。”
晚风轻轻吹过，带着江水的湿润气息。尚柳靠在耿旭的肩膀上，感受着他身上的温度，眼神里充满了安心。她知道，作为刑警，他们的工作充满了危险和不确定性，也许下一秒就要面对穷凶极恶的罪犯，也许过年过节还要坚守在工作岗位上，但只要有耿旭在身边，她就觉得有了依靠。
耿旭紧紧握住尚柳的手，她的手有些凉，他用自己的手掌包裹着她的手，试图给她传递一些温暖。“我会一直陪着你，无论遇到什么困难。”他的声音温柔而坚定，“等这个案子的后续工作结束，我们一起去吃你最喜欢的那家火锅，然后去看新上映的电影，好不好？”
尚柳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她抬起头，看向耿旭的眼睛，他的眼睛里映着江面上的灯光，像有星星在闪烁。两人相视一笑，在江边的夜色中，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
远处的江面上，一艘游船缓缓驶过，传来悠扬的笛声。晚风拂过，带走了所有的疲惫和烦恼，只留下满心的温暖和坚定。耿旭知道，未来还会有更多的案子等着他们去侦破，还会遇到更多的黑暗和丑恶，但只要他们坚守正义，彼此陪伴，就一定能战胜所有的邪恶，守护好这座城市的安宁。而那个因为学术造假引发的命案，也会像一记重锤，时刻敲醒著每一个人，无论是在学术领域，还是在人生的道路上，都要坚守底线，不忘初心。